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名叫董冰儿,今年才九岁。九岁的小孩容易受惊吓,一受惊就哭个不停。现在她倚靠在沈兰霜腿旁,边走边接受沈兰霜的安慰,并断断续续地诉说:确有那么一个地方,她就是那里的人,若有女子想前往,她可以带路。
不过话语老成,不像是孩子自己想出来的。
他们随着冰儿的指引绕过十七八个弄堂,最后到了一间黑漆漆的门前。
“就是这里!”冰儿指着门,门上一副牌匾,赫然三个字:如月堂。
这是一段僻静处,周围并无其他行人。秋风一吹,卷起地上几片落叶,打着旋儿离远了。柳怀音抬起头,只见门内一棵老树探出高墙,立冬后的枝杈光秃秃,在头顶纵横交错,似张开一张黑色的巨网。
柳怀音打了个寒颤:他觉得这个地方很不妙,鬼气森森的,太荒凉了,与杭州城闹的街景毫不相衬。
冰儿引着他们往左边的那扇大门去,“叩叩叩”敲了三声,于是大门上便又开了一扇小门。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露出半张脸,警惕地望向他们:“怎么还有男人!”
是相当严厉的口气,冰儿浑僵硬地躲到沈兰霜后。
看来这地方忌讳男人。
柳怀音顿觉无所适从,就在这时,大门却开了条缝,请她们进去了。
那门后的女人就坐在门边纳鞋底,她谨慎地打量柳怀音,拦住了他的脚步:“这里,男人不可入内的!”
“那太遗憾了……”柳怀音这么说着却是心下暗喜,他正好找借口离开此地回江山听雨楼睡午觉,当即转准备脚底抹油,宋飞鹞厉声将他喝住:“站住!她说得对,你就蹲在这儿,不许动!”
柳怀音的脸皱了起来:“啊?”
即便万般不愿,他还是听从宋飞鹞的教训,在那门口就地扎马步。
不得不说,冷冷清清的弄堂里杵了一个人,怎么都万分打眼。
于是,那女人便又不乐意了。
“算了,进来吧,”她招呼他们道,“进来再说。”
几人进入,门一关,柳怀音便被安排在墙角该干嘛干嘛,他面前只有那位看门的姑姑,后者不苟言笑,每看他一眼都似在看仇人。
“这位姑姑你……好……”他勉强笑笑,只能让气氛继续尴尬下去了。
门内很静。
这是沈兰霜第一个感觉。
院中四堵高墙,比起周遭的房屋要高出许多,虽然院门外已是罕有人声,然则院门一关,这便隔绝了外界仅存的一丝嘈杂。
于是,比起静谧,还要悄无声息了。
她甚至不敢大声呼吸,且对自己的心跳声听得清清楚楚。腔里一下又一下的激dàng),好似有了罪,每一次的颤动都有力得仿佛带了回声,仿佛会被听到,仿佛与这个院落格格不入。
她咽了口唾沫,与宋飞鹞跟随冰儿往里走。冰儿走得小心矜持,全无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活泼。举目望去,满院的灰砖黑瓦,就连柱子也被漆成压抑的黑色。她们穿过院落,上了二楼,走过二楼长廊时,注意到长廊一侧一扇扇房门。房门大多闭,但也有开着的,里面坐三四女子,或是读书绘画,或是在做女红,每一个人都全神贯注,一言不发。
董冰儿终于在长廊尽头一扇门前停下,叩三声后,门后转出一名中年妇人。
“阿婶,”董冰儿向她一欠,“有新客带到。”说罢,便退入了那房内。
那位阿婶,着一素袍,面目和蔼可亲,举止投足皆是大家的风范。沈兰霜嗅到她后的房间隐隐透出香气,猜测她正在里面礼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