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饥渴地吮吻,一边呢喃呐喊。
他毕竟也灼热了起来,不顾一切迎合了她。
他和她像两只兽,交缠着站立在整个墙面的大镜子前拉踞扭摆。
她望着镜中的景象,望着自己,森厉地露出了冷笑。
这是蓝霞的房间,蓝霞的镜子,和蓝霞的男人!
她做到了!
一股强烈的快感像野火燎原般烧掠她的全身,那快感,来自她的心理,而不是她的身体。
那是一种烈痛、剧痛的快感……。
袁伟风守在车站内洒满阳光的月台上。
他多么期待这样的一个重逢,也明白他等待的人必定会如期出现在他眼前。
小小的月台上,出现了和平时迥然不同的景象。平时,列车过站时也许没有旅客上下,只是徒然蜻蜓点水一般驻足几秒钟便开走。而这一天,守候在月台上的人特别多,他期待的心情于是便像得到了热烈的共鸣一样而更加迫切及快乐起来。
再过几分钟,她可爱的脸庞便会从车厢的某一扇打开的门,像明月初升、星子乍涌一般闪亮在眼前。
他猜测着,她会在第几节车厢出现呢?她穿什么衣服?带来什么东西?……断断续续的思潮此起彼落,他还没有为任何一个猜测过的问题认真找出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之前,列车响着迷人又温馨的笛声进站了!
人头开始钻动起来,但是他还是站在原位不动,只是用眼睛迅速地搜寻着。因为他比月台上的任何一个人都高,可以把整个场景看得清清楚楚。
“伟风!”
在他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她也看见了他,并且欢呼他的名字。
他们展开欢颜奔向对方,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中间点拥抱在一起,开心地吻着、笑着、搂抱着,笑声在阳光和风中飞舞。
“老公,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她用充满娇俏和感情的声音大声告诉他,脸上露出小小的酒窝和尖尖的虎牙。
“可倪,我也好想你!好想你!”
他紧拥他的未婚妻,把她抱起来在空中甩荡了好几圈,才把她放下来。
“好开心啊!我已经有三个礼拜没有看见你了!”
熊可倪用一双灵动的眼睛捕捉着未婚夫的形貌,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才又说:
“这里好热闹!和你形容的完全不一样!你怎么会说这里是个很偏僻的小镇呢?现在我看到的,简直就是一个人潮汹涌的观光胜地!”
“那是因为你来对了时候!可倪。”
他替她拎起了小行李包包,牵着她的手,随着人潮的尾端走向收票口:
“从今天起,这里一连串五天的做醮大拜拜,到处有吃不完的流水席,小宝贝,你真是来对了!”
“真的?”
可倪两眼发亮,一对腮帮子透着粉红。她是一个能让人感染青春之无忧无虑的可爱少女。
“你在这里认识了很多朋友?他们有邀请你?我也可以参加吗?”
她再问。
几乎是一走出车站,她就看见街道上到处搭着帐篷、摆着筵席的桌椅。
“小傻瓜,流水席是不论什么人都可以去吃的!吃的人愈多,主人就觉得愈有面子!”
伟风偏着脸含笑告诉可倪,又用力捏捏她的手说:
“怎么样?是不是打算多逗留几天,捧场捧到底?”
“噢不,我只能待两天一夜,后天一大早,我就得走了!安亲班的一个老师正在请产假,还有一个去夏威夷渡蜜月了,今天跑来这里找你,我心里真是涨满了罪过感呢!”
“可倪,哪一个老板找得到像你这种道德感氾滥的员工真是赚到了!这么说,这两天一夜可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可要分分秒秒地把握喔!”
最后那几句话,伟风是把嘴唇贴在可倪的耳朵上说的。
可倪又羞又喜,娇嗔道:
“讨厌,才不要吧,我要你带我好好看看这个小镇,我还要好好吃它几顿充满乡土风味的流水席呢!那些白萝卜、红萝卜雕刻出来的花,还有什么刈包、黑糯米八宝饭……,我现在只想吞口水呢!”
“是吗?你真的是这么馋吗?我以为你想的和我是一样的!”
