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爷终究没有留宿,趁着瓷裕镇的东城门尚未关闭,他连夜骑马赶回莫氏族村的莫氏南府,也带回莫晟泓准备的甜食。
得到消息,莫二夫人忙起身梳妆,唤丫鬟去邻院知会莫妘秀,还有各院的姨娘和姑娘们也要通报一声。
夜已深,寂静的莫氏南府因莫二爷的突然归来而烛火通明、人声鼎沸。从前院至后宅,各个院子皆一派繁忙景象。
莫二夫人梳妆更衣毕,坐在后宅主院的中堂略显忐忑。她知道周姨娘和莫妍秀死后,丈夫下令莫氏南府不准张扬,将母女二人秘密带去漠北安葬。她知道丈夫在漠北置了宅子待年老后去颐养天年。她从不敢妄想得到丈夫的爱,更不敢奢求丈夫的怜悯,因为她知道他是冷性薄情的男子。
“娘,爹回来了。”
莫妘秀进来禀告,有些担忧地看着沉默的母亲。对丈夫的畏惧是母亲永远无法改变的习惯,那生根在骨子里的怕使母亲身为正妻却要看妾室的眼色行事。
听到丈夫回来,莫二夫人焦虑地绞动手指,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她害怕丈夫的眼睛,害怕丈夫的声音,害怕丈夫的触碰。那噩梦般的漫漫长夜,她不愿回忆。
“妘儿回去歇息吧。”
莫二爷进门脱下外披的银狐氅衣,看到妻子焦躁不安和长女满眼忧色,他放柔了嗓音,说:“夜深了,先回去歇息吧。有我陪着你的母亲,她不会有事的。”
“爹还是去邻旁的院子吧。娘病了,今儿才换的新大夫开的药。”
莫妘秀替母亲搪塞,但她知道父亲不会听劝。
莫二爷来到妻子身边坐下,抬手抚她的额,“尚可。看来新大夫的医术不错,明日备谢礼送去。”
“是。”
莫妘秀担忧地看着身子发抖的母亲,她好想带走母亲回自己的院子去住,或者鼓足勇气赶走父亲。
“妘儿,回你的院子去歇息。”
莫二爷嗓音陡然冷厉,吓得妻女皆脸色大变。
莫二夫人实在不忍女儿遭迁怒,强装镇定地说:“妘儿快去睡吧,别惹你爹生气。”
“是。”
莫妘秀行万福,在父亲的凌厉目光中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冬夜风冷,即便闭窗紧闭,屋子里又摆三个炭火盆也难抵刺骨的寒意。
莫二爷见妻子穿着并不厚的棉袄子,下面一条单薄的马面裙。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哑着嗓音问:“冷吗?”
莫二夫人吓得全身抖得厉害,牙齿打颤的结巴回答:“我,我,我不,不,不冷。”
“就这么怕我?”
莫二爷有些失望。成为夫妻快二十年了,他自认待她很好。虽然他爱极了周姨娘,但未曾想过休妻。外界传言他宠妾灭妻,他觉得有点冤。
“为什么怕我?我打过你?害过你?”
莫二夫人垂头不敢迎视他的眼睛,她用力摇头胆怯地说:“没有。”
“那你为何怕我?”
莫二爷想不出。他待人一向宽厚,与人行商亦讲究买卖不成仁义在。相熟的十人中,有八人与他称兄道弟。偏偏他的妻子避他犹恐不及,见他如见阎罗。
莫二夫人只一味的摇头,不作任何解释。她想抽回被他握住的双手,可她没胆子违逆。
莫二爷无奈怅叹,唤丫鬟去准备些酒和菜过来。他放开妻子,去外间的炕上搬来一张小桌子放到窗前的榻上。
“来,陪我喝点酒。”
“二爷,我病了不能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