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长衫已经被黄沙刮损地不成模样,事到如今,他也不在乎了。
所以其实他不光这样想着,而且现在他也确实这样承受着。
刚刚走到稍有人迹踏足的路段,无常的狂风,便从天边的沙漠中卷起风暴。
瞬息之间带走了他所有的干粮以及一大袋马奶酒。
先前还跟在身后的骆驼也迷失在了风暴中,这无疑令人更加绝望。
现在只留下一柄未被风卷起地、狭小细长的剑,安然躺在沙子上。
剑鞘上镶嵌着七颗翠绿明珠,以北斗七星地运势相辅相成。
鞘身纹路雕刻地很精致,在黄沙半掩之下,依然璀璨夺目,不难看出这是一把利剑。
长歌当然没时间思考这些,只因这把剑在他手中已握了整整十年。
他五岁开始拿剑,七岁已经打败了声名远播的‘江中只狼‘姚重山,十二岁名满天下,年轻一辈地人无一不是他的手下败将。
别人还依偎在大人怀中撒娇要糖人吃的时候,他早已不慕虚名。
这把剑乃至剑鞘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有着其存在的必要。
通过什么样的姿势,还有什么样的速度,以及达到的什么样的效果,他都一清二楚。
就如同现在这般,剑柄可以用来当拐杖支撑用,剑身也可以借用来挖土,他都实在是了如指掌。
他看起来并不是很聪明,只简单了挖了一个土坑,堆了一个土包勉强抵御着炎热。
长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去,便将这柄并肩作战了十年的宝剑随意的丢在了一旁。
这浩瀚无垠地荒漠,入眼处不见人影,倒也不必担心有人捡了去。
他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死活,随着嘴角荡漾地一缕笑意,进入了梦乡。
好在只睡了小半个时辰,接二连三地风铃声就已经自风声中传来。
一个由九只骆驼编制地队伍正缓缓行来。
长歌抬起眼帘,拍掉身上夹杂的沙粒,嘴角笑意更甚。
火红的阳光照在火红的幔帐上。
骆驼脖子上挂着火红的铃铛,火红的人儿也都穿着火红的衣裳。
后面的五只骆驼身后都拉着一个板车,板车上坐着几个干练的汉子,同样放着的几个火红地大箱子。
队伍中间地板车上盖着一个幔帐,里面几个倩丽的身影隐隐绰绰,婀娜多姿。
当头的三只骆驼身上分别坐着三个楼兰汉子,看他们在鞍上四平八稳,如履平地,想来也是练家子。
黝黑的胳膊粗壮有力,其上缠着几根油腻的麻绳,头上戴着红色头巾,个个皆目光如匹练,此刻望向墨白时满是戒备之色。
“望各位恕在下唐突之罪。”微微抱拳致歉,长歌沉吟片刻,出言道:“在下实是无心打扰,奈何游历到此,于风沙中一时迷了方向,不知几位可否载我一程?”
见几人恍若未曾听闻一般,仍是拿目光不断扫视着自己手中的剑。
“诸位不必太过紧张,我真的只是路过而已。”长歌飒然一笑,将剑挂在了后背,双手平摊在前示意安全。
几个楼兰汉子眼中少了些许敌意,目光相互交汇间仍是闭口不言,看神情倒像是听不懂。
“罢了,谁叫我身无分文呢?”长歌摆摆手,整理了一下褴褛地衣衫,决定就此告辞。
长歌方才走了九步,身后便传来骆驼走动的声音。
“浓木吉,阿嗲哇系嚯立呀,苦已得呱,其扁西达路。”粗犷地声音响起,与人在攀谈着什么。
“阔仑西,把侬登哈嗦,吾呢吉马拓。”
长歌走到十三步的时候,幔帐中传来轻灵的天籁之声,如鹧鸪鸟版婉转低吟:”这位侠士,请留步。”
“多谢姑娘了。”
闻听此言,长歌转过身来,朝中间幔帐处,屈身一拜谢道。
“不打紧的,侠士还是早些上来喝些酒水润润喉吧!”
未等长歌回话,靠前地楼兰汉子已拉着骆驼走过来,发亮的眼睛不怒自威,盯着长歌,示意与他同坐。
装作不经意间瞄了一眼他手臂上偌大结实的肌肉,长歌张着惊讶地嘴巴勉强一笑。
终是笨手笨脚地上了骆驼背身,虽然其过程是他身后的剑柄有意无意的刮了两次这汉子脸颊。
见汉子未曾在意,长歌滴溜溜地眼珠一转,只得悻悻收手,拿起骆驼背上的马奶酒,咕咚咕咚地灌起来,再不说话。
倒是身后传来姑娘轻声娇笑,惹得长歌又是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再戏弄戏弄这个楼兰壮汉。
幸好这时前面带队的人摇起手中的铃铛,骆驼便不急不慢地开始赶起路来。
兀自喝了几口烈酒,长歌好似醉了一般,躺在驼峰上一动不动。
呼吸间酒气冲天,楼兰汉子返身一看,太阳当空,他却是睡得正香咧!
骆驼队伍远近行了两个时辰,长歌这才悠悠转醒。
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腰,捶了捶腿,一点也不客气地又拿马奶酒喝起来,把前面的钢铁汉子都逼成了一脸委屈的样子。
从长歌手里接过以后也狠狠灌了几大口,沿途干燥地喉咙遭遇烈酒,自然是呛得不轻。
“你放心,我不白喝你的。”轻轻拍着大汉的背,长歌又笑了。
他笑并不是因为大汉的吝啬,也不是因为大汉的气量。
只因大汉这样的吝啬实在要比他的很多豪情大方地朋友要大方地多,气量也比那些自诩腹中撑船、虚怀若谷地大侠要大地更多。
长歌基本每天都笑,不仅仅是因为笑容能让他忘掉烦恼,忘掉他那些不愿回忆地过往。
他的笑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信息,那就是即将发生的事会让他觉得有趣。
就在他脸上笑容未曾退散地时候,结实的路面两边已经扬起了阵阵飞沙。
几乎一瞬间,从地上已然站起来了十七八个黑衣大汉,眼神冷冽,个个手持精钢弯刀,明晃晃地刀刃透着一股寒意。
领头地大汉当先察觉不对劲,第一时间抽出佩刀护身,奈何对面反应更为迅捷,绳索自骆驼蹄上一套,楼兰汉子已然失去重心,一时间人仰骆驼翻。
骆驼嘶鸣,队伍混乱。
“侬咚伊阿西达路,阔哦西。”摔倒在地的汉子说完这一句话,就已被弯刀架在了脖子上。
几个楼兰大汉抵抗一阵,长歌便听到了几个女子惊慌失措地尖叫声。
回头望去,一行几人皆已被驱赶下来,蹲在地上。
熟练地刀法,行事雷厉风行,且训练有素,看样子似乎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