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举人看到两人这种派头,肥脸一惊,腿顿时有点发软,连忙上前,躬身哈腰、笑脸相迎,好听的恭维话滔滔不绝而出。
柳寒江和谢子游根本就不理睬,领着荭景等人,扬扬长长,进了大厅。
正厅中的宾客看到两人到来,也都急忙起身让座,笑脸恭候。王举人舔着脸小跑步跟了上来,先请两位公子在正厅上首的两把红漆交椅上坐了,又呼唤下人敬过了茶水,才欠身陪笑,小心翼翼地道:
“不知两位公子驾到,有失远迎,望乞恕罪。这里正备有几杯薄酒,难得两位贵公子大驾光临,实属万幸,还望两位赏光才是。”说完,吩咐下面赶紧另摆杯盏,重新布酒。
柳寒江在右首坐下,冷冷地垂着眼帘,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只是用手指敲着桌面,沉默不语。
这下子可把想要大展身手的荭小侠急坏了,这件事情基本上都是柳大忽悠一手导演的,可是柳大忽悠来了会馆之后,咋又突然不愿意忽悠了呢?
还是谢子游知道柳寒江的心思,明白他是不想太出风头。于是摇着折扇自己站起身来,桃花眼扫视了一下席上的佳肴,冷笑一声道:“举人老爷不用费心了!近日白沙大旱,朝廷震惊,百姓绝粮,饥鸿遍野,我等哪里还有心思在此宴饮?今日我等前来,正有一事要和举人老爷相商!”
谢大少的开场语一出,柳寒江身后的荭小侠眼中顿时精光闪过,快手快脚地把袖子撸起,下摆往腰带里一扎,立马准备好了架势。好家伙——可算开戏了!
规矩
王举人一开始见到柳寒江两人带兵前来,心里头已经在纳闷了,现在又听到谢子游这样的称呼和口气,心里头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不知道如何是好。但谢大少既然开口了,他王举人又怎么敢不答话?只得硬着头皮,装着笑脸答道:
“两位公子有何吩咐,但请讲来,王某一定竭诚效力。”
谢子游邪邪一笑:“吆,王举人能这么想当然最好不过。那我也就不矫情了,如今白沙大旱,民不聊生,经呈请督抚衙门批准,在该地开办白沙铁矿商会,以工代赈。现开工在即,数百工人嗷嗷待哺。我和柳公子听说足下正有一宗粮谷运到金门,打算过些时日义卖,我和柳公子正是特来接洽,这批粮食我们就全部购买了,运回白沙,作赈灾之用。此乃救人性命、造福桑梓之美事,想来举人老爷也定会大力鼎成!”
荭小侠挺佩服地看着挥洒自如的谢大少,不愧是柳忽悠的朋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柳忽悠者果然也够忽悠!人家王举人哪里是要义卖,根本是想趁着灾年粮价飞涨,好好赚它一笔!至于大力鼎成?人家心里头骂娘都来不及呢,鼎成个屁!
王举人听了这话,才算完全明白了柳寒江两人的来意。不过若是真的按照谢大少所说,将粮食卖给他们,顶多就是按照朝廷规定的赈灾价格成交,那样子可就真的成了义卖。哪里像他本来计划的高价抛售?
本来能变成小山堆般雪花花银子的粮食,被谢大少几句话就得贬值成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这让王举人如何肯舍?
但是谢、柳两人的身份摆在那,王举人又不敢硬抗,只得厚着脸皮支吾道:“公子此事,实为义举。不过,这大宗粮谷,乃众姓公产,并非王某一人所有,王某个人,实难做主。”
谢子游霍然一拍桌子,怒笑道:“哦?你今日大摆宴席,无非就是要事先商议卖粮事宜。卖给别人,你王举人就能做主;卖给本公子,你就不能做主了?!这是什么道理?好啊,既然你自称不能做主,这里定然还有更大的股东,还望那位老爷赶快站起来,让本公子见识见识,我就在这里当面问他一问,看他愿不愿意卖!”说罢,狂傲地拿眼睛扫视在座的十几名乡绅。
说得好,说得妙,说得呱呱叫!荭小侠对谢色狼刮目相看,这草包色狼说话可真有点水平,一番话说完,马上让王老狐狸再也无法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只能顺着他谢大少的话题就事论事!
这次运粮到金门,本来就是王举人为首一手策划的,那些乡绅土老,大都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哪里见过这种场合!一个个早就吓得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最后还是一个胆子稍大的乡绅,硬着头皮站起来答话道:“两位公子容禀,这宗粮谷,王举人是首户,一切全由王举人做主,小人们没有什么意见。”
王举人见众股东胆小怕事,把事情全往他头上一推了事,心里头顿时异常恼火,但又不敢当着谢、柳两人的面发作,也亏得王举人多年历练,早已练成狐狸精,眼珠子一转,又找了个借口:
“请两位公子见谅,救灾自然要紧,但买粮之事也得从长计议才好。就算我等愿意卖这宗粮谷,可是那些船户早已经接好了客货,恐怕无法再接应运粮之事,有粮运不回去,也是枉然。依愚下之见,两位公子还不如到白沙与川蜀的交界处就地办赈,可能还方便得多。”
柳寒江自从进入会馆以后就一言不发,听到王举人此语,终于神色冷淡地开口道:“运粮之事,倒不用举人老爷来操心了,柳某早就接洽好了,不信,就请举人老爷问问那边的船户代表吧!”说完,手指往厅外一指。
王举人顺着柳寒江的手势看去,果然看到大厅外站着几个船户代表正满脸火气、怒目而视。听到柳寒江的话,船户中的那个壮年汉子立马大声说道:“柳公子办的是救人的好事!大伙儿已经商议好了,都愿意立刻送粮食回家乡援救骨肉亲人,宁肯晚上不睡觉,也决不耽误半个时辰!”
高招啊!荭小侠狠狠地打了自己大腿一下子,我说昨儿柳忽悠专门去忽悠这些个船户干什么,原来竟然有此妙用!
王举人再也想不出办法,理屈词穷,不禁恼羞成怒,我王某人抗不过两位官家贵公子,还抗不过你们这些个破落船户?转头就对厅外那些船户大声呵斥道:“你等是什么人?谁要你们来的?竟然敢跑到这里来胡言乱语!来人啊,还不把他们乱棍打出去!”
荭小侠从小流落江湖,受过不少富人狗眼看人低的恶气,对王举人的呵斥分外反感,鼻子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哼笑,从柳寒江身后探出脑袋,接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