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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花纱公主 > 第 5 部分

第 5 部分

他示意她去了解那张躺椅,她观察了一下,有些顺从又有些勉为其难地躺了下来。

“手提袋放在旁边。”

医生轻声柔言安慰她:

“我们这里很安全的。现在好了,你是不是愿意把你的困扰告诉我?”

他认为,她是一个中度适应不良的患者。

她憋着气,不发一语躺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千头万绪、千言万语,她的苦恼和她的罪,要怎样把它一语道破?还是让她细说从头?

而且,是向着这样一个陌生的,只是一个心理医师的肥胖男人倾吐?

在沉默犹疑中,她的思绪千回百转,谁也无从穿过那层漆黑的墨镜去看透……

终于,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告诉那个含着友善笑意、耐心等待着她的医生道:

“我──我全身充满了罪过感,就像一个没顶的人很快就要溺毙、窒息。”

“嗯,你继续说,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不要保留。”

医生露出适度的同情的表情,鼓励她。

“我,我背叛了我爱的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她告诉医生,而医生继续点头。

这种因为背叛而背负严重罪疚感的病人他看得太多了,有的甚至一辈子都不能痊愈,只有闭上眼睛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能摆脱它。但是,总是有这么多的人,要向自己的道德感挑战,然后终生付出代价。

“你做的事,他知道吗?”

医生可不知道她的“他”其实是“她”。

“她会知道的,而且,我就是因为必须让她知道才能解放我自己!”

“他不在你身边是吗?”

“她另结新欢,飞到另外一个人身边去了,我在等她回来。”

“你就是想报复他才背叛他?还是你背叛了他他才离开你?”

“是她不要我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其他任何人!”

“你觉得你的罪过感大过你报复后的快感吗?”

“对,我一点快感也没有,我只有罪过感,我觉得自己脏、自己贱,我是猪,像猪那样蠢,像妓女那样贱!”

她咒骂着自己,身子开始痉挛起来。

医生立即转变了话题:

“你能睡吗?吃,怎么样?”

“我失眠,没有食欲,脑袋里一片混乱,我想过自杀。”

她不胜苦恼地搔着自己的头发,好像随时会从躺椅上弹跳起来:

“但是,我一定要撑到她回来,在没有向她忏悔以前,我是不会死的。”

“你太焦虑了,我开一些药给你。如果你能获得适当的休息,等到他回来以后,可以试着和他谈谈,这是最好的办法,或者,我建议你们一起到我这里来。”

医生拍拍她的肩膀,给她打气。

“你不会有事的,许多人的遭遇和你一样,别让自己一直处在紧张状态,提醒自己紧张于事无补,要耐心等待,时间会解决很多棘手的问题。”

他给她开了药,同时收了昂贵的费用。

“记着,放松,休息,什么都不便多想。”

看在她一声不哼付了钱,身影又是那么苗条惹怜,他站起身目送她,交代她几句。

走出那幢大楼,她的感觉是,和进去之前的自己完全没有两样!

但是她必须去尝试。

庙宇、教堂、生命线、心理医师,还有算命的。她的命盘算了又算,答案总说,她是孤鸾命,孤单到老……,也就是说,她和蓝霞是没有结果的!

所以,什么都没有用!只是她像一个即将灭顶的人,连一片树叶也不肯放弃……。

她的漂亮跑车被她扔在路边,当她打开车门,才发现被她遗忘在车内的行动电话正响个不停!而且是不知响了有多久!

“喂!是银夜姐吗?不好了,蓝霞姐回来了……。”

小胡的声音在那端嘶吼着。

她欣喜如狂,又哭又笑地告诉他:

“啊!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这么好的消息,你竟然说不好,你真淘气……。”

“不,银夜姐,蓝小姐生了病还撞了车,你快来呀!”

“什么?她撞了车?她在那里?她在哪里?你快说!快说!”

她几乎抓不住那个迷你式的折叠行动电话,失声喊叫起来。

“在医院,仁爱医院!我们都在这里!”

她摔了电话,颤抖地发动了引擎。跑车像是怒吼般绝尘奔去!

