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口中的那位朋友,熊战,你们好像很久没见面了。」
「有,住院的时候,他有来过几次,多亏他帮忙,否则....」
「爸,这麼够意思的朋友,那一天,介绍给我们兄弟认识吧。」浩翔有意试探著说。
「嗯....再说吧....」姜爸若有所思的回说。
〈二十四〉
东势林场里,一道夕阳斜舖在山坡小径上,深秋枫红层层,一片片落叶飘洒满地,晚风起,满地
的落叶嘎嘎作响。一对壮男并肩漫步在夕阳裡....
「还在生我的气吗?」熊战低声问著。
「没有,只是....」浩翔望著远处群鸟飞翔,顿了顿才又说:「这阵子,我真的要感谢你,如果
没有你的帮忙,也许....我父亲的病情,不会痊癒得那麼快。」
「你父亲?谁是你父亲?」熊战闻言,停下脚步,惊讶的眼神,溢於言表。
「姜..逸..凡....,我的父亲,你的....老相好。」浩翔轻声说著。
「够了!别再说.... 」熊战突兀地打断他的话。
浩翔吓了跳,熊战从不曾那麼大声对他讲话。一见吓到他,熊战懊悔得想将自己舌头咬掉。熊战迅速紧紧的将浩翔抱在怀裡:「什麼时候?你在什麼时候,发现我和你父亲的事?」
「先放开我,熊哥,你这样子,被人家看到不好啦!」浩翔用力挣脱熊战的拥抱。
「对不起,我最近不太对劲,原谅我好吗?让我们像以前那样,你可以什麼事都跟我说,可以任
x的向我撤娇,或许我什麼都没有办法给你,可是让我当你唯一的哥哥,好吗?」
「当然好!你不疼我...要疼谁?」浩翔说著。
「说得也是,但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熊战回说。
「早在一年多前,我爸不小心,在家裡被我二哥拾获你们的合照开始,我就认识你了。」
「那你....这麼说....上次在大坑山路上的车祸,你就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浩翔微笑的点点头。
「你还....你还真坏噢!」熊战微笑的说著。
当他们四目对视时,浩翔满佈喜悦的脸,却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蒙上了层乌云。
他想问熊战是否认识熊平这个人?可是,又不知要怎麼开口。
「怎麼 不是说好,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说的。」
「嗯……熊哥,你认不认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他叫熊平。」浩翔支支吾吾说著,不时打量
著熊战的脸色。
「熊平,他是你的朋友?还是....」熊战用平淡的语气说著。
「我曾经深爱的一个人,不过,那已经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了。」浩翔不胜希嘘的说著,顿了顿
又说:「其实,打从我看到你跟我父亲的合照时,我真的把你当成是熊哥,直到那天,那场车祸,
你的声音,告诉我,你、不是他。但是,你们有可能是兄弟关系?却常盘绕著我脑海。」
「当初,为什麼?不问我....」
「因為,我深爱我的父亲,也深爱著熊哥,我一直在等著他回来。」
「那你是....刻意接近我?为了....熊平?也为了你父亲?」
「我....请你原谅我。」浩翔点点头的说著。
「快别这麼说!你爸爸其实是很疼爱你的。我竟然不知道,他口中的乖儿子,就是浩翔你!」
「他才不疼我呢!我只是刚好被他们生下来,他不得已只好认我这个儿子,如此而已。」
「怎麼又说这种丧气话呢!」
「因為....你才是....我父亲的最爱。」
「噢!吃我乾醋噢!」
「你父亲知道你的事吗?还有,他是否知道,你已经知道他的事?」
「应该都不知道,我也希望你不要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好吗?我怕他会承受不住的。」
「好....。我以后会加倍疼你的,把你父亲的份也补上,这样好不好?」
浩翔噗赤一笑,摇头说道:「不行,那会把你给累死的。」
「為了你,就算累死我也心甘情愿。」熊战有感而发。
浩翔愣了愣,他想起另一个对他说过类似话的人。
「怎麼....」
「没什麼.... 」
浩翔吁了口气,望著远处,一轮火红的夕阳,渐渐消失在山的尽头处。
「告诉我,熊平....他还好吗?」
熊战若有所思,把浩翔抱得更紧更紧,深怕浩翔受伤似的紧抱著说:「都六、七年了,忘了他吧!