他又俯在她耳边说,两片灼热的唇把她烘得又暖又痒,但她还是不承认,还是继续装着傻:
“咦?前面是什么庙?花花绿绿的好热闹?我们过去看看。”
“不,先不急着看热闹,我们把行李带回旅社去再好好出来逛,好不好?”
他很坚持地把她转到另一条街上去,而她也明白他的想法,温驯地被他拥着走进那家他长期投宿的旅舍。
才一进房门,他就甩掉手里的行李包包,把门反锁上,然后热切地、饥渴地吻她。
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没有一丝丝反抗挣扎,任由他爱抚及需索。
在他已激昂到顶点而要进入她之前,他喘急而焦躁地问:
“你有没有吃药?”
“嗯。都在吃。”
她温柔地回答,为他张开了她的双腿,然后,只是含蓄而又情不自禁地低声呻吟。
当他离开了她的身体,满足地淌着汗水时,她问他:
“你这么饥渴,我离开以后,还有前面那一段日子,你怎么办?”
“我,我想办法解决。”
他还是不想做个畏畏缩缩的男人。在任何女人面前都一样。
“我知道你是不会找妓女的。但是,不是每个女人都会为你吃避孕药,那怎么办?”
她很温柔地用一种很聪明的方式提醒他一件事情,她相信他听得懂她真正的意思。
“我们的人生才开始呢!可倪,这一辈子,我可能有一半的日子得出差!我们也不能老是为这件事情在烦恼!我只能确定,我非常爱你!其他的任何事情都是不确定的,所以根本无需去为它伤脑筋,你说是不是?”
“也许是吧?我也确定我只爱你,但是非常寂寞无聊的时候,我还是会在pub里和过来搭讪的男孩子一起喝酒、跳舞,我觉得对不起你,但我还是得那样子做。老公,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办?”
她苦楚地笑着问他,把脸贴在他的手臂上。
“我们都没有答案,答案全在上帝那里,我们只有继续往前走,什么也不能做。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他替她拾起了地毯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衣领内侧的部位,缝钉着一个篆字大印的标签。
“卫蓝霞的衣服,你还是对它情有独钟。”
他望着那件衣服,她看不出他若有所思的样子。
“秋冬上市的新款,还是贵得教人心疼呢,不过,我还是忍不住买了。”
可倪一副罪过感氾滥的样子。
“我在这里有一段奇遇呢,你要不要猜猜看?”
他想着一个女人的影子,对他的未婚妻说。
“什么奇遇?是艳遇还是奇遇?”
可倪不喜欢拐弯抹角,既然伟风主动提起,那就表示他愿意坦承心事。
“是奇遇也是艳遇。”
伟风笑得一派潇洒,愉悦地告诉她:
“可倪,你也许猜都猜不到,你已经来到了你的崇拜者卫蓝霞的故乡!”
“哦?真的?这里是卫蓝霞的故乡?”
可倪睁大了眼睛,仿佛看见天方夜谭中描述的真实场景。
“在某一方面来说,它是的!卫蓝霞的衣服都是在离这里只有两条街的工厂加工的,对你来讲,这不是奇遇,也是艳遇吗?”
“噢,原来是这样。”
可倪的神情显得有趣却也透着失望,告诉他:
“我还以为你遇见了卫蓝霞本人呢!如果能看见她,多好!我很想亲口告诉她,我多么认同她!崇拜她!”
“也许她三头六臂、头上长角,会把你吓死呢!神通广大的人不都该长成那个样子?那么你还会对她那么着迷吗?”
伟风实在想不通女人爱美的心理,也想不通时装设计师对女人的影响力竟是那么大!
“才不呢!虽然卫蓝霞很神秘,很多人都没看过她的庐山真面目,不过时装杂志的编辑都很附和她,而且把她形容得很美!她设计的衣服能让女人化腐朽为神奇,这就是她征服女人的魅力!她真正的魅力在于她的才华,而不在于她的美貌!”
“看你,一说起服装就滔滔不绝!”
伟风爱怜地搓搓她的鼻子,取笑说道:
“想清楚哦,如果卫蓝霞是一个大美人,你们女孩子可能就不会把她当成一个神或一个朋友,而变成了你们的公敌了!”