第六章

她张皇失措地冲进了急诊室,拚了命地辨认那些七横八竖躺在病床上的病患,但是没有一个是蓝霞。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整个头部被纱布裹住的女人,便悲痛地朝那女人扑过去。

再也没有别人了!那个可能已经毁了容的伤患一定就是她心爱的蓝霞。

“喂!小姐,你要干什么?”

眼看着她就要扑到那个女人身上,女人身旁看护着的男人急急挡住了她。

“我……我……,她是谁?她是不是卫蓝霞?”

她语无伦次,连基本的判断力都丧失了。即使那女人就是蓝霞,围绕在身边的也不该是陌生人啊。

男人以一种谅解的声音告诉她:

“小姐,她是我姑妈,我姑妈不叫卫蓝霞。”

“噢!”

银夜如释重负,她是无法承受蓝霞被毁容的,但旋即又抓住一个护士紧张地问:

“小姐,请问你,卫蓝霞在哪里?时装设计师卫蓝霞,她非常有名的!请问她在哪里?她不是被送到这里来吗?”

“卫小姐吗?有的,她已经被推走了!”

护士小姐一副坚定的职业性冷静和习以为常的样子。

“啊?推走了?”

银夜大惊失色。护士小姐的话使她反s式地联想到太平间,因为任何人都无法亲自走进太平间,既然蓝霞是被“推走”,那么铁定是凶多吉少!

她戴着墨镜,但众人都看得出来她已经急哭了。

“她怎么了?她死了吗?”

她歇斯底里地向护士小姐嘶吼着。人们用张有兴味又具有同情心的表情望着这个美丽摩登的女人,觉得场景充满了戏剧性。

“她到病房去了。在十楼一00五室。小姐,你不要这么紧张。”

另一个护理站里的小姐翻了翻资料,好心地告诉她。

“啊?她没死?谢谢你!小姐!谢谢你!”

她的表情一下子又出现一百八十度的转换,一副如获大赦的样子,真是让观众欣赏得十分过瘾。

然而,她对所谓的观众是毫不在意的。她在人群的注目和镁光灯、投s灯的环伺下呼吸的经验太丰富了,她在意的,只是她的蓝霞。

抢着从电梯中挤出来,找到了一00五,她匆匆敲一下门便撞进去。

原以为挤了满满一屋子人,工作室的人、医生、护士,或许还有媒体记者……但是,病床上只躺着一个额头上压着冰枕的蓝霞,此外什么人也没有。

“你……?”

银夜绽出惊喜的笑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久久才又说:

“你……你还好吧?你没事吧?”

蓝霞用一对大眼睛望着她,表情只有促狭两个字足以形容。她像个局外人般告诉银夜:

“我好好的,你不是看到了吗?”

“可是,他们说,不,小胡说,你撞了车,生了病,送来这里急救……”

银夜捏着自己的手,一副想扑近过去却又情怯的样子,支支吾吾说明着。

“是啊,我是撞了车,车烂了呀。我生病了,发高烧而已,现在躺在这里,就是这么一回事!你认为我必须要怎么样呢!”

“可是,可是……”

银夜还是手足无措,又恍然大悟说:

“人呢?他们为什么没有人留下来陪你?小胡呢?医生呢?他们怎么可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蓝霞不等听完,干脆告诉她:

“全都被我轰走了!”

“啊?你把医生也赶走了!蓝霞,你病得不轻呢,怎么可以把医生赶走?我去请一个特别护士来照顾你,再叫医生来详细检查一下!你真的没有任何外伤或内伤?你别和自己开玩笑。”

“谁说我在和自己开玩笑?我酗酒又感染风寒,很可能肝已经开始在腐烂了,几百万个细菌正在我的胸腔里面吃大餐呢!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我第二次!”

“蓝霞,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银夜的眼泪已经淹了上来。

“我?我做了什么?”

蓝霞一副啼笑皆非,莫名其妙的表情。

“酗酒!撞车!自暴自弃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银夜摊开手激动地问着罪,两行热泪挂在脸颊上。

“自暴自弃?我从来不玩这一套!那是你的风格!我怎么可能自暴自弃?真是笑话!我这叫乐极生悲!乐极生悲的意思你懂吧?”

蓝霞冷冷嘲讽着,脸上是坏坏的笑意,教银夜看了只觉心碎!