我....虽然是他亲哥哥,但是他,早在六、七年的一场车祸中....」
熊战硬咽不语....浩翔惊恐的眼神....
「你说什麼?熊平他....他倒底怎麼样?」浩翔双手抓著熊战的双肩问说。
「车祸不治身亡....就在六、七年前的一个雨夜裡,在台北忠孝东路....死时,才三十三岁。」
熊战忧戚的说著。
虽是多年往事,浩翔却也经不起一阵惊吓,身一退,脚一滑,熊战伸手不及,浩翔瞬间跌落身旁山
沟中....
中部山区某香火鼎盛的著名庙宇,兴建的歷史虽不长,却有许多得道高僧。庙门巍峨,庭园中有偌
大的放生池,扶疏的花木,依山而建的建筑,庄严宏伟浩大。不知是晨雾或是焚香的缘故,一进庙
门,眼前便是飘浮著氤氳的烟气,随著诵经声的低洄。
姜爸心中升起肃穆之情;隐隐地,还有一份久别重逢,似曾相识,悲喜交集的情绪。自从那日踏入
庙宇之后,姜爸终於找到多年来心中的寄託,从此,青灯伴餘生,再也未曾踏出,那庙宇大门半步。
医院里,浩翔因為失足跌落山沟,前额头撞个大伤口,现正躺在医院病床上,头部包扎著白色的纱
布,脸色苍白,气若游丝。
「你就再睡一会儿吧!」浩伟替他将被单盖上,轻拍著手臂。
「如果熊哥来看我,记得一定要叫醒我。」浩翔睁开眼特别叮嚀。
「你这麼喜欢他?」浩伟问著。
然后他看到浩翔的脸,忽然由白转红了。浩伟心想:“这种恋爱的表情,是当初他向他告白时所没
有的。”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很快乐也很紧张;看不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好寂寞、好想见他。」浩翔
靦腆的说。
「他真有那麼好让你这麼想著他。是不是因為离家后太孤单,才将他当成浩伟的替代品?」浩伟酸
溜溜的说。
「不是的。」浩翔摇头说道:「他和浩伟一点都不像,我们是兄弟,他和我只不过是朋友,再说,
他是熊哥的亲哥哥,所以我....」他欲言又止的闭嘴。浩翔看来似乎真的爱上熊战了!
浩伟理解到这一点,但他并不打算成全他们,并不是因他嫉妒或自私,而是為浩翔的未来设想。他
绝不允许任何不名誉的事和浩翔牵扯上,更不要有人用世俗的眼光来批判他的不是,他要竭尽一切
的保护浩翔。
「好....,你安心的睡吧!如果熊战来了,我会叫醒你的。」
浩伟替浩翔盖好被,像哄小孩般轻轻拍著,直至浩翔进入梦乡。浩伟对浩翔而言从小就是父亲、母
亲、哥哥三者综合一体的角色。浩翔对他的依赖与信赖更甚於其他的家人,正因為如此,他才放弃
选择对他来说是一种痛苦的抉择,但是他愿意一辈子用哥哥的身份来爱他,让他在疲累时永远有个
安稳的避风港。
如果熊战只是浩翔的朋友,浩翔就不可能毫无防备的完全信任他。一旦是爱人,就会有猜忌、争执
、吵架,像一般的情侣那样。所以,虽然感到痛苦,浩伟还是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但是浩
伟虽然愿意安於哥哥位置,若要他拱手相让,使别的男人成為浩翔的情人,他却又做不到。一方面
為顾及世俗的眼光,一方面则是浩伟自己私心的想法....就算他不能拥有浩翔,也不愿看到别的男
人拥有他。
别的男人只会伤害浩翔,g本不懂得怎麼爱他。像熊战口口声声说爱浩翔,却又常用话刺伤他,让
他痛苦难过。像这种男人,浩伟才不放心将浩翔交到他手上。可是浩翔好像真的爱上熊战,而且是
无法自拔的爱著他。
浩伟该怎麼做 怎麼做才是对浩翔最好的决定。浩伟一夜苦思,未眠到天亮。
〈二十五〉
秋的早晨有点凉,晨露有点重,雾气濛濛的天空,看不清是黑夜还是早晨,乌云拢照著晨曦,像云
像雾又像迷失的岁月,浩伟彻夜难眠,看著病床上睡得不甚安稳的浩翔,浩伟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他们虽非亲兄弟,却也是在同一个屋簷下成长,叫相同的爸爸,喝一样的水,穿一样的衣服,过相
同的新年。
