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此处向在场之人拱手:“多谢各位的帮忙!我终于进来了……”
“你……”无定道人被她的说辞噎住,痛心疾首道,“你只想到要进来,那你又知不知道遥山里有什么!”
“道长此言差矣,正是因不知道才更想进来呐,”宋飞鹞耸耸肩,“看看在场众人,不都是为了搞清楚遥山里的秘密而来的吗?”
柳怀音听她这么说,但心底里却不怎么相信。回顾梦中种种,他觉得她早就来过这里了,只是到了这个关头,她还在骗人。
“遥山……是座大墓!”无定道人大声道。
与此同时,柳怀音发现张帮主眯着的眼睛睁大了些许,对一个人来说,这细节表示他为这话表示兴奋。
无定道人却并未察觉这一点,他继续诉说道:“那个所谓遥山的神,其实是一只邪物,最好吞噬人心。多年前,有位高人将之封在此地,藏在群山之中。这里本该是他的葬之处,但他用一些办法,向外界透露消息,引人前来作为他的饵食。只要是进入遥山的人,就没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多年前,贫道本有三名同修,其中两人后来就葬于此了……”
“如此说来,道长,”张帮主产生了兴趣,“你那几位同修,是如何进入这里的呢?”
“是……”无定道人看向宋飞鹞手中的剑,“明晦剑。”
“很久以前,明晦剑便从北越流落祁国,许多年前被天枢策命府得到,转交我几位同修手中,”他好像对这件事不太愿意说,“谁知他们为剑所蛊惑,就此泥足深陷……进入遥山之后,人的人会逐渐流失。流失的程度或许与对遥山中邪神的信仰程度有关。我那三位同修中,最为笃信的那一位,已进入便如李帮主这般,异化成了一个非人的事物。”
说到此处,那团上的五官业已消失,李帮主就此真正成了一个活着的死物。
“……越是笃信,越容易异化。看似被满足了人生愿望,但其实,这只是扭曲……”
“那后来呢?!”张帮主催促无定道人,“死了两个,不是还有一个吗?他逃出来了?”
“是,”无定道人说,“这些皆是他回来后告知我的。”
“他怎么逃出来的?!”
“不知道,他不肯说,只是警告我不可再对遥山好奇,”无定道人蹙着眉头,有些伤感,“一年后,我再寻到他的住所时,只找到了他暴毙的尸体。”
宋飞鹞道:“所以,你对你朋友告知的内容同样深信不疑,对吗?”
“那又如何!”
“道长同样看过《通明宝鉴》,那我想知道,那本书是否也是为你那位朋友进入遥山后找到给你的?”
“没错!那本书他只给我看了一下,便又被他收回。他去世后,我再也未见过那本书了。”
“所以你对遥山的认识,也都是人云亦云,”宋飞鹞略略摇头,“其实对于遥山,很多人都有不同的认识。换言之,这世间对遥山的所有传说,都只是片面之词。因为没有人真正进过遥山,因为大家都知道,进入遥山的人,一定会死。”
“……”
“所以道长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既然遥山是活人进入便难以逃出生天的,那么,”她顿了顿,“你果然确信你那位不肯说出自己如何脱逃的同修,离开遥山再出现在你面前时,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嘘,”她竖起一根手指,向诸人到,“听,这个地方很闹,不止有我们。”
他们屏息,果然听得周遭有些微的动静。林木间悉悉索索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太像是由风导致的。
“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一个问题,”她靠近了柳怀音,“几百来号人,就剩这么点。李帮主成了这样,那其他的人,都上哪儿去了?”
所有人纷纷大骇,但还未来得及拔出刀剑,林中不知窜出什么东西,刹那间便将那最靠近林子的一人勾走了。
“不好!林子里有怪物!”
那些喽啰喊叫起来,杨回拔剑,正要使出一剑法,从林中钻出一只庞然大物——其似人貌而无人形,大约五丈高,四肢粗壮,两臂各生有数片利爪,没有头颅,唯有最顶一枚独眼,俯瞰众人!
——这,是剑神无名。
柳怀音想,他认得出之前他腔里生出的眼珠子,瞳孔也是一式一样的金色。如果说方才是新生,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蜕变了。
“还记得黄前辈跳下去的时候说过什么话么?”宋飞鹞踱到他边,提醒他道,“他要做永远的天下第一。他的愿望,也达成了。”
然后,是一场单方面杀戮。
变为怪物的剑神无名所向披靡,谁也不可能是五丈高之人的对手。张帮主那几个看起来颇了不得的护卫眼见此,纷纷丢下张帮主,四散奔逃。杨回倒没有跑,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应顾不暇,因为林中又跑出几只较小的蜘蛛般的怪物,与他战了个平手。
“师傅!”
忽然,林中有人呼喊。
“小俞?”杨回一时分心,手臂被戳伤一道口子,这才杀死一只小怪物。等他回过头时,不骇人。
“师傅……”
那并不是俞汉州。准确来说,是一部分俞汉州:那怪物张开血盆大口,一条长舌伸出,舌头上粘着好几个头颅,每一个脑袋都在发出不同的声音,只是俞汉州的声音最响亮。
“师傅,师傅……”他如此叫喊着,“你刚才……为什么……抛下我……”
“啊!啊——!”
杨回面对此此景,终于崩溃,手中剑再无章法,乱挥了一气之后,便被数具小怪物扑倒、分食。
而那吐着舌头的怪物调转了方向。
“宋姑娘!”
他往这个方向来了。
柳怀音躲到了宋飞鹞后。
“我喜欢你……”俞汉州的头颅伸了过来,“我……一直都想拥有男子汉的气慨……”
“哦。”宋飞鹞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比那些男人……还要气慨……”
“过奖了,”她木然地摘下了那半片铁面,“请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