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暴笑,几乎趴在地上。李浩看着我,一边吸烟一边呵呵傻笑。我笑够了,抹一把眼泪,把“刚枪”还给他,让他放到纸兜里,问他:“你刚才说不是你们公司的,那是哪儿弄来的?你跳槽不在红叶公司了?”
“在呢。这玩意儿是顺手做一做。”李浩说。
“哦!”我颇感惊异,蹙眉问,“行啊!三日不见刮目相看,自己拿产品了!”
“哪儿啊!太抬举我了。”李浩说,“我哪儿有这两下子?是别人让我顺带帮着往下放货,给提成。”
“别人是谁?你们公司的?”我追问。
李浩笑着不答,却已默认。
“红叶公司有人物啊,胆儿够肥的!是哪位领导胆敢公然以权谋私?不会就是你们老总邵晋成吧?我可听人说他暗里另拉了一帮人马,做着自己的产品呢!”我故意说。
“呵呵……”李浩只是笑,仍不作答,等于默认。
“是吧!”我见他样子,便确定猜对了,说,“当个秘密似地还不敢说呢,这有什么呀!”
“也没什么不敢说的。我也只是听别人这么说,不清楚。货不是直接从他手里接的。”李浩解释,停了停,注视着我又说,“好像也有你们公司里的人参与。”
“你说康品健公司也有人在做这个?谁?!”我愕然惊问。
第三卷 一0九
“只是听说,我也说不清楚是谁。康品健公司管理比红叶公司严,不敢像红叶公司这么明目张胆。”李浩说。
“看来你没白跳槽,对两家公司的内部情况都如指掌,这样的消息竟然也摸得到!”我感叹。
“嘿嘿,倒还真是这么回事。”李浩笑着说罢,又打量我,忽然转移话题,愧疚地说:“听说你被整得挺惨的。我觉得挺不好意思,这和我有关系。”
“嘿,你小子挺有良心!”我吸一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说,“要不是你小子一到红叶公司就挖康品健公司的经销商,我也不会出溜得这么快,混到这部田地。”
“各位其主,那也是没办法。其实你心里清楚,不怨这个,主要还是因为你想提拔我,郑熠阳容不下你,要不怎么调来这个贾南升?你看,你一被撤职,他就风光了!”李浩低声说着,望向药店门口围观的人群。
“算你聪明!”我也斜眼一瞥,颇有意味地对李洁说:“这个月贾南升抢了你不少市场份额吧。”
“呵呵,他抢我的市场份额?”李浩憨憨的神态中带着轻蔑的笑,“怎么会。”
“这个月他的销量猛增,我不信对你没有影响。”我说。
“他增长的那些货,根本就没销到本地市场,怎么会对我有影响呢?”李浩直截了当地说。
“你说什么?没卖到本地市场?”虽然我有这种预感,但从李浩的嘴里听到,还是意外地吃了一惊。我马上感觉到他所知道的,正是我要寻找的。
“你不清楚?”李浩见我神色,犹疑地问我一句,马上又肯定地自我回答,“也是,这种事儿贾南升怎么会让别人知道呢。”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我追问。
“贾南升低价给了源济大药房几批货,让孙经理倒腾到别的市场上去了,没有一瓶卖在北市区。”李浩说。
“你怎么知道?”我深感惊异地问。
“我怎么会不知道?”李浩自信地说,“我同北市区这些药店里的人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早都混熟了。别说各药店的负责人,就是每个药店的服务员我都熟悉!这消息就是源济大药房里的服务员透给我的。”
“那你知道货发去哪儿了吗?”
“我问了,她们也不清楚。这恐怕只有孙经理知道。”
“你没问孙经理?”
“没有。”李浩说,“你做过业务也清楚,有些是人家经销商的秘密,不愿意让外人知道的,多问了让人家作难,不好。再说,对我来说,只要知道不会给自己造成影响就成了,问那么多也没有用。”
“你和孙经理关系怎么样?”我沉吟着问。
“很好啊!”李浩说。
“如果你问他他会告诉你那些货发哪儿去了吗?”
“嗯——应该会吧。”李浩沉吟一会儿说,“不过,我觉得他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儿。否则,他早就给我透了,根本轮不着服务员悄悄地告诉我。因此我不想让他作难,问他。”
“那你这次为了哥哥我,让他做会难怎么样?”我企盼地问他。
“你是想让我问他那些货去了哪里?”李浩惊讶地看着我问。
“嗯,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样?没问题吧!”
