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触到绿珠的目光,绿珠静静地吹竹笛,目光干净空洞。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移开。
绿珠放下了唇边的竹笛,点了点头:“来了。”
舞木吃了一惊,看向外面。他对着门,绿珠却什么都看不见,可是绿珠却说来了。仿佛冥冥间有着感应,苍白的云天下,竟然真的有一个影子遥遥而来,他头戴着斗笠,一袭白衣在风中飘拂。他的步伐轻缓,却逼近得极快,只是转瞬间已经推进了一半的距离,离开小屋不过两百步。
舞木挣扎着推开海蝶起身,他一步踏出小屋,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对手的威压。彻寒的风好像把他吹透了似地扑来,舞木觉得一股冰气从胸腹间汹涌着推高,沿着血管涌向头部。他不能再前进哪怕一步,凝固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他瞪大眼睛看着前方,那个白衣的人越来越近。
“师兄!你是师兄!”他忽然喊出了这个人的名字,如同重病的人堵在喉咙深处的痰被咳出。
他感觉到一阵畅快,刚才那种近乎窒息的感觉几乎憋死他。不仅仅是寒风扑来,舞木觉得自己有如身处暴风眼的中央,只要他微微一动,那股凝滞在他身边的力量就会把他摧毁。
“哈哈,不错。”鹰不泊低低地说,“小师弟怎么落得如此狼狈?”
鹰不泊走进小屋,不等舞木回答,看也不看海蝶,上前到秸秆堆上把绿珠的头抱了起来,枕在自己的臂弯里。
“你来了。”绿珠低低地说。
“我听见你呼唤我的竹笛声,那时候我尚在百里外,听见笛声便疾驰而来。”鹰不泊的声音低沉优美,顿挫有致,仿佛歌吟。
“你距离我那么近,是来追铁面的么?”
“也是,也不是。”鹰不泊说得随意,“裘净气听说你半路截下了铁面,却没有在海羽岛交给他,心下不安,请我来照看。而带铁面去归墟,在我看来对你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必事事听命于裘净气。我本想留在海羽岛和一位故人多住几天,不过各种消息传来,各路人马都正向着归墟赶来,披甲佩剑,奉五海堂的旗帜。我担心你,所以就离开了海羽岛,跟上来看看。”
鹰不泊抖开绿珠身上盖着的长衣,手指划过。指尖仿佛刀刃,带着一道锐利之极的风,绿珠褴褛不堪的衣袖完全被割落,露出血肉模糊的左臂。那些裂开了、又愈合、再裂开的伤口仍在不断流血,皮肤表面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
鹰不泊低低地叹息一声:“果然是‘劫尽破碎空’之力,那是喇嘛寺传承千年的秘密法,摩柯龙王神通的基础。他一拳轰下,开山之力还在其次,更可怕的是这股暗劲,破碎万物,一切成空。普通人中此一记,自指尖而全身骨骼寸寸碎裂而死,尸体皮囊之中皆是脓血。”
“闭上眼睛,不必害怕。”
绿珠如言闭眼。
舞木挣扎着进屋,看见鹰不泊双手一合,嘴里低声唱颂,两掌缝隙间有一线光明,渐渐地光明流动起来。他双掌分开,掌面一层辉光,像是空气在他掌心中燃烧蒸腾。他以这双手抓住了绿珠的臂膀。
一切都静了短短的一瞬,鹰不泊忽地低喝了一声,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被灌注进绿珠的臂膀里。绿珠全身剧震,睁大眼睛,痛苦得几乎要嘶叫出声。而她胳膊上的血痂像是被一股自内而外的力量整个震裂,崩碎飞溅出来。海蝶惊恐地退了一步,从背后死死地抱住舞木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