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鸣盛和李世川几乎同时没了生命体征,沈听把担架让给了比他离起爆点更近的梁硕, 自己则在楚淮南的搀扶下上了车。作为现场硕果仅存的污点证人,梁硕要是死了,他们会很麻烦。
楚淮南的俊脸上挨了好几下, 嘴角破了皮,颧骨处还留着一抹淤红, 衣服脏得像是苦守寒窑十八年没洗澡, 永远衣冠齐楚的资本家鲜有的狼狈。
死里逃生, 任务也还算圆满,沈听向远在京市的严启明大略汇报了一下现场情况,转过头见楚淮南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抬起手指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笑道:“这个位置选得不错, 红紫色挺衬你的皮肤,显得特别娇憨。”
公狐狸微微一皱眉, “你的脸色不太好。”
沈听挂掉电话, 靠着椅背略略龇牙:“换你炸一个试试, 谁被炸飞了还能春风得意?”
楚淮南仍不放心,转头冲正在给梁硕做检查的医生说:“你们能先帮他看看吗?”
尽管梁硕穿着防爆服, 但他离爆炸中心比沈听近了有三四米, 因此伤得不轻, 双腿和左臂都有骨折的迹象,肋骨也断了两根。
医生正拿着固定板给他固定,闻言凑过来问:“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在资本家的逼视下,沈听老实地说:“我有点儿眼花。”
医生松了口气:“可能是有点儿脑震荡, 其他呢?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的吗?”
沈听有些头晕还有点儿犯恶心,但还没来得及说,车轮突然被岔枝绊了一下,整个车身都剧烈地颠簸起来。
他被安全带勒得胸口一紧,腥甜的血气伴着刀割般的疼痛直涌上喉头,登时连扶着车壁的手都软了软,沈听满脸冷汗地俯下身,抖着青白的嘴唇“哇”地吐了一地的血。
……
江沪市的“外科第一刀”楚秋白最近忙得随时都要卒中的风险。不仅每天要应对四五台择期手术,还总能碰上“熟人”来他这儿强行扎堆凑热闹。
前几天,先是他堂弟的邻居由于意外坠楼被紧急送来他院里。
人来的时候,正值深夜,急诊科只留了一个年轻的主治和两个轮转的实习生。
病人坠楼时头部着地,颅脑创伤严重,伴有颅骨骨折及脑挫裂伤。
送病人来医院的是辆垃圾车,可车上却配有两名专业的医护人员,一路上都严密注意着病人的意识障碍情况。
同时坠楼的有两个人。据随行的医护人员说,其中伤情更重的那个曾在途中醒过一次,但在确认伤情较轻的同伴没有生命危险后,他再次陷入了昏迷。
通常来说,坠楼后立即出现的昏迷是由原发性脑损伤造成的,而清醒后的第二次昏迷则多为颅内血肿引起。
在到达医院前,患者已经无意识地呕吐了多次,根据随车医护人员的观察,其一侧瞳孔有明显的进行性散大,光反应消失。
主治医生立刻判断病人有脑疝的可能性,在快速输入2o%甘露醇后,他焦急地拨通了大外科主任楚秋白的电话。
尽管运送病人来的是辆垃圾车,可车上的医疗设备却十分齐全。除去应对坠楼伤情特征所必备的内科包、外科包和气管插管包外,甚至还备有专业的产型担架。
随车医护人员的素质也奇高,在车上就已经为病人建立了静脉通道,车上甚至还提前准备有和病人血型完全匹配的血袋,这也是因坠楼而大量出血的重伤病人在送达医院时,仍有生命体征的重要原因。
接到主治医生电话时,楚秋白正在“吃宵夜”,红着脸衣服才刚脱到一半,却被突然响起的“南无阿弥陀佛”的手机铃声吓了一大跳,手指按在领扣上,解也不是不解也不是。
靠着床头抱臂看向他的男人忍不住笑起来:“接吧,你这手机铃声实在净化心灵,让人一点儿邪念都不敢有。”
楚秋白憋着一口恶气在情人意味深长的眼神中接了电话,听说有人坠楼,皱着眉问:“从几楼跳的?”
“好像是十楼。”
楚秋白抓着领子“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那你打给我干什么?直接拉去量个心电图,写个病例就完事儿了。”
外科医生在接诊坠楼病人时,往往有着一套不成文的“标准化”抢救流程。先问病人是从几楼跳下来的,要是8楼以下就立刻抢救,要是8楼以上基本就是走个过场。
楚秋白在带学生时,还曾编过一套“七上八下”的歪理。
“从七楼往下跳的大多还有点儿希望,遇上靠谱的医生运气好的话还能有机会上来重新做人。要是从八楼或者以上往下跳的就只能彻底下去,来生再会了。”
年轻的主治医生正在下初步医嘱,轮转的实习生慌慌张张地在问病人名字。
和兵荒马乱的值班医生比起来,护送病人们来的医护人员倒显得冷静许多,态度专业地说:“路上已经做过插管的是林有匪,o型血,初步判断颅脑损伤伴脑疝,伤势更轻的是路星河,a型血,昏迷的原因还不确定,但病人的呼吸和心跳都正常,建议马上查个脑部ct。”
现场的慌乱可想而知,电话这头的楚秋白为那两个熟悉的名字皱起了眉头,冷下来的声音把手忙脚乱的小主治震得一愣。
“他刚刚说病人叫什么?”
小主治:“林有匪。”
楚秋白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转身就往门外走:“病人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小主治因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立刻通知神经外科的周艮海,让他赶紧到现场准备做开颅!”
“周主任好像不在。”小主治苦大仇深:“他到京市交流学习去了,下个礼拜才回来,您忘啦?”
楚秋白忍不住骂了一句,想了想说:“那你先让准备手术室,估计胸外和脑外得一起上!”
在外科工作满五年以上的,对别人的生死看得都相对比较淡。楚秋白以前倒也有过每天都拼了命要同阎罗王抢人的劲头,但现在,他宁愿在家里多睡点儿觉,好让自己多活几年。
可看淡他人生死,和看淡朋友生死到底是两码事。
他踢掉拖鞋踩进鞋子里,挂了电话急匆匆地往门外冲,身后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戏谑地调侃:“怎么?半夜还要赶回去做活菩萨?你们医生是不是都是神仙,不需要性生活?”
妈的,忘了家里还有这个祖宗!但情况紧急,楚秋白顾不上应他,紧皱着眉给楚淮南拨电话。
楚淮南显然睡了,接电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吵醒什么人:“有事吗?”
楚秋白急道:“你和三院脑外的徐进是不是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