“我不会的!因为她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就像土星上的生物是还不会和金星上的生物相遇,你根本不可能遇见她!”
她笑咪咪地抚摸那件薄外套,心满意足地偎在他的怀抱里。
“好了,我们不再扯什么土星或金星上的卫蓝霞!刚才我已经用尽了力气,得想办法把它补回来!”
他坐了起来,同时一把托起她。
“谁叫你这么饥渴?”
她娇羞又甜蜜地问他,伸手抚摸他结实的肩膀。
“你呀。你不在我身边,我需要你!”
他一脸无辜的样子。
“我也需要你,我多么多么爱你!”
她说着,表情变得俏皮起来。
“但是,现在我们需要另一种东西!”
他和她相对一望,同时欢呼:
“流水席!”
第五章
他们果然到处快乐地打游击,在庙埕前看歌仔戏、到处游荡,还有尽情做a。但是,他不会带她到油菜花田里去,也不忘提醒她:“有没有吃避孕药?”
因为,她和所有别的女人都不同,他是打算叫她做他一辈子的妻子的,他对她绝对爱惜。
可是,到了她要离开前一夜的晚上,他突然严重地心不在焉起来。
流水席间闹烘烘、热滚滚的,她替他盛了半碗人参j,加上几颗红枣,要让他好好补一补。
可是,他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连红枣的核都忘记吐出来。
“伟风,你是不是太累了?还是吃坏了肚子!”
“哦,没有。胃里面有点怪怪的,可能刚才吃得太快了,现在撑住了吧。”
他挤出温柔的笑容解释着。
“撑住了?那,我们不要吃了,走了好不好?”
她放下筷子,就要站起来。
怎知他急忙拉她坐下来。
“不不,我没事,还是再坐一会儿。你还没吃饭吧?现在商店都没有营业,晚上饿了可找不到吃的……”
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她还是不了解他留恋不去的理由。
很快地,她就循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珠子找到了真相。
远远的一张筵席上,坐了满满一桌男人,中间夹杂着坐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非常特殊、非常漂亮。
原来伟风的视线被一个美丽的女人吸引住了。可倪向来知道他是十分喜欢欣赏美女的。于是她对他说:
“这里怎么有这么摩登、这么漂亮的女人?她一定是从大城市来做客的,难怪你看得两眼发直!”
他被她揭穿了心事,只好窘笑说:
“是啊,她的确很漂亮,我,我是不是很失态?”
“相当失态呢,简直灵魂都出窍了!”
她尽量压抑自己的妒意。
“别吃醋,我只是看她喝酒喝得很凶,那群男人想灌醉她!”
“的确很有趣,我们要不要去帮她解围?也许她被灌醉了以后,会被那票男人集体轮暴呢!”
“也许吧……。也许那也是他们的游戏之欢哩,管他的!”
伟风的神情透着古怪的嫉妒,又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地问她:
“还有没有红枣?不然,帮我舀一点汤也好?我又不撑了,我想吃一点东西。”
“好啊,我帮你舀,不过你可小心别被j骨头噎到!”
她提醒他,但是他果然还是被j骨头噎到了。
他硬是在那里耗到筵席送出最后一道水果才肯离开,而那一个女人和那一票男人,也才一起簇拥着往街的另一边走了。
在走回旅店的小巷里,他这才好像回魂清醒过来。
“今天晚上晚一点才睡吧,明天一大早,你就回台北去了。”
他用力搂了她几下,那份依恋不舍是完全真实的,只是他心里明白,对另外一个女人的牵挂还是在心头萦绕不去。
可倪失去了欢愉的笑容,喃喃说道:
“再晚睡,天都是要亮的!我走了以后,你要做什么呢?”
“我?当然是工作啰,我是来这里出差的!难道这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他失笑起来,又用力搂了她一下。他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怪自己看见花纱的那一刹那,他太不懂得掩饰自己。即使是现在搂着自己的未婚妻,他都不能抑制地揣想着花纱再度在小镇出现的理由。
她是为他而来吗?
