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密藏又不是位于火云宗大门口,出现僵尸这件事却这么快就传了出去,自不必说,定然是有内鬼的。
但是生气归生气,现在第一要务还真不是追查内鬼,而是尽快将找上门来的那些人打发走是正事。
松陵子只能匆匆离开,去应付找上门来的那些人,长老们则是继续商讨到底拿这个尸魔怎么办。
卫襄和尉迟嘉所住的院子内,此时已经被尉迟嘉布下了重重结界。
火云宗的人想要盯着他们,他们却不想事事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被救回来的祝言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彻底陷入昏迷,西泠坐在他身边时刻照顾着,难过之情溢于言表。
严格来说,卫襄和尉迟嘉是一伙儿的,蛇妖和小白是一伙儿的,只有他和祝言惺惺相惜,算是一伙儿的。
如果祝言有个什么好歹,那以后连个抱头痛哭的人都没有了,只能任由卫襄和尉迟嘉两个人将他搓扁揉圆了,只要想到这一点,西泠就想哭。
可惜他到底是个男人,想哭也不好意思真的哭出来,忍了自己的伤心,苦苦哀求卫襄和尉迟嘉救救祝言。
卫襄也颇为西泠的情深义重而感动,但是,祝言现在这个样子,她再心急也不能贸然行动。
不必说,祝言丢失的那两魂六魄,肯定是被那僵尸给吸走了,如果她想要去找那僵尸给讨要回来,就要想办法再次进入火云密藏。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是用脚丫子想,也能知道,松陵子那老头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再放任他们进入火云秘藏。
更何况,她还不知道,按照祝言的本心,到底是继续在这个躯壳内做个普通人,还是回到自己原本的躯体内,做一个狠人?
多少修仙的人,为了得到强大的力量而走上歧途,不惜一切代价。
而祝言,他的本体已经获得了这样强大的力量,只要魂魄完全回归,他就等于是重获新生。
面对这样的诱惑,卫襄完全无法确定,祝言扛不扛得住。
入夜时分,西泠坐在祝言身旁沉沉地睡了过去,卫襄和尉迟嘉坐在院子里,对着溶溶的月色,看着天上稀疏的星子。
蛇妖和小白盘在院子里的树上,交缠在一处酣然入梦,树下的杂草中,传来幽幽的虫鸣。
一切看起来都是现世安稳的静谧美好,但是卫襄和尉迟嘉依旧能透过结界,看到外面巡视不断的火云宗弟子,这一切都提醒着他们,他们身上的麻烦只会越来越深重,绝不会就此远去。
“襄襄,夜间不宜饮茶。”
正当卫襄端起茶杯,准备一饮而尽的时候,尉迟嘉温柔地说道,然后伸手从她手里拿走了茶杯,塞过来一杯白开水:
“渴了就喝白水吧,不然一会儿会睡不着的。”
“你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我能安然如梦?”
卫襄自嘲地撇了撇嘴角,接过了白水,一饮而尽,眉目间却涌上了更多的愁闷。
“我之前总以为,帮助祝言寻找他的身躯,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无非就是找得着或者找不着,但我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个结果。”
卫襄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院子里幽幽回荡,带着说不尽的愁绪。
尉迟嘉伸手,将她的脑袋掰了过来,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肩上,才笑道:
“我知道你发愁,但我居然不知道你居然发愁到这个地步,其实,这有什么可愁的呢?”
“怎么就没什么可发愁的了?万一祝言的魂魄永远回不来,他自己心甘情愿地成为尸魔怎么办?万一他成了尸魔大开杀戒怎么办?到那个时候,火云宗上下,还不得吃了我们?”
卫襄挣开尉迟嘉的手臂,瞪圆了眼睛反问道。
“襄襄。”
尉迟嘉很执拗地再次将她摁回了自己怀里,才笑道:
“如果祝言的魂魄最后选择成为尸魔,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无论他以后的结果是好是坏,那具僵尸都是他自己的躯壳,这是上天给他的安排,我们只能做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到时候我们和火云宗的人一起出手,将他彻底灭杀。”
“至于火云宗的人么,襄襄,你觉得,我们需要怕他们吗?我不想直接跟他们为敌是一回事,能不能护住你,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尉迟嘉的声音如同淙淙的流水从卫襄的耳边淌过,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卫襄在这样的安抚中有一刹那的神思恍惚。
但她很快又清醒过来,忧心忡忡地问尉迟嘉:
“可是,如果祝言成为了尸魔,大开杀戒,那岂不是还是因我们而起?”
“这怎么能是因为我们而起呢?襄襄你别忘了,到底是谁将祝言的尸体带回来放在火云密藏中的,使我们吗?”
这样的反问,让卫襄彻底沉默了下去。
好一会儿,她才闷闷地摇摇头:“不是。”
“那就对了啊,凡事皆有因果,从火云宗的人将祝言的尸体带回火云宗开始,命中注定就会有这么一天,而我们。不过是将这一切凑到一块的棋子罢了。”
尉迟嘉的话,逻辑顺畅,条理清晰,极其具有说服力。
但是卫襄悄悄仰起头的时候,还是猝不及防地从尉迟嘉眼底看到了漠然。
她犹豫了一下,声如蚊蚋,却还是语气坚定地问道:
“尉迟嘉,人命在你眼里,就只是,命中注定吗?”
闻言,尉迟嘉微微垂眸,清晰地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明亮双眸中微微的惧怕和疏离。
“襄襄啊。”
他一声叹息,将她的眼睛蒙上,有些无可奈何地低头,让自己的额头与她带着凉意的温润肌肤碰触在一起。
“无论人命在我眼中是怎么样的,在上天眼中,都是一样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在上天眼中,众生平等。而在我眼中,除了你的一切,别的,真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