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了梁宗眠的微信,他拉开玻璃门,强制夏菲离开露台。
“进来吧,感冒会加重的。”
对话模糊在身后的雨幕,想起一部电影台词,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
夏天的脾气阴晴不定,夏菲不知道暴雨是什么时候停的,只知道面对梁宗眠的游刃有余,她相形见绌。
冲动一个吻,足以打破她的平衡。
成年男女的你进我退,偏偏夏菲好似纯情学生,感情上她几乎是一张白卷,学不会这门课。对梁宗眠有多少了解呢?他只是她的房客。出了这个岛,就不会再有牵扯。
夏菲胡思乱想着,在谭文那里交的学,拒绝自己对梁宗眠所有的话进行过度解读。
“菲菲,小梁!快上来!”
当余惠美女士出现在房客门外,开心敲着门框时,夏菲回头看露台,骤雨初歇,天际洗涤般的蓝。透过油绿的绿植粽叶,和半扇玻璃拉门,一弯虹冲破暗沉的天,扯碎阴霾,遥挂湛蓝无暇的天空。
显而易见,余惠美的兴奋来自于这道虹。
夏菲揉了揉发堵的鼻子,闷不透气说了声来了。
和梁宗眠并肩上去天台。
“菲菲,帮我晒床单。”
阴雨天让人折腾,雨转晴后,好天气又使人没脾气。
夏菲乖乖走到余惠美对面,合力把床单甩上晾衣杆,梁宗眠顺势过来搭手。他轻松抬起手臂,理顺晾衣杆上皱巴巴的床单。夏菲一仰头,透过男人的手臂,就看到干净蓝天下的那抹虹。鼻尖嗅到床单上柔顺剂的味道,是柠檬的清香。
“那里,虹底下,那个白色的点,是不是风车塔?”
余惠美循声望去:“对,小梁眼神真好。”
空气里是暴雨过后,粘稠的湿热。还好有海风送来丝缕清凉。
从天台眺望过去,碧蓝的海湾,对岸葱郁的岛,还有高低错落的房舍。缤纷虹下一抹纯粹的白,冒出一点风车塔的头,隐约可见缓慢旋转着的风轮。
“嗳,天放晴了,小梁要不再去风车塔转转呀?那里很美的。”
“让菲菲带你去呀。”
余惠美提议着,梁宗眠点头同意。
风车塔在对岸的居民村落,规划了专门的观光路线,称作环塔绿道。可以选择步行和骑单车。步行需要一个半小时,夏菲建议骑自行车。
“梁先生会骑自行车吗?”
“咔嚓”一声,梁宗眠举着胶卷相机,对着蓝天与海,捕捉既要消褪的虹。
“可惜了,没有抓到它。”
相机是出门前,梁宗眠回房间拿的。
绿道入口是整齐划一的小黄车,手机扫码骑走。“嘀”的一声,拉回梁宗眠的注意力,他拿出手机虚心请教:“我需要怎么做?”
夏菲有点想笑:“扫码。”
“我来帮你,等会儿……你会骑自行车吗?”
梁宗眠笑着自哂,递手机给夏菲,把锁屏密码一并告诉了她。
“不算擅长。”
夏菲露出得意的笑容:“我从小骑车上学,如果自行车可以考证,我一定是十级。”
梁宗眠淡淡笑起来,他确有领教过,令人心惊胆颤,过目不忘。
夏菲替梁宗眠扫码,发现他微信钱包没钱,于是给他发了红包。退出微信界面时,才注意到他给自己的备注:free。
可能是他的小怪癖,取相近谐音英文单词,便于自己记忆,夏菲想。
梁宗眠的户外扮相休闲,几分美式复古,显得年轻清爽。淡灰色条纹衬衫,细皮带扎紧直筒牛仔裤,裤脚挽起来。脚上一双白色运动鞋,蹬上小黄车,露出白色中筒袜,四平八稳的上了路。
明明是个带金丝框眼镜的梁美人,骑着小黄车的一帧画面,意外生动俏皮。
两个人并车徐行,穿行在环塔绿道。
晃过急促而清脆的车铃声,有一群高中生比速度,陆续超越他们。如同一阵旋风来,还未看清,视线里只剩卷起的一片绿丛落叶,还有前方逐渐远行的咕噜咕噜的车轮。
暴雨过后,太阳又慢慢冒出头,蒸腾路面的多余水汽。
绿道一旁遍植绿林,穿梭过树荫枝垭落下的碎光疏影,足以消散夏天的闷热。
夏菲照顾“不算擅长”骑单车的梁宗眠,骑得很慢,眯着眼睛让惬意的风吹乱头发。
听到“咔嚓”声时,夏菲回头,还是甩了梁宗眠一截。不知他是何时停下来的。男人长腿撑地,举起相机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
夏菲停下来,朝他喊:“你在拍什么?”
话刚问完,背后传来嬉笑打闹。
夏菲闻声转身,盘桓的前方路道,悠哉骑行的少年,一只手倏而脱离车把,去拽女孩儿的小辫子,吓得女孩儿低下头,尖叫躲过。
夏菲会心一笑,转头的时候,梁宗眠推着车重新到了她身侧。
左边,颈间挂着胶卷相机的梁宗眠,眼底蕴着轻淡笑意,示意继续上路。
夏菲感叹:“哎,年轻真好。”
“为什么这么感叹?”
“我老了。”
梁宗眠似乎不解:“你还年轻。”
“no,no,你不懂中国国情,26岁一事无成,这是我的人生危机。”
“你才26岁,取整一百岁算,人生才过四分之一。”
夏菲摸了摸鼻子,笑讲:“其实我也觉得自己还年轻,但心态好像不知不觉就变老了……我最近举棋不定,始终没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生日和谭文摊牌过后,夏菲一直在反思,她要不要彻底狠心辞职。划掉六年履历,找工作,从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