正当浩伟望著睡梦中的浩翔,童年往事一幕幕的出现眼帘,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那曾经拥有的青春
岁月,如今,一去不复返。自从大姐浩英往生后,姜爸因為悲痛万分,藉宗教信仰的力量,抚平自
己的伤痛,却滞留山区庙宇,迟迟未归。
望著病床上的浩翔,浩伟再度想起那一次浩翔住院,自己曾经大胆的行為与表白。爱他,不是佔有
他,爱他,只要他快乐、幸福美满;至於得不得到r身x爱的满足,已经不是那麼重要了。「浩伟,昨晚睡的还好吗?来,先吃早餐。」不知何时,熊战已经静悄悄的走到浩伟身旁,俯下身
,在其耳旁轻言客气的说。
「你来了,昨晚一忙,只担心浩翔的伤势,都忘了谢谢你通知我,对了,我弟弟他....到底是怎麼
受伤的,这小子,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大小孩。」浩伟言不由衷的边起身边说
著。
「都怪我,是我不好,哪山沟那麼明显,我竟然没注意到,才造成如此的遗憾。」熊战自责的说著。
「是我,是我自己不小心,熊战哥,不关你的事。」浩翔不知何时醒来,突然张口接著熊战的话尾
说。
「浩翔,实在抱歉,本来是要陪你去东势林场散心的,结果却害你受伤,那个山沟,我应该注意到
的,可却....让你摔下去....。」
因為浩伟在场,熊战故意省略掉有关弟弟熊平车祸身亡的叙诉经过。熊战立刻感受到浩伟突然饱含
敌意的凌厉目光并在一旁竖起耳朵听著。
「可不可以让我和浩翔独处一下?」熊战对著站在身后的浩伟问说。
浩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望向著浩翔回说:「可以。」
「熊战哥,没关系,都是自己人!」
「浩翔!」熊战没想到浩翔竟会是这样的的答覆,气得直跳脚又说。
「他在这裡,我g本没办法好好跟你谈。」熊战心想,臭小子,你是故意气我吗,我是要跟你谈谈
我跟你爸爸的事情,能让他知道吗?
「没关系!你跟我爸的事,浩伟也知道。」浩翔躺在床上用手,指使著熊战来到自己身旁,并要求
熊战弯下身,在其耳旁轻轻的说。
「好吧!」熊战重重叹口气说道:「既然你坚持这样,那我也只好接受。」熊战只能尽量忽视浩伟
的存在,就当这裡只有自己和浩翔两人。
「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熊战激动的说著。「看到别人在你身边,我就嫉妒得不得了,又生气
、又害怕,因為我怕会失去你,怕你被抢走,昨天晚上送你来医院,看到浩伟那麼....我才会嫉妒
到口不择言的伤害你。请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爱你....好吗? 」
「你g本不相信我,浩伟对我的爱,那是兄弟之爱,我们又没做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你g本就是
不相信我,又怎麼口口声声说爱我。」浩翔低声说著。
「不是这样,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毕竟我认识你在后,而且又不是携手共同
成长的伙伴,真要比起来,我一点胜算也没有,可是我还是不想认输,我不想失去你。」
「我从没有拿你和谁比过。」浩翔咕噥说著。
熊战不自觉瞟了浩伟一眼。就算他不拿他们两人相比,两人一打照面,还是忍不住互相较劲。
「你真的不曾拿我和他做比较吗?」熊战指了指浩伟,一脸苦涩的笑著又说:「可是我却忍不住想
比,為什麼他可以理所当然的待在你身边,我就不行;為什麼他能得到你的信赖、亲近,我却不行
;这样一比之后,我就会怀疑是不是一切只是自己一头热,而你g本一点都不喜欢我。可是,就算
你不喜欢我,我还是爱你;就算你心裡有著别人,我也不想放弃你。」
「笨蛋!你一点都不瞭解人家的心情。」浩翔嚷著,抓过枕头往熊战的脸上丢去。他怎会不喜欢熊
战,他整天只想著他一个人而已,哪有什麼别人!
