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色厉内荏的傻孩子啊,每次总是做出这样凶恶的姿态,其实到最后,还是下不了手。
尉迟嘉这么想着,脸上就带了淡淡的笑意,但是夏日的微风从亭子里轻轻拂过,恼羞成怒过后的卫襄冷静了一下,却将这笑意看成了嘲讽。
她怒目道:
“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不是舍不得打断你的腿,我实在是想着要是把你的腿打断了,我这一路就得拖着你这个累赘回去,我可不想把自己给累死!”
尉迟嘉但笑不语。
嗯,他不愿意揭破他的襄襄其实就是死鸭子嘴硬。
不过……
“襄襄,你是不是在这里等我?”尉迟嘉含笑问道。
“你别自作多情了成吗?我不是等你,我是走累了来歇会儿,毕竟我舍不得我爹娘,舍不得长安城……总之,跟你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卫襄极力撇清,然后头也不回去解开马缰,准备逃遁。
尉迟嘉哪里肯让她称意,笑着走了过去,将她一把拉住,直接换了个能说下去的话题:
“那咱们就就这么走了,那府上八妹妹的病,到底怎么办?”
“六婶婶不愿意让我带八妹妹走,我只能先回东海去想别的办法了。”
说起这个,卫襄有些难过,言语间也不免有些垂头丧气。
尉迟嘉明白卫襄的这种难过,这是任何一个真心对待家人都会有的难过。
更何况这样的家人还不相信她。
他伸手抚了抚卫襄的发丝,安慰道:
“既然是六夫人舍不得女儿,那就先这样吧,我们回去,总能想到别的办法的。”
“那你说,我要是让师父帮我找一个信得过的,又能让六婶相信的‘高人’来跟六婶说,六婶会不会相信?或者,我干脆再去趟语凝海,将那个镜子挖出来带到长安来……”
不知道尉迟嘉的手是不是有什么魔力,卫襄不知不觉之间就将心里的盘算说了出来。
尉迟嘉点点头:
“你这主意也不错,具体如何,还要等回到蓬莱再做打算,我们这就走吧。”
“那你先放开我啊!”
卫襄甩开尉迟嘉的手,解了马缰,翻身上马。
两人一路纵马走了一阵子,卫襄又忽然勒住了马头。
“怎么了襄襄?”
尉迟嘉也跟着停了下来。
卫襄转过头,看向尉迟嘉的目光中带着疑惑和警惕:
“你方才,为什么没有问我,卫曦的病,和语凝海的镜子有什么关系?我并没有告诉过你。”
“这……”
总不能说自己已经知道了吧?
尉迟嘉垂眸笑笑:
“你要告诉我,自然就告诉我了,你若是不愿意说,我何必强问?”
卫襄不做声,眼神在尉迟嘉明玉一般的脸上转了几圈,才再次策马前行。
按照尉迟嘉如今每每总喜欢强来的性子,他不该是这样的人才是。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起不了反驳的心思……卫襄忽然觉得,不对劲的人不是尉迟嘉,该是自己才是吧?
带着满腹狐疑,卫襄一路上的行程慢了很多。
因为一路上她都在忙着和尉迟嘉闹别扭。
尉迟嘉说往东,她就非要往西,尉迟嘉说吃饭,她就非要喝水,尉迟嘉说走这条路,她就非要纵马在山林子里乱跑。
但每次与卫襄意见相左,尉迟嘉都是顺着她的意思来,再也没有和她起过什么争执。
这让卫襄想要再次验证自己是不是不对劲的想法,全都落了空。
直到第二日傍晚,两人再次因为卫襄的闹腾,错过了城镇,只能露宿在荒郊野外,卫襄才停止了这种可笑的闹腾。
因为暗夜中飞来了一只符纸化成的鸟儿,贺兰辰给他们传信来了。
“卫曦已醒,速返长安。”
短短的八个字映入眼帘,卫襄瞬间就跳了起来:
“走,回长安!”
这一刻,什么与贺兰辰的恩怨,什么六婶婶的不信任,都被卫襄抛去了脑后。
尉迟嘉依旧是对卫襄言听计从,二话不说灭了火堆,跳上马跟着卫襄往长安城的方向回返。
两人一路疾驰,马不停蹄,待到第二日长安城门一开,两人就踏着朦胧的晨曦回到了卫国公府。
原本卫襄走后,卫六夫人不好意思之下,是打算将女儿挪回自己家慢慢将养的,但还没来得及挪回去,卫曦就醒了。
卫六夫人欣喜若狂,忙叫人请卫襄,才想起来卫襄已经走了,好在卫国公夫人念着往日里妯娌之间的情谊,也没跟她计较那么多,直接就遣卫程进宫请旨,让贺兰辰来家里看看。
卫襄没走的时候,贺兰辰也上门来求见过,但回回都被卫襄拒绝,此时卫襄不在,贺兰辰终于能再登卫国公府的大门。
卫六夫人万分感激之下,终于良心发现,悄悄问卫国公夫人:
“大嫂,这贺兰辰是毗陵四皇子,就这么让他上门,会不会让皇上疑心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卫国公夫人直接打断了:
“先前他的身份不曾说破的时候,他还在咱们家住过好几次,如果这一说破,就断绝往来,不更显得咱们做贼心虚吗?还不如亮亮堂堂,光明磊落的好!”
卫六夫人听卫国公夫人这么说,也就彻底放心了,欢天喜地迎了贺兰辰进门。
贺兰辰直接去看了卫曦的状况,然后,卫曦身上贴着的镇魂符引起了他的注意,稍稍一看,他就知道是小师妹又死性不改地开始画血符了。
贺兰辰不动声色地将用过的没用过的血符都收了起来,一切痕迹抹消干净,这才用符纸传书,让卫襄速返长安。
所以卫襄一走进卫曦的院子里,迎接她的不仅有醒来的卫曦,还有沉着脸的贺兰辰。
“小师妹如今本事越发大了,缺了魂魄的人都能用血符唤醒,真是好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