他走向阳台,盯着那盆朝气蓬勃的绿葱葱百龙角,给它浇了些水。
……
水灯一晚上被岑沅弄得疲力竭,她想他这个人是个畜生吗?
她起床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她撑起身子,挪动着酸软的双腿,扶着墙一步步艰难走进浴室的,而岑沅早在薄晨刚出时就离开了。
水灯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梳妆,化了个神的浓妆,擦了颜色很艳的口红。
她照着镜子,今日的装扮竟过分的浮夸,活像个暴发户,把什么值钱的都穿戴上了。
她想是该解决一些事情了,快刀斩乱麻,她不应该耽误和欺骗他这样的一个好人。
阿才载着水灯来到公寓的楼下。
沈锐白像块望妻石,一动不动地站在阳台看着楼下,发呆许久。
这时,他见有一辆黑色福特篷车开到楼下,而他的曼竹从车上下来了。顷刻间,他转身就往楼下跑。
水灯今天穿着一身白色刺绣绸缎旗袍,袖边袍边滚了花边,简洁中带着华贵。耳朵上带了显眼的昂贵的红宝石耳环,和平时娇俏明丽的姿态不同,今日更加明艳,顾盼神飞。
水灯进了公寓,在大堂站了会儿,沈锐白慌慌张张从楼下跑了下来,过来就是一把抱住她。
“曼竹你昨晚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啊,不要再离开我了。”他双手紧紧搂住她,勒得她差点喘不上气。
他抱了好一会儿,确定人的确在自己怀中,放下悬着一整晚的心了,才渐渐松开她。
他直奔主题,“曼竹你考虑好了吗?”
“嗯。”水灯早就准备好了腹稿。
“那你……”沈锐白又害怕又期待。
“我们……我们分手吧。”水灯话音刚落。
“你说什么?”沈锐白手抓住她的双肩,语气很是委屈,“曼竹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水灯神色冷漠,姿态坚硬,没有转圜的余地。
沉默了片刻,他整理好思绪,继续开口。“可能是我太急了,你不想和我出国留学我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要分手呢?”
他又继续道:“曼竹你不是喜欢我吗?当初在仙乐都你愿意跟我走的啊。”他眼眶隐隐泛红,实在不愿接受她这样的决定。
水灯作出一副跋扈的姿态。
“当初不过是见你有些钱,以为跟着你能让我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你呢?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让我去端茶递水,我在报社工作一个月才赚几个大洋?我在仙乐都要是继续呆着,肯定能傍到更有钱的,我后悔跟了你个没出息的。”
沈锐白焦急解释:“不是的,曼竹,我只是不愿意轻视你,我以为这样能让你找到自己的价值,这样才能区分什么是对的什么错的。我不知道你原来不愿意这样,是是,都是我的错,是我不理解你。我们结婚后,我绝不让你吃苦,绝不让你上班,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他又补充,“你不想工作,不想出国留学,那我就陪着你,真的别说分手。”他言语中带着恳求。
水灯表现的莫不在乎,“呵,晚了。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找到新的目标,比你更有钱的人,我做他的姨太太,从此以后我就可以享福了,咱们就当做没有过罢,你听清楚了吗?”
她故作一副轻浮浅薄无知的模样。
沈锐白,今天你或许会伤心一会儿,但是我们注定没有结果的,你有大好的前途,去出国留学,从此以后就当做从来没认识我才是对的。
沈锐白终于忍不住了,此时讶异多过于伤心。镜片后面他的双眼睁大了,眼睛泛红,蓄满泪水,两行清泪决堤滑落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漂亮艳丽的女人,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怎么会这般肤浅轻佻,这般陌生?可他的曼竹才不会拜金的。
所以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对他说这般狠心的话?
他死死地盯住她,觉得竟有些不认识曼竹了,或者说他是不是根本从来就不认识、不了解曼竹?
沈锐白不明白,才一晚上没见,变化却如此大。
“是这样吗?你的新目标是谁,多有钱?” 他语气恹恹地问道,实际心已经被她搅碎。
他眼前好似被一片迷雾笼罩,他看不透她。
水灯攥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再于心不忍,此刻也必须尽快把戏演完,早日断干净才好。
这样以后就再也不会伤害他了。
她回答:“乾帮的岑四爷听过吧?他可疼我了,给我在贝当路买了栋洋房,还给我配了司机佣人,我现在不愁吃不愁喝,可开心了。终于不用再上什么破班了,在报社一个月赚那几个大洋,给我买条裙子都不够。”
她白了一眼沈锐白,“听懂的话,你以后就别来找我了。”她趾高气昂地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尖细的鞋跟在木地板发出“噔噔蹬”的响声,她迅速地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里。
今日说出这番话来伤害他,她简直内疚得快要窒息了。
可是,真的对不起,锐白。
她喘着粗气,上了汽车,“阿才,快走。”
她怕自己绷不住了,怕露陷。
她眼眶红红的,车子离开了公寓一段距离,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可还是忍不住,呜咽出声。
阿才听到了后座压抑又悲痛的哭声。心想,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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