「没错!我就是笨,才会不懂得什麼叫作“死心”。」枕头落地,熊战露出满是委屈难堪的脸。心
想“浩翔啊浩翔,為了你,我决定跟你爸爸分开,為了你,我把管家给辞了,為了你,我不再流连
声色场所,為了你,我可以牺牲一切....”
熊战自认对浩翔已是掏心挖肺、开诚佈公,為何他还是不肯原谅他呢?為何还故意在浩伟面前让他
下不了台?难道浩翔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吗?就为了昨晚那句话.....
“浩翔,你到底跟浩伟是什麼关系?真的只是兄弟关系吗?你们没有发生过关系吗?....”熊战越
想心越痛,一道又一道的疑问,像利刃划过心头。他弯下腰将枕头拾起来,放回他床上,心灰意冷
地说道:「你放心好了,以后我这个笨蛋会自动消失,再也不会来打扰你。」
熊战不敢再多看浩翔一眼,怕只要多看他一眼,熊战就会厚著脸皮哀求浩翔让自己留下来。然而,
如果真的做到这种地步,连熊战都会看不起自己的。所以儘管五臟六腑痛得宛如烈火灼烧,熊战还
是坚持自己一步步远离浩翔的病房。
浩翔眼睁睁看著熊战离开,脸上浮现的是无法理解到底是发生什麼事的错愕茫然?好半晌后,他才
转过头无措地看向浩伟说:「他在说什麼?他是什麼意思?他不要我了吗?」
问著、问著,浩翔英俊姣好的脸蛋,浮现前所未有的惶恐神情,澄澈黑眸泫然欲泣地含著泪,丰润
唇瓣微微地抽搐著,然后紧抓著浩伟的手在发抖。
浩伟从未看过如此惊慌失措的浩翔,一时也愣住,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安慰著浩翔说:「他只是一
时生气说气话而已,你别紧张,相信过不久,他一定会马上跑来找你,你放心好了。」
浩翔听到浩伟安慰的话,总算稍稍镇定了下来。接下来的一整天裡,浩翔一直都在等熊战再来看他
,可是熊战并没有再来。白天如度年的过去,黑夜悄悄的来临。浩伟看著滴水不沾的浩翔,不免也
紧张了起来。「吃点东西,好吗?今天除了早餐,你什麼也没吃。」
「我不想吃。」浩翔将脸深埋在枕头裡。他并不是在闹脾气,而是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浩伟知道
他会这个样子,问题就出在熊战身上。虽然,熊战自从早上愤而离去之后,就再也没踏进医院裡。
而浩翔自从熊战离开后就一直怔怔地发呆,也不同他说笑,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连饭也不吃,任
浩伟说破了嘴,就是没办法让浩翔恢复j神。
浩伟没想到浩翔竟会如此在乎熊战,只不过吵个架而已,浩翔就失魂落魄似的到这种地步,还不惜
折磨自己的身体。
「要不要哥哥去把熊战找来?」浩伟為了浩翔,不得不让步。
「不要!」枕头裡传出浩翔闷闷的声音。
浩翔的自尊心不容许他这麼做,而且将不瞭解他心意的熊战叫回来,也实在没什麼意义,只会让浩
翔更伤心、更难过而已。
「既然你这麼说,我们就等等看,说不定明天一大早,他就捧著一大束花来向你道歉。」
浩翔知道浩伟费尽心思,想让他的心情变好,可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尤其是想起熊战临去时的那
几句话,他更是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自从相识以来,熊战从不曾说过要离开的话,不论浩翔对他怎麼坏,他还是会在他身边绕著团团转
,赶都赶不走。可是这次他為什麼走掉了 甚至还说什麼“要自动消失、不再来打扰”的话。
熊战真是个大笨蛋!他怎麼能怀疑我和浩伟之间的关系呢?浩翔在心裡破口大骂,紧闭的双眼却渗
