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万人一天砍柴无数,以广信城各县、村为中心,迅速向周边辐射,短短一天之内也增加小几千亩的耕地。不过后世观点看来,未免太破坏生态了。
翌日,各县、各村以片区为领域,按指定间距、高度堆积柴火,只多不少。负责外围边界堆柴的进度明显缓慢许多,尤其是第一天多半时间耗费在路上,消息抵达时已是下午,堆柴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而蝗虫在第二天下午已经越过鼎炀城,蝗虫前锋最快未时前就能抵达鼎炀与广信东南接壤的地界,而那里恰好又是鼎炀最肥的高产田,即便不用积肥,亩产都在四石以上。
鼎炀侯有一半以上的食邑就在那里,蝗虫大军主力一路沿着东北路线擦着鼎炀城一路北上,所经之处令人头皮发麻。
蝗虫不计其数涌入庄田,每一株水稻上少的也趴着三四只蝗虫,多的密密麻麻从上到下十一二只,眨眼工夫稻穗连同枯黄的叶子啃得茎叶全无,只剩下光秃秃的秸秆还竖在地里。
更可恶的还在于吃饱了的蝗虫饱暖思yín,光天化日之下做着雌雄同体的苟且之事,许多雌虫竟也是一路受孕而来,吃饱了腹胀如鼓,就地在地里产下数以百万计的虫卵,留待今后卷土重来。
蝗虫已到鼎炀的消息传到设在边界的军帐已经是未时,向东眺望隐隐可见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乌云一般。
“还是来早了。”
百里燕(既魏贤)眺望说道,陈韵风不无担忧的向南也看了一眼,不禁觉得头皮发麻。他能想到漫天飞蝗是何等景象,满天箭雨也不会比蝗虫所过之处更加可怕。
“魏贤弟,蝗虫先至,下一步该如何?”
“此地是广信与鼎炀边界,距离最近的农田尚有五六里路,距离广信腹地村县也有十多里,距离东西两侧则更远,蝗虫此时过境,抵达广信城南属地最早也该是黄昏,而蝗虫昼出夜伏,不会连夜向东西扩散。
因此当通知王九,黄昏后太阳彻底落山,先令广信以南各县、各村点火,东西两头各县、各村暂不点火,待各路哨口确定了蝗虫动向,再做决断。”
蝗虫先锋最先从东南方向袭来,西面的蒲城、东面的麟城尚未来报发现蝗虫过境,以蝗虫昼出夜伏的习性,一路向北扩散抵达广信城南属地应该是黄昏,天黑后来不及向东西两侧扩散,今夜便不会与明后日抵达蒲城、麟城的蝗虫合流,继续扩大肆虐范围。
第一波蝗虫来的凶猛,隔着一里地已经能听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百里燕亲眼看到一只蝗虫扑在一颗绿枝上,抬起一脚重重将其踩死。
“蛀虫!”
陈韵风摇头笑道:
“天下蛀虫何其之多,其害远甚于蝗灾。”
“韵风兄所言极是,蝗灾仅是可见之灾,看不见的人祸又何尝不是猛于虎。”
陈韵风借喻讽今,让百里燕想起新政《推商税》。
此前赵逊来信,大司农莫安正谏言蝗灾波及甚广,当暂停新政实施,稳定物价。公孙岳不从,执意将新政进行到底,仅象征性减免了赋税。
如今丘南郡颗粒无收,咸西郡此时秋粮恐怕也已经绝产,新政继续推行,难以想象明年会是什么年景。
四五年前刚刚平息的民变,难道要死灰复燃?或者说是公孙岳明知死地,而作死求生,把晋国拖进咸国这个经济战争动荡的泥潭,逼迫晋国再投入巨量人力物力财力之后放弃对咸国的控制。
如果这是公孙岳一招妙棋,但代价未免太大了些。不免让人想到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将整个越过置于吴国监控之下,同时又以经济策略空耗吴国国力。
倘若成功让咸国翻身,公孙岳此计倒也称得上是惊世骇俗的战略,也许历史还会留下个“自贱荒民”的什么典故也不一定。
蝗虫密如飞箭的景象定要用一个词形容,那也只能是“世界末日”。
铺天盖地的蝗虫像一张极厚的毛毯,整个扎下来,遍地都是蝗虫,粗略一统计,第一波蝗虫的落地率,达到了每平米三十多只。按立方计算,可达每立方米三千只,一亩地就是几十万只。
这漫天飞蝗过境,少说要在几十亿只以上规模,照此推算,即便是百分之一的本地产卵率,明年也可能孵化出几百上千亿只蝗虫,不禁连见多识广的百里燕都倒抽一口凉气。
蝗虫自南向北一路扩散,所过之地寸草不生,徐国以及志国南方尚且无妨,冬天寒冷,常年下雪,虫卵过不了冬就会冻死。
而孙国北部、咸国、长孙国都是温热带、热带气候,冬天都在零度以上,蝗虫大面积迁徙,产下的虫卵熬过冬天明年又将掀起大规模蝗灾。
如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持续数年,激生民变难保不是大概率事件。人活着是为了要命,高赋税之下,又缝连续数年天灾,老百姓食不果腹,官府赈灾不济,造反就成了唯一的生路。
看着满天蝗虫,百里燕不无担忧的说道:
“韵风兄,明年恐怕将激起民变呐。”
“贤弟何以见得?”
“丘南、咸西两郡贫户极多,田间绝产将无以为继,仅两地人口加起来便超过两百三十余万,其中还不算都郡、北海郡损失,仅凭咸国一己之力如何养的活三两年。”
“莫非贤弟认为蝗灾有持续之势?”
“最好是只今年这一茬,但蝗灾多有反复,今观蝗虫如此之密,明年蝗灾势必再兴,后年、在后年难保蝗灾不会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