“别恨我!别怪我,别气我!我知道你心里的怨气难消!我找你的麻烦,又拿西靖广要胁你,你知道我是身不由己,我是不得已的,你总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气我一辈子吧?你要什么时候才原谅我,让我们回复到以前的日子,不再呕气、不再吵架?别再让我看见你的酷样!我求你!”

银夜泪流满面,哀求她。

“谁说我和谁呕气来着!我从来不会因为呕气去做任何事情!我说过,那不是我的风格!”

“我不相信!你可以装得很潇洒,很酷,很不在乎去骗别人,但是你骗不了我!我不相信你和靖哥没有一点感情,更不相信我去找他你可以完全不在乎!你生气了,你恨我,也恨他,因为我告诉你我要和他上床,所以你去酗酒、撞车,故意摧残自己!”

“好了,够了,你说这一大串,是不是为了要告诉我,你已经和西靖广上了床?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到,而且使他非常入迷!”

银夜听了痛哭起来,掩着脸呜咽地回答:

“蓝霞,原谅我!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向你忏悔、向你告罪!我的确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哦?是吗?那我真该恭喜你向自己挑战成功!你征服了西靖广,打垮了我,应该充满了成就感才对!”

蓝霞再也难掩心中悲愤,悻悻地嘲骂着,并且拿下额头上的冰袋,把它抛得远远的。她的双颊因发烧而透着浓艳的两抹桃红。

“不要这样,蓝霞,我求你不要这样说!我一点点快感都没有,只觉得自己好脏好脏,全身灌满了罪恶!我,我简直快活不下去了,刚刚还去找了心理医生──。”

“去找心理医生?你应该到健身方去keepfit才对!要是变丑了,怎么去迷倒男人,颠倒众生呢?”

蓝霞用打量怪物的眼光打量着她。

“够了!够了!蓝霞,我在心理医生那里已经受够了屈辱、丧尽了尊严,你不用再侮辱我!这是我咎由自取,我自找的!”

银夜掩着脸泣不成声,蓝霞余怒未消,还是消遣她道:

“你太漂亮了,心理医生情不自禁对你性s扰是不是?你应该为自己的魅力感到得意才对,怎么会丧尽尊严,受尽屈辱呢?”

“随便你怎么羞辱我都没关系!只要你知道,我在忏悔、我在受罪,我想向每一个人坦告我的过错,然后奢望其中一个人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他同情我,也告诉我,那个令我负疚的人会原谅我!蓝霞,原谅我!我真的是好爱你,真的是怕失去你才会这样!请你原谅我!”

哭诉着的当儿,银夜在悲情难抑中跪了下来,涕泗交流地哀求着。

蓝霞心软了。

她知道,她再也无法硬着心肠看着银夜自责下去,她掀开了被,下了床走向银夜,把她扶了起来,告诉她:

“好啦,事情没有这么严重,看你认真得这个样子,像世界末日似的!”

银夜挥身发软,瘫着不肯站起来。她认为蓝霞可不是真的已经原谅她了。

“不,你会记住这件事情一辈子,你会看不起我一辈子!我收不回我犯下的过错,我已经造成不能回头的千古恨了!我该死!”

“我的记性没那么好,你放心!何况,你和西靖广上床又关我什么事呢?他也和别的女人上床,谁该来批判这些事?再说,我也和别的男人上床,没有任何人管得了我!对不对?”

“可是,可是我知道他还是爱你的!你们也是有感情的!我不应该侵犯你们!”

“感情算什么?一斤值几毛钱?你能站起来吧,我告诉你一件事!”

她用力去拉动银夜,把她扶到床边,两人并肩相对坐在床沿。

蓝霞把整盒面纸都递给了银夜,看她慎重其事的模样,银夜这才动手擦干净自己的脸,停止啜泣问道:

“你要告诉我什么事?”

蓝霞深呼吸了一下,笑笑才说: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可以把性a和感情分开来处理的人,说得更坦白一点,我的性a可以没有一丝一毫感情的成分,有的时候,甚至可以不理会感情,而只需要性a!性a是人的原欲,而感情是束缚,我很怕被束缚,你了解吧?我不能忍受任何人企图用感情、依赖或者占有来束缚我!西靖广、你,其他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海边那个男人,也一样吗?”