出温热的泪水。浩翔心裡仍是期待著熊战能出现,希望他能早点再来看他。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过去,却仍不见熊战的踪影。
浩翔由害怕陷入恐惧,他不知道如果熊战真的离开他,他该怎麼办?在极度不安的情绪下,他完全
吃不下任何食物,甚至一吃就吐。医生检查后判定他是强迫x的厌食症,和情绪的紧张、失控有关
。医生除了劝他放鬆心情外,也只能帮他注s营养剂和点滴,以维持基本体力。然而,不仅在饮食
上出问题,浩翔几天来都无法安眠,一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就会立刻惊醒。
才三天时间,浩翔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原本壮硕的身体,如今却显得单薄瘦弱。虽然他将自己折磨
得惨不忍睹,却倔强得绝口不提熊战的名字。
〈二十六〉
高墙裡的欧式宅院寂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落叶的声音,沿著墙边高高耸立的竹林,发出颯颯的叶片声
,空气中隐约嗅得到一股与这优雅欧式建筑不协调的酒味。突然间,急促刺耳的电话铃声高声响起
。约莫响了十几次之后,满脸鬍渣、眼眶泛黑、髮乱如杂草的熊战,才从一大堆啤酒空罐裡踉踉蹌
蹌地爬了起来。
离开医院后,他就用酒将自己灌醉,三天来没一刻清醒过。因為如果清醒了,他一定会忍不住跑去
找浩翔,然后又落得自取其辱的下场。熊战宿醉未醒,头痛欲裂,对这通扰乱他安寧的电话声深感
不耐烦。
「喂!....」他的口气又重又不客气,双眼裡佈满睡眠不足的血丝。
“浩翔快死了!”电话那端,浩伟的愤怒声也十分火爆。熊战突然愣住,脑袋裡一片空白,只感觉到太阳x上不断地抽痛著。
好一会儿,他逐渐清醒过来,思考著在意识不清时,闯进耳膜裡的那句话。
「什麼!你刚才说什麼?」熊战反问的声音颤抖著,心臟怦怦急跳。
“浩翔就快被你害死了”浩伟再次重申,并在电话裡将浩翔的情况大略说了一遍。
熊战越听脸色越苍白,额头上不断冒著冷汗。等浩伟说完话之后,他二话不说地立刻回说:「我马
上赶过去!」
电话一掛断,熊战即刻衝向浴室,花了五分鐘整理梳洗,随后又风也似的衝进房裡换衣服。从掛断
电话到衝出大门,前后花不到十分鐘。一路上他拼命踩紧油门,急得宛如救火,又迅速连闯好几个
红灯,直到医院门口还心有餘悸的掛念著:「浩翔,你千万不要有个三长两短,不然,我会遗憾终
身的。」
熊战一口气衝上医院三楼,气喘吁吁到浩翔的病房前。他全速赶了过来,临到要面对浩翔时却又感
到胆怯,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平稳下心浮气躁的情绪,才敲敲房门走了进去。一进病房,熊战的视
线立刻落在床上的病人身上。待看清浩翔憔悴消瘦的模样,他强忍如潮涌般的心痛与不捨,好半晌
都开不了口。
「医生让他吃了安眠药,好不容易才睡著的。」浩伟边说边打量著熊战,他看得出熊战这几天也过
得不好,气色很差。
「拜託,让我带他回去好吗?我一定会让他康复起来。」熊战用最诚挚的心请求著浩伟,眼裡没有
一丝先前的敌意。因為若是浩伟没打电话通知他,他还陷溺在自怨自艾的悲情裡,完全忽略掉浩翔
的存在。
浩伟会打电话给他,就是清楚的瞭解到熊战对浩翔来说,是目前唯一管用的一帖良药,他也是唯一
能救他的人,他又怎能拒绝熊战的请求 即便是万分不捨,也只能点头答应。
「好吧!不过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浩翔。明天我要到山上探望我父亲,浩翔就拜託你照顾了。」
