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菲醒过来的时候,环顾四周,一张大床,身上是深灰色的蚕丝绒被。阳光透过露台洒在床上,她揉了揉眼睛,发了一会儿懵,她这是在哪儿?
转头间,后脖子硌到什么东西,夏菲恍惚乱想着会不会是一颗豌豆,异想天开就被早晨的清沉嗓音拉回现实。
“醒了?”
梁宗眠站在小吧台,上面放着一杯热咖啡。
他发梢半湿,穿着灰白竖条纹的家居服,像是刚去洗了个澡。
夏菲蹭地从床上坐起来,回忆如慢镜头,倒涌进脑海。
露台,海风,绵长的海岸线,一首歌的时间,她色胆包天,凑过去吻了梁宗眠的脸颊。之后,之后……倒带失败,她卡壳了,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也不记得了。
摸了摸眼眶,干涩的疼,该不会是哭了吧?她应当控制得很好,依稀记得没有在人前哭。
扶住沉闷的脑袋,掀开被子,带落一只airpods,“咕噜咕噜”滚进了床底下。当机的脑子运转缓慢,夏菲意识到,原来不是豌豆公主的梦。自己睡在了梁宗眠的房间里,而且是他的床上。
她有点尴尬地应声:“嗯。”才发现声音沙沙,鼻子闷不透气。
“感冒了?”
传来哗哗倒水声,和窸窣撕塑料袋的声音,梁宗眠倒了一杯温水,走过来递向夏菲。夏菲双手捧住,杯子里微苦的褐色液体微荡,是感冒冲剂的味道。
她垂着眼,只皱了一下鼻子,梁宗眠温和的玩笑声就在耳边响起。
“你只要喝掉,我忍痛割爱一个布丁给你。”
夏菲连忙捧着杯子一饮而尽,不是为了那个布丁,而是一大早的耳边缱绻。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她麻利爬下床,假装淡然去找事情做。
“我去找个扫把,嗯,拖把也行,把床底下的耳机捞出来。”
趿着拖鞋往门的方向走,一不小心撞到桌子一角,掉下一个袖珍的绿油油植物模型。她弯腰捡起来,放上桌,看到一整个建筑模型,外型像度假酒店。
梁宗眠走过来,将植物模型安回原位,随口问夏菲。
“下午我想去风车塔转转,可以吗?”
夏菲略显局促:“嗯?……可以啊。”
然后,梁宗眠如约从冰箱找出布丁给她,并邀请她当自己向导。
“放一会儿,不冰再吃……比起一直待在空调房里,出去走走,感冒也许好得更快。”
他温声建议着,脸上没有什么波动。昨日种种,稀松平常。
或许对于梁宗眠来讲,亲吻脸颊,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社交礼仪。
没有酒,代表清醒,还有心虚。胆小鬼缩回壳里,夏菲很怂地不敢去与他对视。
她附和着说好,然后又拿自己去找扫把的借口,匆匆离开梁宗眠的房间。
往楼下走,夏菲捂住脑袋摇头叹气,不要深想,淡定一点,就当你见色起意,成年人了,碰了下脸颊而已。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啊——你俩,吓死我了!”
二楼的走廊,小情侣突然冒出来。他们穿戴整齐,推着行李,手上还拿着退房的房卡。
陈欣欣若有所思:“你衣服没有换,还是昨天的。”
梁宗眠就端着咖啡杯走了过来。
王瀚斜着眼看梁宗眠,接话:“那肯定从某梁姓房客的房间里走出来的。”
夏菲伸出腿,拦在楼梯口:“你要走了?”
“对。”
“我忍你很久了。”
王瀚扔下行李箱,身影飞速地蹿下楼梯。夏菲烦躁捞了一把头发,跟着跑下去追杀他。
陈欣欣看向身旁的美人房客:“我男朋友说得对吗?”
梁宗眠点了点头。
然后,这一天清晨,陈欣欣在离开民宿之际,也发出和王瀚一样的怪叫。
“操!我磕到真的了!”
她抱拳:“昨天情况有点复杂,你得加油。”
梁宗眠笑了笑:“承你吉言。”
陈欣欣和王瀚办理好退房,下午的船离岛,马上就要结束旅程。
离开之际,余惠美女士为他们践行,做了这对情侣心心念念的黄油焗螃蟹。
夏菲找出一瓶白葡萄酒,佐以胡椒粉,腌制好梭子蟹。接着在余惠美的指挥下,将黄油和蒜泥、洋葱碎和糖拌匀,制成蒜蓉黄油酱。最后掀开蟹壳,把酱汁淋上蟹肉。
热锅融化黄油,夏菲拎着螃蟹腿,下锅蒸之前,替它们哀悼。
“一路走好。”
盖上盖子,转身看到嘴角含笑的梁宗眠。
“床底的耳机我找出来了。”
梁宗眠把一对airpods还给她。
夏菲顺手接走:“哦,好的。”
夏菲挠了下发尾,颤了颤眼皮,等会……
“给我干嘛?这是你的。”
盯着手心白色的、小小的两只耳机,再等会……
某些记忆回笼,如同电影闪回,在脑海里轮转播放。
……
“我的airpods总是一只不见了,不知道它跑哪儿去了,老凑不成一对,呜呜嗝……”
三楼楼梯口,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人抱着楼梯护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梁宗眠拍她的肩,试图拖着她起来,然而她抱着栏杆不撒手。
委屈往后仰头,过道的廊灯落在她哭成核桃的眼睛上,何其惨烈。
梁宗眠无奈蹲下来,半哄半商量和她交流。
“我的给你?要不要?”
“你为什么要给我?!”
梁宗眠稍顿片刻,唇角一直扬着,指了指自己的左耳,低声笑讲:“我只需要一只,给你凑成一对?”
“你只需要一只,那我和你换不就好了?”
女人踉踉跄跄站起来,撞倒脚边的一瓶见底的黑麦威士忌。
“菲菲,螃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