银夜抬起泪渍犹湿的眼睛,软弱又不安地问她。

“当然一样。一个有了未婚妻的男人,会对我这种轻易和男人上床的女人动情吗?”

蓝霞讪讪自讽,脸上掠过一抹落寞。

“可是,你为什么酗酒!你从来不会出事的,你不能否认,发生在你周围的事情一点也不曾影响到你!你不恨我?不恨靖哥?也不爱那个男孩子?不嫉妒那个男孩子的未婚妻?难道不是这些错综复杂的情绪造成你的失控?”

“好啦好啦,我不想再听你解剖我!”

蓝霞不耐地打断她,随即不忍又缓下语气对她说:

“你倒是让我很意外、很震撼!我向来还不知道你也心思细腻到可以去当一个心理医生!只是,我厌恶自己的灵魂和内心被人解剖得血淋淋!你替骄傲的卫蓝霞保留一点尊严好吗?”

银夜听得出来,蓝霞似乎真的释怀了,这才反而爱娇地抱住她,把下巴和脸颊贴住她的,告诉她:

“你真的不怪我?也不怪靖哥?”

“不怪!”

蓝霞立即回答。

“真的?那靖哥呢?他怎么没来看你?是不是……又被你轰出去了?”

银夜想到西靖广,又神经质地坐直了起来,紧张地问。

“他来不来有那么重要吗?”

“有!有的!蓝霞,你不知道,我很痛苦,我不希望你们之间有裂痕。”

银夜又沮丧起来,喃喃自责。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就算扯平了,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样你可以安心了吧?”

蓝霞拍拍她的肩膀,摸触她瘦削的骨骼,不禁心中一片疼怜与伤感。

银夜得到了抚慰,不禁又伤心落泪,伏在蓝霞身上哀哭诉道:

“蓝霞,我需要你,我甚至可以为你死!除了靖哥我可以百般忍受,但我求你不要再有其他的人,千万不要!你不要怪靖哥,我叫他来看你,向你赔不是!我可以跪下来求他,告诉他你根本没有什么阳光男孩,那一切都是假的!不要离弃我!蓝霞……”

她的热泪沾上了蓝霞火烫的脸,她的身子像蛇或蛟一般缠裹着蓝霞的身体。

蓝霞闭上了眼睛。

她的心头炽热难当,就仿佛难逃世间千种爱欲纠缠带给她的,烈火焚身的浩劫。

西靖广神情落寞地坐在他的大办公室内,望着落地窗外的灰色建筑丛林发呆。

屋宇如海,落寞的心情在相映之下更显寂寥。

沧海之一栗而已,形体渺小,烦恼却是无边无际。

人,基本上是可悲可悯的,在灵魂的无始的漂泊中,偶尔寄生于人间,寄生于一个脆弱的躯壳,而这个小小的躯壳却充塞了满满的情欲,教人一生一世都为它喜、为它悲、为它哭、为它笑、为它寄望,也为它绝望,教灵魂得不了片刻的安息……。

前一天晚上,他就得知蓝霞住院的消息,而通报这个消息给他的,就是银夜。

自从在蓝霞的别墅内和银夜有了突破性的亲密性接触,他才恍然明白,他,银夜和蓝霞之间过去单纯的、惯性的依附关系已经造成了无法回复的剧烈质变!他知道他再也无法用过去那种纯净、纯粹的心情去面对这两个女人!

所以,当银夜打电话给他,叫他去探望蓝霞时,他简直是不知所措。

在此之前,他和银夜像细菌的抗生素一样彼此回避着。

“靖哥,我……我有事情不得不告诉你……”

银夜显然有着和他一样的心境,用很不自然的声调开口和他说话。

他用男人坦然、磊落的声调掩饰了他的尴尬,告诉她:

“什么事?我在听着。”

“蓝霞回来了。她喝了很多酒,着了风寒,车子也撞坏了,现在躺在医院里……。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她呢?”

银夜用谄媚和哀乞的语气对他说。

“呃……没有很严重吧?她……人是不是还清醒着?”

靖广压抑着震惊和焦虑,直重点问她,只要知道重点,他就放心了。

“她还好,我们谈了很多……。靖哥,你来看她吧!我会在你到达以前离开医院。”

“……我,可能一时走不开。”

西靖广推诿着。

银夜知道他的心理,安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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