「谢谢!我绝不会辜负你的托付。」熊战感激地朝浩伟点点头,倾身将浩翔抱起来,此时手臂裡感
受到的轻盈,使他心裡又是一阵酸楚。
「我们回家去。」熊战边对浩翔轻声说著,边走向病房外。
「你一定要让浩翔幸福。」浩伟忍不住再次的叮嚀。
「那当然!」熊战回过头,用那种“还用得著你说”的眼神看了浩伟一眼。
「如果浩翔不幸福,我还是会把他抢回来的。」浩伟最后再给熊战施加一点压力。
「如果我没让浩翔幸福,一切就任由你处置。」熊战坚定说著。
「别忘记你的承诺,好好对待浩翔。」浩伟再一次的说著。
「谢谢你!」熊战再次点头致谢后,才抱著昏睡中的浩翔离开病房。到了楼下,坐上那辆黑色宾士
轿车,便直奔大坑山区属於两人的家而去。
庄严浩大,依山耸立,清静优雅的庙宇,更显得一股正义凛然之气。凉亭裡,带著满是忧戚感伤心
情的浩伟,正默默等待著父亲的到来,也许是自己太早到了吧,父亲早课尚未结束,深秋的早晨,
寒意甚浓。
幽静的庙宇裡,传来阵阵的鐘声,上完早课的出家眾,各自返回个人岗位。小径间,一位身材高大
,眉目殐朗,身穿宽大袍衣,迈著步子,稳重而飘然,游走在林间,朝著凉亭方向走来。
「爸爸....」浩伟轻声叫著。
「阿弥陀佛....浩伟,以后叫我玄燁师父就可以了,你我尘缘已了,我已不再是往日那个姜逸凡了
。」姜爸双掌合十,语甚庄严的说。
「爸....我不管,你永远都是我们心目中的好爸爸,那怕你将来成仙成佛,你都是我们的好父亲。」
浩伟眼眶润湿,语带硬咽的说。
「这一切都是缘分,缘起缘灭,强求不得....。」姜爸庄严的法像,语带禪机的开释,深深撼动了
浩伟的心房。
「爸....这裡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好心痛噢!当我们作儿子的有能力照顾
你的时候,你却选择...“出家”爸...跟我回去,好吗?」浩伟双膝跪地,泪流满颊苦苦的乞求说。
「我心意已决,你快快回去吧!」
「为什麼?为什麼?为什麼老天要如此对待我....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相继离我而去....」
浩伟扑俯在地,自言自语的哭说著。
姜爸见状,蹲下身,双手轻拍著浩伟双肩,浩伟慢慢的抬起头,泪眼朦朧的望著....身在眼前,心
在天边的父亲,两人四目对望,姜爸眼眶微红,默默不语。
远处传来阵阵鐘声,姜爸闻声起身离去,独留下身后满泪盈眶的浩伟默默注视著....
姜爸走著走著,脑海中,徒忽闪过的影像,老婆思柔,女儿浩英,儿子浩平,浩伟,浩翔;监狱中的
周老,小蔡;出狱后的熊战....裊裊轻烟,浮华人生,犹如南柯梦醒,一切都是空....十二年的冤狱
心酸,不一样的人生处境,犹原是一场空、空、空。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
,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
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
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
,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諦揭諦波罗揭諦 波罗僧揭諦 菩提萨婆
訶”
姜爸口中迅速唸著“心经”....身影慢慢消失在小径幽林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