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瑕。
就冲着这三个字,卫襄就已经能确定眼前这个黑影,的的确确就是那个已经被毁灭的幽冥城主,只是,他为何会在这里?
卫襄蹲在地上,正在纳闷儿,她怀里的朱云动了动,在幽暗的光线里对着卫襄露出一个笑容:
“谢……谢谢……”
随着朱云开口说话,血沫子不断地从朱云的唇边溢出来,触目惊心。
卫襄下意识地就抬手去擦,身后却冷不防地伸出一只手,将朱云直接从她怀里拎了出去,转手扔给了松陵子:
“你的徒弟你自己看好。”
这人可真是……
卫襄无可奈何地站起来,再次看向了幽冥之主那边。
松陵子接到了自己的徒弟之后,伸手一挥,就将密室通道两旁墙壁上的灯全部点燃,灯光全都照在了幽冥之主的身上。
卫襄这才看清,幽冥之主的身影带着些隐隐约约,并不是在幽冥之城的时候那般凝实,难怪他只是站在那里吓唬人,却迟迟不动手。
而在他的身影中,一道人类男子的身影也忽隐忽现,不用说,那肯定是祝言原本的躯壳。
而此时缠绕在卫襄手臂上的小白,已经整条身子都缩在了卫襄的袖中瑟瑟发抖,连个头都不敢露了。
蛇妖小笨却是从尉迟嘉的袖中游走而出,化出庞大的身躯,在这狭窄的密室通道中昂起身子,挡在了众人面前,朝着前任幽冥之主的身影吞吐着蛇信,发出嘶撕的声响,眼看着就是要干一架。
但如果真的打起来,卫襄觉得蛇妖一定不是幽冥之主的对手,因为幽冥之主的厉害之处,并不是修仙者推崇的修为和法力,而是他本身那能够侵蚀一切的死气。
所以说,小笨的勇气让人感动,可这个举动,是真的蠢。
卫襄拽了拽尉迟嘉的袖子:
“把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镇魂兽给叫回来,别让他丢了命,你也跟着受牵连。”
尉迟嘉点点头,直接出手将蛇妖给收了回来,不由分说地将他打昏,重新塞进了衣袖中。
对峙的两方中间,再次空无一物。
松陵子安顿好了徒弟,立刻从怀里拿出一大把符纸,站在了卫襄身边,低声问道:
“卫仙子如今可有什么好办法?为什么这尸魔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松陵子总觉得能够逃过自家徒弟追杀,还能掌控梦魇森林的这对未婚夫妻,应该不会很弱才对,而看这小姑娘的表现,应该是知道眼前这是什么鬼东西才对。
卫襄看出了这老头儿在紧张,拍了拍松陵子的肩,安慰道:
“宗主不要害怕,这黑影乃是从前的幽冥之主,他虽然死而复生,但如今只是一道虚影罢了,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谁,谁说我害怕了?你这没大没小的孩子!”
卫襄的动作和说话的语气,都让松陵子心里一阵不自在,他梗着脖子反驳道。
不过他心里没那么慌了也是真的。
到底是做了几十年掌门的人,一直到眼前这家伙没什么威胁力,松陵子手里的符立刻就像是下雨一般朝着幽冥之主撒了过去,一道道闪动着金光的符纸,将幽冥之主的影子团团围住。
不得不说,松陵子这老头是真的实力强横,这么一大把符纸撒出去,原本看着威风凛凛的幽冥之主顷刻间发出一声声的惨叫,身上的死气开始溃散,原本就不凝实的身影更是淡了几分。
松陵子大袖一挥,冲着痛苦的幽冥之主义正言辞地开始训斥:
“你若真是那什么幽冥之主,就该知道人间各有道,阴阳之间,不可混淆,为何还要来人间作乱?”
面对松陵子的训斥,被符咒包围的幽冥之主一边挣扎在金光点点中,一边再度发出怒吼:
“白无暇,白无瑕!”
这……松陵子有些懵,转头看着卫襄:“他什么意思?”
卫襄不着痕迹地拍了拍袖子里发抖的小白,淡淡地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松陵子总觉得这小姑娘在撒谎。
卫襄很认真地继续摇头:
“真的不知道。”
松陵子只好回头对着幽冥之主再次怒斥:
“不管你是何处来的阴魂厉鬼,今日有我在,你就休想祸乱我火云宗,休想祸乱我北海仙门!”
说完就开始放大招,直接以剑为笔,催动灵力,在虚空中画出一道道的符咒。
那些符咒一旦成形,很快就如同实质的金线一般,密密麻麻地形成了一张天罗地网,朝着幽冥之主的身上压了下去。
在这张密网的压制之下,幽冥之主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淡,到最后,彻底消失,祝言的躯壳,再次清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耗费了太多灵力的松陵子,也终于收回了手中不断画符的长剑,怦地一声将长剑杵在了地上,借以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宗主!”
卫襄关切地出声上前,尉迟嘉也已经赶在卫襄前面伸手扶住了松陵子。
昏黄色的光影里,原本精神矍铄的老头儿奄奄一息,脸上的褶子都像是多了十几道。
卫襄顺手就将两张固元符拍在了老头身上,轻声道:“好了,您可以休息了,剩下的,我们来。”
说实在的,鉴于对人性的认知,卫襄原本以为,这老头不会傻到自己一个人上的,怎么也得先让他们出手,但是此时此刻,老头这种大公无私,不畏牺牲的表现,还是让卫襄不禁动容。
松陵子也实在是撑不住了,点点头,顺从地被尉迟嘉搀扶到了墙根儿,和还在吐血的朱云排排坐了。
转头间,卫襄瞥见了朱云唇角如同小河蜿蜒一般的血痕,心底不由得很是同情。
这师徒俩也真是不容易,被他们的祖师爷坑得够呛。
于心不忍之下,卫襄就将剩下的一张固元符拍在了朱云身上,先帮他稳定住伤势。
只是卫襄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张符拍下去,原本还奄奄一息的朱云,立刻就眼神亮晶晶地盯住了她。
“襄襄……”
朱云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然后伸出手掌,手掌心一只火红色的鸟雀正在沉眠。
卫襄愣住了:“这是……”
“这是我的镇魂兽……朱雀……”灯光里,朱云的笑容里带着期待和忐忑:“我把它给你,如果不敌,让它再次迎敌吧……”
再次迎敌。
这四个字看似风轻云淡,实则重逾千斤,吧嗒一声砸在了卫襄的心底。
如果此时,朱云爬起来说,我去迎敌吧,或者跟她说,卫襄,一切都交给你了,她的心情大概不会有任何的波动。
但是,他却将等同他性命一般的镇魂兽就这么送在了她面前,带着在所不惜的态度——
要知道以他此时的状况,一旦他的镇魂兽出了意外,他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