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与地火,”她把空酒瓶搁到茶几上,翻过手掌,“外来的神,与星球意识。”
一柄剑形的青铜物件从她的掌心里徐徐升起,这是离恨明缺最初的面貌,也是第一次系统激活时使用的发信器、如今系统的远程启动控制装置。
“从我遇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一切都不再是偶然。”她抽出那柄掌心剑,指向近在咫尺的他,“现在完全明白了,那本书里的功法,不仅在于激发已被改造了基因的人对意识的控制,最终的目的,是提升人里的自我认知,以在被投放入地心时侵入中枢系统。而这个远程装置,经由意识纵,可作为一种小范围短暂解除系统休眠的武器。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开始你要散布遥山的位置?你在暗示什么,误导什么?为什么你能够默许一个人脱离你们的控制,逐渐去凭借自己发现到真相?我从那时就开始思考,思考你真正的目的。”
他稍稍侧了下头:“你的思考得到结论了吗?”
“是的,就在方才得到了——但是再往前推,不,我一无所知,并且克制住了好奇,暂时停止了对你的思考,”她说,“一年前,我来到这里之后,当我看到那个悬浮在悬崖之上的黑洞时,系统避开了你,与我进行了一些私底下的交流。”
“你们交流了什么?”
“首先,我的寿命,只剩下一年。这是你对每一个试验品设置的时限。其次,你的口袋次元的入口并不是由系统开放的,并且常常只在某一个位置停留数年便消失。正好暗合我的寿命截止期。从那天开始,我有了一些不成形的猜测,并且基于这个猜测,产生了一个不成形的计划。”
她说:“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停止多步思考,甚至尽量不思考,用一种随遇而安的态度在每一个变故来临时通过即时反应来调整出需要的下一步。我猜测你一直在监视着我,窥探我的内心,我因此开始不再充分思考,封存我对目标的完整计划,如此一来,监视着我的你,或者说你们,只能得到我随着认知的增加而稍微调整的当时策略。在遇到柳怀音时,我的目的是涉足江湖;在涉足了江湖之后,我的目的是接近两帮;在接近了两帮之后,我的目的是排除异己;然后取信于两帮,并吃掉吴全的意识,利用他的口吸引两帮前往遥山,那时,我的目的是进入遥山……就在我进入系统之前,我还只是为吸引两帮首脑送死,继而趁着两帮群龙无首引领北越大军南下好一统中原……”
她另一只手抬起,食指扣了扣自己的脑袋:“是的,这是一个属于凡人的野心,用最少的伤亡成就迅速的统一。对你们来说足够肤浅,并且一开始也正是我想要的……”
……
林长风蹲在钱家的屋顶上,他在思考一个问题。直到钱姑娘在屋檐下切地喊:“林大哥,下来吃中饭了。”
他跳下屋顶,若有所思地举起筷子。
钱姑娘好奇道:“林大哥,你最近都在想些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我在想,吴全在苏州住了许久,又掌管钱家族谱,对你的份应该早已知晓,但为什么突然之前,他会注意到这一点,并且还与手下谋划要伤害你呢?”
钱姑娘微笑着摇摇头:“算了都过去了,吴全已经伏法,这种事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不,我仔细想来,不对……”林长风回忆道,“那天晚上我的所见所闻究竟是真的,还是有人假借他的信徒,刻意将我引来苏州找你的呢?”
“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找我做什么?”钱姑娘莞尔,“虽然我外公是,但他都去世很久了……”
林长风沉吟:“难道,是有人希望我保护左家后裔……”
“可我不姓左,我姓钱的。”
林长风立刻接口:“无论你姓钱姓左,我林某人,定护你周全!”
“林大哥……”
他说得很严肃,钱秀秀红着脸低下头。
这连来,林长风为怕谳教余孽来袭,夜夜蹲在她屋顶戒备,从不行半分逾越。对于这个面貌英武的男子,其实钱秀秀早已有憧憬之意,就差表露心迹了……
突然,有人跑来通告。
“不好了不好了!”只听院外那个漕帮的手下沿街敲锣打鼓告知街坊,“北越突然出兵,镇江已告急,很快就要打过来了!”
消息太过突然,两人皆一惊:“什么?!”
……
“所以我的目的是什么呢?是单纯为一国谋疆土吗?不……”她认真地说,再无惧于她的目标会被他识破,“我现在的目的已得出,或许你已经读到了:是这个星球所有智慧的高度团结,这样的团结,理当从合并的一国开始……”
……
东阳门。
有弟子来报:“大师兄!不好了,北越突然进犯,九江段快保不住了!”
“越国来犯?这……”东阳门首徒张超从竹靠弹起,不吓得六神无主,“师尊说是跟着张帮主去了遥山还没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大师兄,战吗?”
一班门人将他围住。作为东阳门大弟子,杨回不在,一门上下都听他的号令。
“作为祁国守关,理当该战……”张超咽了口唾沫,不太确定地问向一旁抚琴的梁采梦,“娘子,你看接下来该如何?”
梁采梦的琴音堪堪停住:“我们的人,能挡得住越人的炮吗?”
“不知道,应该是挡不住的。”
“那么,夫君,这答案不是昭然若揭了吗?”她扭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
“越国,将是这片大陆上唯一的一个国家,或许不久的将来,还会将整个星球整合为一个国家。你看,这是一个美好的开始,这份美好不需要再由神来监视。而该由人自己把握!”
……
柳怀音跌跌撞撞地往回赶,他经过了好几个空间折叠,回到了来时的那条上山的小路,并且一路向下冲,撞倒了一个老伯。
老伯认出他是刚刚随着那班人上山的其中一人,狐疑道:“小伙子,你怎么一个人跑下山来了,那些人呢?”
“他们……被神带走了。”他慌慌张张地说。
“啊?”
“是真的,我亲眼见到的!”他攥住那老伯的双肩,“老伯,你信我!那个神原来一直混迹人间,她在人间的名字,叫宋飞鹞啊!”
……
“模因变异,”她解释道,“从我误导第一个人类开始,他对模因的认知和散播就将成为新的危害。我的传说将覆盖属于你的传说,我的存在将替代你的存在,只要有一个人还生存在世,基于系统具象化的模因危害,就能令我的自我意识继续独立留存于世……”
“意识的扩张、以及,传承,”他不不愿地感叹,“真是……与星球不出所料的一脉相承……”
“这是‘她’的需求。你需要我,‘她’也需要我。或许从你降临的那一起,‘她’就无时无刻不想把你驱除出去。而现在,我带来了这个可能,也因此得到了一路放行,来到这里……”她干咳一声,重重道,“但是!作为人类意识的我,不会轻易选择你与‘她’中的任何一个阵营,但又可能选择任何一个阵营,也可能永远什么都不选。在我有所选择之前,你们不能否认我的存在——因为你们能读的永远只有人类当下的思想,而非不确定的未来可能。而这,就是我现在的目的。”
……
北越大军阵前,迎来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提着一个带血的包袱,求见北越督军。
打开布包,赫然是一颗人头——正是盐帮代任帮主、张道和的大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