“看你说的,这有什么问题!我乐意得个机会给你做点儿什么呢!”李浩爽快地说。
“那好,你尽快问,然后呼我。”我感激地说。
“不过周经理,我只能百分之百的尽力,人家确实不想说咱们也没办法!”李浩谨慎地声名。
“那是!”我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诚恳地说。
李浩憨厚地对我笑了笑,终于忍不住好奇,问我,“你打探他这干吗?”
“嘿嘿,你就别管了。这属于康品健公司内部的事儿。虽然咱俩交情不错,但你毕竟不是康品健公司的人了,还不能让你知道。”我似认真似谐谑地说罢,从兜儿里掏出烟盒,掂一掂,递到李浩面前。
李浩笑笑不再问,从我递过去的烟盒中抽出一颗,放在嘴里。
“今天你也别让孙经理看样品了,估计他没时间。”我瞄一眼李浩提着的“钢枪”对他说。
“嗯。”李浩也看一眼“钢枪”,羞赧地笑了笑说,“那你去忙吧,我先走了,问了我再呼你。”
“嗯,到时我请你喝酒。”我说。
李浩点头,没有说话,便转身向锁在一旁的自行车走去。
第三卷 一一0
(19)又见亚丽
李浩的确是个忠厚的实在人,在销售行业混了这么长时间,一点儿也没沾上耍j取巧,油腔滑调的劣习,在浩荡的销售大军中算是稀有。没有人能料到他会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中生存下来,而且生存得坚强有力,让人唏嘘,可谓奇迹。他从来不报怨经销商。同他打交道的经销商对他也都十分信赖,好像他的市场上的经销商与众不同,没有一个j滑,都是像他一样忠厚老实的商人。但,这可能吗?上帝是公平的,不会把所有的好人都放在同一个区域。这让那些精明的执行经理感到非常奇怪。
托忠厚的人办事儿用不着督促,一准儿能办得妥妥帖帖。这不,就在我见李浩的第二天傍晚,他便给我打来了传呼。我当时正在九州宴办事儿。
明天是李婷的生日。我们俩商量好了,在九州宴置办酒席,邀请她的好友为她庆祝。我们分头行动,她忙着邀请好友,我则一下班便过来找杜冉提前安排。
这个时间正是饭口,九州宴前停了不少车辆,食客们正三五成群陆续向厅内走,有些嘈杂。我随着食客走进大厅,刚进门口,迎面便有个女人热情地叫我,声音很甜。我忙仔细打量,竟然是亚丽。
这次她又换了装扮,长发绾结脑后,白皙妩媚的面庞淡施脂粉,唯有嘴唇抹得通红;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内配白色衬衣,显得层次分明,干净利索;粉妆玉琢的脖颈上打着红色领结,与火红的嘴唇上下相应,像两只艳丽的蝴蝶醒人眼目。她边同往里走的熟客们妩媚地笑着打招呼,一边迎着我走过来,走到我跟前高兴地问:“你怎么有时间来了?”
我没有回她的话,打量着她笑着说:“你像妖精一样变化多端!每次见你都有不同,我又差点儿认不出来了。”
“换身行头就认不出来了?你这眼神儿也忒差了点儿!”亚丽挑起眉毛,做个异样表情对我说。
“怎么,你高升了?这身行头可不像是服务员的。”我仍打量着她说。
“没错,本来就不是服务员的。本人现在是九州宴的大堂经理!嘻嘻。”亚丽故意摆出得意状,对我说。
“恭喜恭喜!”我忙起手,对她抱拳作揖,一派江湖口气,“杜冉这小子还算识人,终于把你提上来了。”
“他早想让我做大堂经理呢,只是我不答应!”亚丽不屑一顾地说。
“哦,那是为什么?”我问,眼睛却四下环视,看有没有杜冉的身影。
“烦呗。”亚丽又挑起修得细致入微形如弯月的眉毛,翻着白眼儿对我说,“哪如做服务员自在省心呀!”
我心里琢磨,许是杜冉追得猛烈,让她动了心思,便调侃地说:“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答应了?是不是杜冉加强了攻势,攻破了你的防线?”
