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华居士坐下来,道:“便是这本书。你所说的,与此书中某些记载甚是相似。”
和妶初时只是惊叹困扰上清诸神的大谜,竟被这位老者轻轻易易地解答了出来,后又听老者叙述书中一个记载:轩辕上神赐药鬼婴,暗命鬼婴施药于东夷之王介瑜饮食中。三月,介瑜薨。诸神怒,擒鬼婴,鬼婴遂流放。
竹华居士道:“这样一个小录,便讲了轩辕上神指使后又嫁祸鬼婴毒害王子介瑜的事情。老朽记得当年这件事情在六界中闹得沸沸扬扬,隅邑的人定要揪出杀害介瑜的罪魁祸首,这件事也怀疑到轩辕上神头上。轩辕上神德高望重,上清诸神怎能袖手旁边,便将此事一概归到鬼婴的头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鬼婴,把鬼婴逼得退无可退,终于下冥界当了恶盗。”
和妶失声道:“在下羞列仙班数年,竟不知还有此事,当真惭愧。”
竹华居士叹道:“和妶姑娘莫要自责,只因只因老朽素爱这奇绝之事,这才留了一个孤本在这深林之中。虽是轩辕上神操控了一切,可是事情败露之时,一切的罪恶都归罪于鬼影头上,将一个小鬼活活逼成了一介恶鬼。”
和妶不语,竹华居士继续道:“这位鬼婴,想来你也是知道的。老朽虽隐居深山,却也多少听闻此人近来年无恶不作,乃是六界中人人痛恨的恶盗,改了个名字,叫‘昊仓’。”
话音未落,和妶拍案,道:“什么!”
竹华居士叹道:“却是如此,却是如此啊。此场风波之后,轩辕上神也是隐姓换名,老朽归隐前,曾听闻诸神称此人为‘赤逢伯’。”
和妶只觉轰轰雷声霹雳在耳,又好像飘飘然身处云端梦中。赤逢伯居然就是轩辕上神,而昊仓老怪竟就是悬孤鬼母收养的鬼婴。这是何等的巧合,这其中又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她心中隐隐有种可怕的念头:当年赤逢伯和昊仓联手杀了王子介瑜,多年后王子介瑜的亡魂重回人间,故技重施。按照当年赤逢伯的手段,逼着昊仓又杀死了赤逢伯。这一番无头无尾的杀戮,岂不令诸神慌了手脚?
竹华居士看出和妶的惶惑,道:“若是当年轩辕上神借着鬼婴之力,悄无声息地害死了介瑜,如今凶手借着昊仓之力,又悄无声息地杀了赤逢伯,同态复仇,血债血偿,这可完全是合理的。”又安慰道:“老朽只是随意胡说罢了,姑娘可别放在心上。”
和妶缓缓点点头,久久难以平静下来。如此说来,赤逢伯和昊仓的遇害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意外。她不知道自己多年来的好同伴楼澈是故意瞒她,还是他也确实不知道,自己竟一一直被蒙在鼓里,如堕彀中,各中缘由,堪堪令人心惊。
过了半晌,她仍是怔怔:“多谢前辈指点,在下实……在实在不能明白。”
竹华居士见和妶依旧心神不宁,道:“不能明白,那便不要想了。天下之事,因果循环,恰又逢阳九之厄年,自有灾厄。取琴来,老朽便考考你这几日曲谈得如何了。”
和妶本没心情抚琴,但听老者如此说不忍拂他的意,也只得取了“幽篁”来。
她心有所思,几下弹下来原本练熟的曲子谈得七零八落,不禁大为惭愧。刚要罢手,忽听琅然箫声,侧切而入,其声呜呜咽咽,高处如雨落芭蕉如泣如诉,缥缈处如瀛洲海雾若虚若幻。
冉冉箫声立即牵动琴音。和妶稍事凝神,手指跳跃拨动,琴弦铮铮,与箫声一起一落,一凹一凸,一增一补,恍若深处虚空梦境之中,又如海深处礁石上美人鱼的歌声。
良久,和妶方才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