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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驳的阳光洒在和妶身上,她嘤唔一声,睁开眼睛。
矮矮的墨竹节拼结成一扇窗棂,窗外竹叶飘飞,窗内摆着一坛药壶,一个竹娄,一袭帷幔,还有一柄墨棕色、玉质的七弦古琴。
这是……她能看见了?和妶倏地坐起身子,缓缓地,目光逐渐清晰,周遭事物逐渐明朗起来。她闻见屋中淡淡的药香,又抚了抚自己的眼睛。
她跳下床去,抚摸竹华居士所赠的幽篁古琴。相处数日,第一次知道它是这个样子的……阳光、竹叶、流觞、滑石、古琴、酒壶,她都看见了,看见了!
和妶想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竹华居士,却见三四间竹屋里都是空荡荡地没人。左右逡巡,只见一柄断了弦的古琴,茶壶旁边还有一尊墨迹已干的砚台。
她拿起砚边的宣纸,宣纸上有了几行诗:
草团标正对山凹。山竹炊粳,山水煎茶。山芋山薯,山葱山韭,山果山花。山溜响冰敲月牙,扫山云惊散林鸦。山色元佳,山景堪夸,山外晴霞,山下人家。
墨迹粗犷潦草,更像是醉酒之人胡乱写就,纸面上还有丝丝酒香。和妶放在鼻尖闻了一下,哭笑不得。她原以为竹华居士是个严肃端正的老居士,却不想今日见到他这般恣意妄为的一面。
人是去哪了?和妶见窗边的竹篓、草帽还在,竹华居士应该没有出门。
竹林晨雾的丝丝袅袅地还未褪去,叶间的露水挂在行人衣间,凉凉的又湿湿的。第一缕阳光的辉芒已然洒下泉中,水面飘舞着金黄色的细线,彩光粼粼,沉水之碧。
和妶穿梭在竹枝横斜中,鸟语咿呀不绝于耳,泉水汩汩,叮咚作响,水中鱼儿影布石上,往来倏动,似在作乐。
越往林深处雾气越大,白与碧的掩映,身前身后俱是一般景色。前几日里和妶一直有着眼伤,采药采竹的事情都是由竹华聚水一直在做着,她也从未进入这竹林深处之中。
此时雾色弥漫,篁竹掩映,更是令人难辨东西。顺着脚下的溪流一路走去,溪面越来越宽,竹林却越来越密。到了斑竹最为密集之处,溪泉化为潭水,清澈沁凉,怪石参差。
石上杯盘狼藉,酒香弥漫,一只黧黄长箫半横于水中,一个遮脸的帷幔仰在草中,一个清朗的背影正在潭边睡憩。
这不是竹华居士是谁?和妶看了个清楚,道:“前辈,前辈?”说着脚下快步,像那后影冲了过去。竹华居士仿佛也感到有人过了来,欲起身却是烂醉如泥,脚下湿滑,便要跌入潭水中。
和妶叫道:“小心!”手下便欲拉一把,不想这一下坠势头甚猛,二人同时跌在清凉的潭水中。和妶趴在竹华居士身上,犹被这一摔痛得龇牙咧嘴,刚要开口,却见眼前却是一个甚是年轻的公子,水光粼粼双眸正惊讶地回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