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艳娘产子三年后,西北战事告急,居罗人一气攻入盘龙城,周艳娘死在那一天,而宋飞鹞……也从那一天开始,逐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居罗人也曾屠戮汉人的同胞!”他不由自主,一掌拍在桌上,“居罗人不该死,难道汉人就该死吗?!”
塔吉安娜没见过他发火,她还以为他是不会发火的。现在他的样子有点吓人,她有了点怯意。但是刘弦安想,他不该对小孩子动怒,她离开家乡的时候才几岁,又在她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从小就学习了对汉人的仇恨,所以其实不该怪她。
于是刘弦安又放缓了语气:“塔吉安娜,或许你还是不能理解战争这件事,那本来就是你死我亡的,有一方胜利,自然会有一方战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所有的战友都死在那场战争里,所以……她也一样……”
——其实,他也一样。
他想。
“她也有心病,”他说,“杀人者,也是会有心病的……”
“心病?你把她的疯狂归咎为单纯的心病吗?”但塔吉安娜对他的说辞并不买账。
“那……不然呢?”
刘弦安想:这样的仇恨果然难解。他正在搜肠刮肚想要说些什么好让这孩子回复孩童的本性,谁知她要说的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她是魔鬼,是真正的魔鬼!”她叫道,“那不是普通的疯子,疯子能用那种姿态攻入城的?”
“这……我确实不知道,”刘弦安确实对此感到好奇,因为宋飞鹞不肯告诉他,于是他道,“你愿意告诉我么?”
“所以……”塔吉安娜却对他的反应有些惊诧,“你并不知道她能操控死者这件事,对吗?”
……
“啊……入夜了。”
宋飞鹞绕到御花园的假山上。今晚又是漫天彤云,不知明天又会是个什么天气。她绕着假山转了一圈,在一个凹洞里找到一个人。
“小子,我看见你了,出来吧。他们还在找你呢。”
“大姐……”柳怀音慌慌张张地向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就让我休息休息,我好累啊……”
“嗯,也行。”她同意了,他暂时送了一口气。
“没想到当皇帝这么累啊!”
“但人人都为之争破头啊。”
“要当真皇帝我也愿意啊,可惜这是个冒牌的,还要学一大堆规矩,我就不乐意了。”
他爬出那个凹洞,坐到她旁边,给自己敲小腿。
“但是为了当真皇帝强破头的事,我也是不乐意的,”他又为自己补充道,“还是谁爱当谁当算了……”
……
“表兄,好久不见。”
“表妹,你越发胆大妄为了。”
“你也胆大得很,明知西北已是我的地盘,还敢亲自前来。”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
“我当然知道,砍了姓常的脑袋。那又如何!他该死!你也该死!”
“你……”
“不过,你该庆幸,你这皇帝的宝座,我不在乎……”
……
“大姐……?”
他唤了一声,把她从思绪中唤回。待她反应过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只号角。
“大姐,这是什么?”柳怀音好奇极了,“你又从你衣襟里挖出东西来了,你衣襟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这是……号角。”
“我知道啊,我见过。”
“那你应该不知道,这是打仗的时候用的,”她说,“一声号出征,二声号暂停,三声号撤军……”
她的思绪又陷了进去:“我曾经,就是个吹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