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娥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那黄毛丫头能比我好看?”
晚琴感到王老烟粘腻的目光扫过来,通身止不住地颤抖,死死地捂住嘴唇,唯恐自己叫出声来。王老烟道:“凭这姑娘的水灵劲儿,等她长到十五,怕是要赛满街!你信不信?花开堪折直须折,干爸爸今天要先做个探花郎。”
凤娥把脑袋枕在王老烟的肩头,把腿横在了他的腰间,她穿着水色织花筒裤儿,露出青色布袜勾勒的圆润小腿,王老烟乐陶陶地将她尖而小的软底子绣鞋握在手中赏玩。凤娥道:“好达达,我凤娥不要金、也不要翠,只想体贴你。”
王老烟笑道:“好哇,等我给那孩子点大蜡烛,叫你去唱曲儿!”
凤娥嗔道:“谁稀罕唱谁唱!我不!你咋不去找谭叫天,他家就住大外廊营胡同一号,没几步路就到了。”
王老烟道“呦,姑娘,您这不是臊我吗?谭叫天前儿刚归了西啦!”
凤娥双颊泛起薄红,踏着纤纤细步摇摆到了桌边,斟出一杯竹叶青来,脱了小弓鞋儿将酒杯放了进去,翘着脚儿对王老烟道:“女儿说得不是,自罚一杯。”说罢便就着鞋子要喝,王老烟捏着她的小小脚儿,急忙拦下道:“心肝儿,你分我一口!”
王老烟将酒饮下一半,剩下的正待往她口中喂,凤娥不胜酒荤气儿似的绣帕掩着鼻子干呕起来。她身上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一抬眸,一双杏眼里蓄了两汪泪。王老烟“哎呦”地惊叫起来,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凤娥泣道:“好达达,你晓得凤娥跟你一条心,我只是想同你分忧。这一连几个月,我没卖铺给别人,也不知挨了妈妈多少顿打……”
王老烟又惊又喜,一面道:“你说得可是真的?”一面慌里慌张地搀她起来,给她弹了弹膝,道:“地上凉,你别伤了身子。”
第二日清早,凤娥被翠玉几个抬进房中,喝得酩酊大醉,跪在墙角抱着唾盂呕吐,吐完又打开窗子透气。她眼下一圈青黑,眼珠子上发黄发红,神色却亢奋。凤娥的乳尖被啮得稀烂,衬衣上都粘了血,白皙的前胸满是红痕,扯开被子和晚琴钻到一条被筒里。晚琴见她这副模样,怕得浑身瑟瑟发抖,禁不住淅淅沥沥地哭了。
凤娥看她的样子简直一条胖头蚕蛹,好不窝囊,指着她骂道:“哭什么哭?就这样还想赛满街哩?做梦!”凤娥说着,竟也带了哭腔,“那老鼻涕虫儿,膫子上生疮!不把女人当人看!要是落到他手里不把你消遣死!”
晚琴颤巍巍探出半个脑袋,脸上涕泪交横,轻声道:“多、多谢。”
凤娥别过身,哼道:“现在谢我,将来恨我抢你的客哩!”
晚琴讷讷的,闷声不响。
“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儿,姐姐当年十二岁开的脸儿,你看我如今不比做乡下佬好吗?等到那老帮子给我赎了身,我给他生下一儿半女,他不得抬我做姨奶奶?”凤娥嗤笑一声,“那老帮子好歹愿做个绿头乌龟,等足了月显了怀,叫妈妈知道了,我就是个死!”
凤娥吃香灰吃牛膝用冷水洗澡有些时日了,仍是不见落胎,这才嘱咐晚琴偷偷去买了川红花来,已是泡好了,事到临头,她反狠不下心,便把主意打到了王老烟身上。
晚琴迟疑着,吞吞吐吐地说:“那、那你相好的哩?”
凤娥哼道:“他、他就是个屁!我难不成图他没钱?银子是白的、眼珠子是乌的,我只认银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