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孙任平都很少说话。这不奇怪,因为他是五个人之中最沉稳的那一个。他不仅身体厚实强壮,心理上更是坚定而冷静,能够临危不惧。也正因如此,他经常扮演领头人的角色。此时他这么说,其他人也都言听计从。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都静悄悄地下了车。
王响能察觉到周围那种诡异的气息,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阴冷。他甚至找不到言语来形容这种感觉——难道是因为晕车的不适,还是说,这些都是他自己的臆想?那些光温柔地照进他的眼中,像是女鬼的手轻抚他的心脏。王响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和大家凑在一起,由孙任平开了个手电筒引着,向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延仪村地处近郊,环境不比城里,到了晚上有来自空旷平原的大风,是很寒冷的。他们顶着风,踏上坑坑洼洼的小路,小心翼翼地前进。路上不时冒出来半块砖头或者一个被压瘪的塑料瓶,配合着一些杂乱的车辙,给五人的小队带来了一些障碍。两边的田地里是低矮的棉花,随风轻轻摇曳着。随着他们向前走,风渐渐地,没有刚才那么猛烈,正从延仪村的方向轻轻吹来。在他们走得更近的时候,他们隐约听到了风吹来的声音:好像是一种嘈杂,一种来自很多人的喃喃低语,夹杂着一种呼唤,好像是呜咽,又像是在恳求着什么。
王响感觉到林平拉住了他的胳膊——她的手在颤抖。范松和李利紧紧跟在后面,而最前方的孙任平低压着手电,只照亮面前的路。五个人走得很慢,很轻,一方面是因为不想被人发现,另一方面是因为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畏惧了。
这个事情说来也奇怪,其实大家本来没想在晚上来的。首先,在晚上确实很难有什么发现;再者说,在晚上行动向来是有些瘆人的。但是他们最终还是在晚上来了。这个安排,最开始是李利提出来的。他的理由是,对这种有些灵异成分的案件来说,夜晚才是探案的最佳时机。“古代用兵都讲究夜袭,到了现在破案,为什么不能在晚上来找突破口呢?就好像作家都喜欢熬夜写作,因为夜晚灵感最丰富。我们探案,尤其是对付这种奇案,自然也需要夜晚带来的灵感。”
李利算是半个奇人,总是会发表这种奇怪的理论,自顾自地侃侃而谈。若在平常,大家肯定又会把他嘲笑一番。可是这次他们确实采取了李利的计划,倒不是因为他的说法有什么道理,而是因为,大家思来想去,发现只有晚上过去会比较隐秘。这是一次秘密的行动,他们可不想让队长或是其他人知道这次冒险的事。为了能偷偷跑过来,他们还费了一番心思。他们先是声称要出去聚会(为了让队长相信,他们还特意准备了一番)。之后,便在范松的家门口集合,一起跑到这里来了。
他们预料到了,这场特殊的行动可能会遇到些变数。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在他们真的快要进到村子里的时候,这种阴冷的环境和奇怪的声音,已经让他们有些胆怯。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想法,反正王响是有些后悔的。“队长把这些案子压了这么长时间真是个英明的决定……”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我猜这是一场集会。”孙任平压低声音说,“录像机?”
李利下车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件事,早就把设备拿在手里准备好了。他跨步上前,直接递给孙任平。“已经调好了。”
孙任平关掉了手电筒,把录像机举在手里,“我们一起走,务必要安静。”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村子的外沿,正在向中心地带进发。
他们提前查询过村子的地图,对村子的整体布局已经有所了解:村子的中间区域有一个老戏台,戏台前有一片小空地,相当于旧时候村里唱戏用的小剧场。村里的人家就围着这片空地聚成一个村庄,零零散散有三四十户,常年定居村庄的有一百六十多人。村子地处平原,没有高低的错落,房屋和树木就像是形成了一张网,将这片空地罩在中间。孙任平带领大家走进平房之间的窄路,一点一点向着那些光亮走去。他们路过的人家,都没有发出任何的灯光或者声音,唯有黑暗与死寂——住在其中的人家必然没在屋中。随着他们越走越近,穿过这张大网,那些亮光变得愈发明显起来。他们意识到,那些亮光正是从中心的那个小剧场发出来的。此时,那里正灯火通明,之前的那些诡异的声音也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此时,他们可以听得更加清楚。那声音是很多人的组合:有低沉的男嗓,有中音,有吼叫,有尖锐的女音,还有小儿的哭啼。
孙任平的推测完全正确,这个村子里的人们正在这样一个夜晚举行一场集会。今天可并没有什么节日值得庆祝或悲伤,这令王响有了很多不好的猜测。这个村子里的人,究竟聚在一起做些什么?他们暂时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情况。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今天来得正巧。这个村子里一定在发生相当重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