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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昏迷的裴陆臣被人送进医院时,是将近凌晨一点。
送他进手术室的边缘跌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盯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发呆,脑中一片空白。
半小时后时颜抵达。边缘的狼狈、特别是她身上沾着的血渍落在时颜眼里,不由引得时颜一阵恐慌。
手术灯一直亮着,整个走廊却是死一样的静寂,走向边缘的短短几步路,时颜走得有些艰难。
出什么事了闻言,边缘抬起了头,可面前这女人紧接的下一句,却是问:池城他
面前这个自私的女人彻底激怒了边缘,担忧与无措全副化为怒火,边缘蓦地站起,揪住时颜的头发往后一扯,迫她抬起头来。
车祸现场,昏厥的裴陆臣,地上的血迹、玻璃碎片,汽油生猛刺鼻的味道,冒烟的引擎盖,以及,滴答滴答不知是油箱漏油亦或他伤口滴血的声音
冷静如边缘,也再没勇气去回忆自己赶到时看见的这一幕,只能狠狠地盯着时颜的眼睛: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是裴陆臣你丈夫早就一个人跑了
时颜的手机被这女警一举碰掉,前因后果她至今全然不知,焦急杂糅着迷茫,此刻只觉脑子发懵、头皮痛麻,只能强逼自己冷静,劝道:边缘你冷静点。
到底要多冷血,才能做到这女人般的冷静边缘堵塞在腔中的烦躁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她手上不觉又用了力,指节早已僵硬:
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还有那个见死不救的池城,万一他有事,我不会放过你们,绝对不会
边缘咬牙切齿的语气似是恨不能当场撕了她,时颜不禁屏了屏呼吸,一手扣住边缘的手腕,另一手扳住她的大拇指往外翻
这还是裴陆臣教她的防身术里的一招,可如今,这个不称职的老师却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
时颜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扯掉的那缕头发。池城见死不救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可事实摆在眼前,时颜说不出半句为他辩驳的话。
如果他真的有事,你再毙了我不迟。时颜说着就坐了下去。
地上的黑莓是时颜的,她看着它,发呆许久,终究放弃了捡它回来继续联络池城的想法。
去妇幼保健医院接她过来的是边主任,一路急驶之中,他始终缄口不语,更别提会告诉她事件原委,终是让她领教了一回对方的沉默如何将自己逼疯。
车窗外的夜色鲸吞蚕食着她的恐惧,令她毫无招架之力。而这疾驰的车,也只是带她进入更深处的黑暗。
她只得一路拨打那两个男人的电话统统无人接听绝望就是这样在迟迟没有结果的等待中酿生的。
幸而手术结束之后,主刀医生带来了好消息:手术很成功,没有生命危险,麻醉退了估计就会醒。
边缘紧绷的脸色终于稍有舒缓,却在下一秒恢复一脸凝重,敛眸看定时颜道: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
裴陆臣被推了出来,时颜要上千,同样被边缘拦下: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这里不需要
一直沉默的边疆终于发话打断边缘:裴二需要她。说着已上前拉开自家妹子。
时颜一人陪着裴陆臣进了病房,俄而有人推门进来,抬眼见是边疆,时颜松了口气:边主任,刚才谢谢你。
边疆只是抬了下巴,点一点躺在无菌病室里的男子:这小子命硬得很,阎罗王都不敢收他。放心吧。
虽只有一面玻璃之隔,可裴陆臣惨白如纸的脸色,她看的一清二楚,教她怎么放得下这个心
总想说些什么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时颜思来想去,总寻不到事宜的话题,见边缘没跟在后头,才记起要问一句:边小姐呢
我让她先回去了。
那裴少家人呢
要让他家里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我估计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与裴陆臣倒有几分神似。
他这话时颜咀嚼良久,最终兀自点了点头: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只能拿命偿了
裴陆臣昏迷这段时间,时颜理清了很多,关于过去,关于她失败的婚姻,关于他爱的男人,和不爱的男人。
仔仔细细地回忆一遍,然后统统丢掉,连同那个只懂趋害避利的自己。
就这样,连心都随之渐渐笃定下来。
她欠他一条命。
欠他的,又何止一条命
直到漫长的等待后,时颜亲眼见他缓缓掀开眼帘,积压在心的内疚才稍有缓解:你终于醒了
池城清醒过来时,看见的是护士那带着职业慰藉的脸:你终于醒了
池城的目光虽定格在护士的脸上,思绪却仍停留在那个夜晚、那条漆黑的小道上。
那个刺了他一刀的人,却是他唯一的希望,于是紧抓不放,也因此,他只挡掉了对方一刀。
腹部连中两刀后,他倒在地上,倾颓着视线,眼睁睁看着对方逃离,随后,听着自己体内血连同生命一齐流失的声音。
再醒来时,已身处这家医院。
医院地处偏僻,规模不大,设施勉强算齐全,连他用信用卡划账都费了一番周折,修养多日后刚能下地,池城就设法联络时颜。护士阻拦他走动,未果。
她的号码他倒背如流,拨过去,那端却始终出于关机状态。
哪怕只能听听她或宝宝的声音也好原来连这也是奢望。
当曾经的奢望变成现实,裴陆臣一时之间如坠云雾,只觉一切并不真实。
能救小魔怪的人如今再也寻不到下落,时颜一带儿子输完血,就来裴陆臣的病房报到。
药效过了之后裴陆臣就醒了,几日后转去普通病房,神渐好。小魔兽估计早已熟悉了医院的味道,在时颜怀里手舞足蹈的,险些打翻床尾的水果篮。
这小家伙长牙了没有不会还没长牙就想着要吃苹果了吧裴陆臣也只是玩笑地说说,不料小魔怪却像听懂了似的,鼻子一皱,哇一声哭了出来。
哭闹不止,怎么哄都没用,苹果塞他手里也被无情丢开,裴陆臣彻底投降。
好不容易哄好了,边疆也好不容易从儿科过来带小魔怪去室外放风,病房里才得以清净。
病中疏于打理,裴陆臣了冒胡渣的下巴,眉眼挑向一旁的椅子,示意时颜:坐。
这女人一面对他就成了算盘珠子,不拨不动,待她坐到了床畔,依旧是裴陆臣开口: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只见这女人深呼吸一口,这才抬眼迎视他:裴陆臣,你赢了,如你所愿,我把自己赔给你。
裴陆臣一愣,他是该笑该怒怔忪了许久,他仍摆不出适宜表情:我不喜欢你这语气,换一句。
时颜一顿,歪头想了想,真就换了一句: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真的
算了,别说了。裴陆臣眉头一皱,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她这席话闹的,他慢腾腾地斜撑起身体,手肘支在病床上,拉近距离看这女人,从你嘴里还真听不到半句好话。来,用行动证明一下
说着,抬手按低时颜的后颈,眼看就要吻上来,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牵扯到头上的伤口,还没碰着她的唇,就已痛的失力,转眼跌回病床上。
你还好吗
时颜站了起来,面色关切,只换来他闷声嗡气的一句:不好。
那我去叫医生过来。
时颜说着就要离开,裴陆臣赶紧唤住她:等等,我有个问题要问。
趁她顿住脚步,也趁他自己有勇气时,裴陆臣不给自己反应时间,就已脱口而出: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