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红眼航班,这是西瀿能选的飞赴林芝的最快速度。三只行李箱全丢给他去办托运,气得小爷一路跳脚带骂街,差点没把候机室里的桌子给踹翻。
“西瀿跟你身高差不多,他的衣服你先将就着穿,等到了林芝给你买新的。”进到机舱坐定,南渡用手背摚了一下薛眠的脸颊,不算凉,放心了。
带薛眠去林芝是临时起意,赶飞机来不及回学校取衣服,只好先拿了两身西瀿的外衣外裤。内衣裤家里倒是有新的,南渡亲自给他拾妥当,又找保姆拿了一些感冒驱寒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不麻烦了,穿西瀿的就行。说来还是我占了他的衣服,应该我买新的还给他才对。”薛眠有些不好意思的吸了下鼻子,其实他不是个会穿别人衣服的人,但他更不想给南渡添麻烦,既然已经答应了陪着去西藏,那还是接受西瀿的旧衣吧,并打定主意回头一定要买两身新的还给人家。
“瞧我薛哥哥说的,怎么这么客气。”西瀿从后座冒出头来插话:“我那些都是穿过的旧衣服,虽然没破没烂……其实真没穿过几次,起码九成新。不过再怎么说也是旧的,给你穿我才不好意思呢。这样,等到了林芝我给你送几身新的,不用我哥的钱,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了,行不?”
“不行不行,这反了,”薛眠急着推辞:“是我占了你的衣服,应该我买给你才对。”
“哎呀你就别跟我争这个了,”西瀿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这几件衣服我早就不喜欢了,给你临时穿一下就当是发挥它们的最后剩余价值了。回头等买了新的,你直接扔店里垃圾桶就行,可别给我带回来啊!”
扔垃圾桶?
拾行李的时候薛眠看得清楚,那两件羽绒外套几乎都是崭新的,款式颜色也好看,怎么说扔就要扔?这未也……太浪了吧。
“别听他的,”南渡见薛眠被惊得瞠目结舌,找空乘要了两杯热水,一杯递给他,道:“他被家里惯坏了,一向不知进退。”
“谁被惯坏了!谁不知进退啊!”西瀿在后面抗议:“本来不喜欢的就该扔啊,干嘛,不喜欢还强迫我继续穿啊?”
“不喜欢你买它们干什么?”南渡扭头看过去。
“那我当时喜欢呗!”西瀿哼哼哧哧的甩白眼:“可当时喜欢也不代表一直要喜欢啊,有更好看的出来了,我不能选更好看的吗?”
“有病。”南渡送了两个字给他,把头转了回去。
“你——!”西瀿被噎得想骂又不敢骂,怕把这位老哥惹毛了一气之下要下飞机就糟了。余光瞥到桌板上的水杯,顿时来劲了,拍着座椅大喊:“你干嘛不给我也拿杯水啊!”
“想喝自己拿。”南渡连头都没回。
“哼!你这么偏心,一点也没有当哥哥的样子!”西瀿借题发挥继续纠缠。
“要么去拿水,要么闭嘴。”南渡终于肯偏头,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
只怪实力悬殊过大,西瀿心里掂量着后果,哪还敢再废话,乖乖坐回去装死了。
林芝的机场建在海拔近三千米的高原上,飞机落地时已是凌晨三点。刚一出机舱,巨大的温差带来的刺骨冷风硬生生将三人劈头盖脸吹了个满怀。西瀿心急,走在最前面,所以冻人的大风“呼”的一下刮来,第一个先把他差点撂倒。
“我……靠!”西瀿吐了一口灰。
“过来点,”南渡握着薛眠的手将他挡在身后,对弓着腰埋头揉眼睛的西瀿道:“帽子口罩戴好,站我旁边来。”
出租车等候区只有孤零零的几辆车打着双闪在等客,西瀿一屁股扎进副驾驶,喘着粗气直摇头:“不行了不行了我缺氧……会不会休克啊我……”
“少说话就不会。”南渡放好行李钻进车里,就着外面微弱的路灯检查似的将薛眠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两圈,有些白,嘴唇也有点干,便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就告诉我,别自己闷着不说。”
呆惯了平原的人第一次上高原,缺氧反应是正常。薛眠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等真落了地切身一感受,发现理想和现实果然差距很大。缺氧的感觉就像是有人摁着你的脖子并掐住你的鼻孔,空气被抽干了至少一半,只能凭嘴去做本能的求生呼吸,没一会儿就唇干发裂,身体里的血液也因为供氧不足而流得越来越慢,浑身冰凉,脑袋发晕。
“还好,就是一时有点不习惯,呼吸有点闷,别的都好。”薛眠知道自己如果总说“没事”,恐怕南渡不但不会因这一句话放心,反而要更加记挂自己的各项状况,所以还是不要掩饰了,对他坦诚说开才是对的。
南渡点点头,又问:“困吗?”
“一点点。”
“饿不饿?”
“不饿。”
“脚冷吗?手呢?”
“手不冷,腿和膝盖有点冷。”
二人一问一答你来我往,闲话家常似的聊得无比自然,全把旁人摒开在外,酸得前座的西瀿忍不住原地抱头哼哼:“不是你俩够了没?腻不腻歪啊!这儿还有个大活人呢,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一个未成年单身狗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