“像他这样儿的,我已经厌了!”亚丽微戚眉头,撇了一下通红的嘴唇说,“我现在手头缺钱,做大堂经理能多挣点儿。”
“哦。原来是这样。”我肃然起敬,口气不敢再有调侃,心里琢磨亚丽大概是为了还从杜冉手里转借给张威的那一万块钱。我不禁又替杜冉悲哀。唉,可惜了他一片痴心,看来还是枉费心机,无论如何也买不到亚丽的心了。
“你是来找杜冉吧?他不在,下午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亚丽说。
“本来是打算找他的,不过现在用不着了,找你这位大堂经理就成。”我说。
“找我?什么事儿?”亚丽问。
“定个雅间。明天我一个朋友过生日,请客。”
“呵呵,这个没有问题,正归我管。”亚丽笑着说,“我带你去楼上看看,你说定哪间就哪间。”
亚丽带着我上了楼。其实我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用不着细瞧。楼道内的服务员往来如梭,端茶上菜,正忙着照顾食客。我不想多打扰亚丽,耽误她工作,便告诉他我想定三楼的雅间,清静一些就好。亚丽带我上了三楼,我选了走廊紧靠东侧南的一间。
“这几天你见过张威吗?”我们看罢雅间,从里面出来,亚丽问我。
“没有。这小子近来神出鬼没,我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你见过他?”
“前两天她给我打电话,声音怪怪的,听着情绪挺不好。”亚丽忧虑地说。
“怪怪的?怎么个怪怪的?他和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又向你借钱了?”我侧头看着亚丽,惊奇地问了一串儿。
“他拿钱我就不觉得奇怪了。”亚丽满面忧容,“他说了些对不起我的话,还说从我这儿拿的那些钱他这辈子恐怕也还不上了。他可从来没有同我说过样的话,好像突然变了个人。”
“他不是吹那个‘蒙尼莎兹’做上一年半载就能成为百万富翁吗?呵呵,怎么说上丧气话了?”我不以为意地说。
“我问他了,他说那个东西并不好卖,为了找下线,把手里的钱都跑没了。仅有的几个下线还都是亲朋好友,结果亲朋友拿了货卖不出去,找他退货,他退不了,只有四处躲着!”亚丽担忧地说。
“哦,真的假的?”我皱眉,怀疑张威故意骗亚丽,最终目的还是想套她的钱,便认真地对亚丽说,“亚丽我提醒你,我看这小子现在精神有点儿问题,你别光依着他的性子给他钱,都让他给糟践了!得为将来想想。”
“他也是想做事儿,”亚丽马上替张威辩解说,“只是不顺利。我让他来我这儿拿钱,他说再也没脸从我这儿拿了。现在我担心他手里没钱在外面可怎么过?”
“你不用担心,他这种人,喝西北风都能活一百天!”我不但没有一点儿怜悯张威之心,反而觉得他应该遭点儿罪受些教训,将来也许会变踏实些。
亚丽摇头,神色凝重地说:“他是认真的,说话的语气和平时不一样。我总觉得他心里有事,不肯说,问他在哪儿也不告诉我,这两天总担心吊胆的。”
“你别杞人忧天!他能有什么事儿?肯定是因为没做成百万富翁心里难过呢。回头我给他打个传呼约他见个面,问他到底搞什么名堂。”我说。
“他的传呼欠费了,我这两天每天都呼他几遍,呼不通,根本联系不上他。我担心他会……”亚丽欲言又止,脸色骤然变了,露出恐慌表情。
“他会怎么样?”我的心情一下变得沉重,精神莫名其妙地也有些紧张,有种不祥的感觉,忙着追问。
“我担心他会去找雷振清……”亚丽颤声说。
我猛地打个激灵,想起张威的确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当时我并不在意,觉得他不是那种强悍的人,不过是说些气话发泄心中的愤怒罢了。现在想想,也许真的有这种可能。对于一个正处于低谷的人来说,沮丧的情绪很容易导致他的心理扭曲,产生报复,使他失去理智,做出惊人之举。我想着,不由冒出一身j皮疙瘩,木然呆住。正这时候,腰里的bb机响了。我以为是李婷,忙抽出来看,不是,是李浩。他留言说我托他办的事儿他办了。我马上用亚丽的电话给他回过去,让他来九州宴找我,一起吃饭,再说。
“我觉得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了解他,他没有那两下子。”我挂了电话,递向亚丽,宽慰她,“我动员一下朋友找找他,到时候再联系你。”
“嗯。”亚丽点头说,“我也同晓静打过着呼了,让她留心,看张威是不是在陵阳。”
第三卷 一一一
(20)y谋
李浩很快过来,我们找个位置一起吃饭。吃饭时李浩说起打探到的信息。原来贾南升低价发给济源大药房的那些货都让孙经理拉去了省会c市滨河区一家大型医药批发站,换成了易销药品。而从中搭桥牵线的人,正是贾南升本人!