可倪明天一大早就走了。
花纱看见他和可倪在一起,会怎样想呢?
可倪看见他盯着花纱发愣,又会怎样想呢?
又,花纱为什么要和那群粗鲁的男人喝得烂醉?她究竟有没有看见自己?
可倪一早走了之后,他是不是要去找花纱?
……
他不断地在和可倪谈话的间隙中反覆想着这些问题,他的脑袋真是混乱极了。
夜里,他和可倪又做了爱,她抱紧他睡到天亮。
“愈晚睡,天亮来得愈快。”
可倪很惆怅地离开了他的怀抱,站起身去梳洗,然后,在车站和他依依离别。
她的眼神告诉他:
“我走了以后,你会不会去找那个漂亮的女人?”
他是完全会意的,只是对她讲:
“我这大半辈子可能都要出差,到处去拯救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得很努力地去适应这种生活,嗯?”
她明白,对整个人生来讲,她担心的,是一件狭义的事,而他告诉她的,才是一个广义的真理和事实。她承认她必须得接受,所以,她噙着泪光、含着笑意,离开了他。
他离开了月台,去做他的水质采样。
到了晚上,他洗干净了身体,换了清洁的衣服,一身清爽的香皂味。他很想用一碗速食面来解决自己。可是,他终于是忍不住地夺门离开了冷清清的旅舍,来到人声、酒气冲天的大街上,穿梭在流水席之间去寻找那个熟悉的影子。
果然,她在那里,又是被那群粗鄙的男人围拱着,简直,简直就是一个陪酒的妓女似地……
他在心里咒骂,知道自己十分嫉妒,十分吃味,也十分不屑。他不确定她是真的没有看见他,还是故意将他视如无物。反正,他认为他在故意混迹在她看得见的地方,而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袁伟风忿然离去,并为自己没有趋前去找她而感到骄傲。
但是,第三天晚上,他彻底失败了,在她又要随着那帮人离去的当儿,他拦下了她,就好像一个绿巾罩顶的丈夫当场逮到了他出墙妻子那样愤慨。
“你跟我走,我有话要问你!”
他怒气冲冲抓着她的手臂,霸气地下命令。
花纱用一种滑稽透顶的表情深凝着他,破口大笑了一阵,然后抬起她因喝醉而虚软失控的手肘对那票人说:
“你们就先走吧!这个人说他有话要问我,我倒要听听他要问我些什么!”
一个像是带头老大的、四十多岁的男人皱眉狞目,粗声粗气的问:
“他是什么人?你认识他?”
“不干你的事!你回去抱你老婆去!去呀!都回去!别再烦我!”
她用力推开那个男人,非常不耐烦地。男人们没辙,一起走掉了。
她又回复脸上那抹轻蔑滑稽的笑意,漫不在乎地扬脸问他:
“问哪!人都走了,你要问什么,本姑娘洗耳恭听、逾时不候!”
袁伟风愈瞧愈有气,脱口便骂:
“我一直认为你不是很随便的女人,但是看来我是走了眼了!”
“嘿,这是什么问题?我可没办法回答你!”
她浪荡地又笑了起来,一只手在纱裙上撩拨着,好像在提醒他对里面那对又白又嫩的大腿的迷魅回忆。
“你究竟在这里做什么?你又回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和那堆工人鬼混?他们会把你……把你搞死掉的!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急急说了一大串,吞了一下口水滋润他焦燥的喉头,又连珠炮地问:
“还有,你明明看到了我,故意装做没看见,对不对?你和那些男人混在一起,每晚喝得烂醉,是不是为了做给我看?你故意刺激我,对不对?你说,你究竟有没有看见我?是不是回来这里找我的?”
她没等他说完,平声静气只问一句:
“你未婚妻回去了啦?”
他吓了一跳,如同当头棒喝:
“你……你……,果然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看见我了,你就是回来找我的。”
他又激动又快乐,仿佛自己的真理得到了上帝的认同。
“是呀,我的确是早就看见你了。我看见你和你的未婚妻甜甜蜜蜜、卿卿我我,但是,我可不是回来找你的!你始终没有记住我的话,我说过很多次,我不喜欢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