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中,一个白色的身影横躺在铺着秸草的地上,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大半个脸孔,满是血污的手掌筋脉突起,努力向前伸着。
门口的狱卒手中拿着一片沾满血迹的瓦片,沒想到这个夏侯安竟然砸碎了陶碗割颈自刎,要不是他发现的早,怕是要出事了。要真死了,他可怎么向王爷交代。
穆沙推开牢门,从地上一把拉起夏侯安的头,脖子上一道钝物割伤的口子触目惊心,汩汩流着鲜血。他恨声道:“你就这么想死?”
“杀了我……”一阵呓语从夏侯安的喉间发出,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已经面白如纸。这一个多月來,他日日遭受着噬骨的蟾蛇之毒,每每痛不欲生之时,穆沙又给他喂下药丸,于是便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洛都、帝君、妘战、夕儿,神武军……国恨家仇此间种种在脑中升腾又覆灭……西域蟾蛇之毒无药可解,以这副破败之身冲出地牢亦是痴心妄想,夏侯安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意志。于是,当他无意间听到狱卒议论岚夏欲以他做人质和大殷谈判的时候,他便知道,该是解脱的时候了。死,是最好的归处。下到黄泉之后,他再和妘战请罪吧。
穆沙从怀中取出一瓶药粉,指腹轻按均匀地涂抹在伤口,布帛撕裂的声音,一层一层裹上伤口。做完这一切,他取來牛皮的水壶,手掌扳过夏侯安的脸给他灌下去。
水,沿着夏侯安紧抿的嘴角一路蜿蜒到刚刚包扎好的伤口。
“我真该让你死了!”穆沙恼怒地将水壶扔到地上,于是倾倒而出的水便流到了秸草之上。
“杀了我……”夏侯安突然伸手抓住那玄色的衣袍。
穆沙俯身半跪在地上,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晚上我带你去见个人,见过之后,要生要死,便随你!”说完强行捏开夏侯安的唇齿,将两颗红色的药丸送入他口中。
一阵气喘咳嗽,夏侯安颈间的白布上已经渗出了血水。穆沙一松手,他便跌落在粘湿污秽的秸草上,无声无息。
“换上干净的草。”穆沙给牢门口的狱卒丢下一句话。
夏侯安心中五味杂陈,老天爷和他们开了怎样一个玩笑!当日他一心寻死,只求不负大殷、不辱家门,却万沒想到在穆沙的大帐里见到了熟睡的妘夕和妘战的灵位。
“那个孩子,和你颇有渊源吧?”回到地牢,穆沙淡淡一句话便击中了夏侯安的要害。
“你想怎么样?”
“现在舍不得死了?放心,只要你好好配合演一场戏,我保你夏侯氏族英明不受玷污,你将如愿以偿以身殉国,你依旧是个忠臣孝子,只要你助汗王达成心愿。”
“穆沙,你竟用一个无辜的孩子來威胁我……”
穆沙却打断了夏侯安,神情笃定,“如果本王说救她的时候我可并不知她是妘战之女,你信不信?呵呵,不过无所谓,孽缘也是缘,她的生死在本王的一念之间,你想清楚了再來回答我。”
“我知道你夏侯安不怕死,但是对于一个小女娃,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穆沙!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敢动夕儿一根汗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