前面说过,贾南升在调到a市以前,一直在省会c市工作。所在地正是滨河区办事处——郑熠阳曾呆过的地方。郑熠阳调到a市做了总经理后,滨河区办事处主任另有人接替,贾南升便做了副手。因此,他对河滨区的经销商非常熟悉。这次,郑熠阳为了调他,可谓预谋已久。其中奥妙,就在这里——
四月伊始,各地市场均显疲态,销售停滞,有些地方还出现了严重下滑。省部乃至总部都非常着急,想尽办法稳定市场,保住份额,因此加大了对各级执行经理的奖惩力度。郑熠阳d悉形势,那时便筹划利用贾南升这层关系(他对滨河区的经销商也很熟悉,但他以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出面),预谋向异地窜货,为将要发生的因市场衰退出现的销量下滑做弥补的准备。因此,郑熠阳故意迟迟压着李浩申请转正成为执行经理的名额不向省部报,静观市场变化,等待时机,当市场颓势无法逆转之时,便果断放弃李浩,向省部申请要人,调贾南升过来,走这步棋,以凸现a市公司业绩,得到省部青睐,争取荣升机会。
我问李浩知不知道是滨河区哪一家药店,经理叫什么名字。李浩说孙经理不肯细说。这是可以理解的。孙经理一定从中得到了不小的实惠,自然不愿意张扬,免得被人知道断了财路。他能对李浩说个大概,已足见信任了。
我们正说着,杜冉回来了,跑过来找我问候,截断了我和李浩的话题。李浩本就不善言谈,再也c不上嘴,听我们两个说了些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话。杜冉又对我说起追求亚丽,样子很得意。他以为亚丽答应他做大堂经理,便是回心转意,渐渐接受了他。我提醒他也许不是那么回事。杜冉却信心十足,不以为意,认定了就是如此,并恳求我多为做亚丽工作,帮他尽快获得芳心。看来,他这辈子不把亚丽弄到手是不会死心了。我也不好打击他的信心,便满口答应,不再多提,然后问他了解不了解金银饰品。他说不了解怎么追求女人呀,并声称认识卖金银饰品的朋友。我说那好,明天跟我去商场转转,为李婷选个生日礼物。杜冉爽快答应。
我们聊到9点多钟,李婷呼我,问我现在在哪儿,我说还在九州,她说过来接我,我说不用了,一会儿让杜冉送我回去,她不肯听。等李婷过来,我们只有散了。
第二天中午下班,我和谭玉健到外面吃饭。吃饭时,我告诉他探听到的消息。谭玉健听了,高兴地晃着大脑袋说:“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小子把货窜到省部去了!这下就好办了。”
“好办了?这种通过经销商窜货的行为最让人头疼!只要经销商应承了,说是个人行为,任你天大能耐,对幕后c纵者也无可奈何。唉,你连贾南升这个阉货都无可奈何,凭什么动郑熠阳呢?”我说。
谭玉健诡谲地笑着说:“你说的有道理,凭我们的能力是动不了他郑熠阳,但有人能动他!”
“谁能动他?”我惊问,暗想谭玉健身后是不是有更大的靠山。
“省会c市公司总经理,王哲!”谭玉健说。
“哦,我明白了!”我恍然大悟,明白谭玉健的意图,“你是想把这事儿暗中让王哲知道,王哲一旦知道郑熠阳往他的市场上冲货,一定会设法报复,这样就可以你引他们之间的争斗了。”
“兄弟你真聪明!”谭玉健对我挑起拇指说。
“哥哥你真y毒!”我也对他挑起大拇指说,“凭王哲在省部的影响力,郑熠阳恐怕得不到便宜!”
“唉,我本善良,怎耐郑熠阳步步紧,不给我留条生路。不使点儿y毒手段不行了,否则,我就被他毒死了!”谭玉健感叹地说。
“唉,不知在公司干几天呢,却跟两只红眼儿j掐架似的,你争我斗个没完没了,真他妈没意思!”我感叹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