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家就是受到诅咒的一家,据说从明代开始,就有人行医,到了近代,开枝散叶,除了哥哥,叔叔伯伯,表哥表姐全都沦陷在医疗战线。
原来她和哥哥一样,无比讨厌医学,白衣天使、救死扶伤又怎样,她才不要道德虚名,她只要生病的时候有人陪。
高考志愿是母亲填的,毫无转圜余地,剑拔弩张到了不从就脱离母女关系的地步,至微没有喻教授的铁石心肠,她妥协了。
这几年,过得多压抑,多难受,只有自己知道,要不是有跆拳道还有寝室一众姐妹撑着,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熬过来。
她喜欢慕长安,喜欢到对医学都不那么排斥了,喜欢到能忍受他那反复无常的躁郁症,可是,此时此刻,她忍受不了他的不闻不问。
周围热热闹闹,至微呆呆坐着,沉浸在悲伤的往事里,竟然泛起了泪花。
“老大,你怎么了?难受吗?”卓小蝉和沈含笑买饭回来,一人手里拎一大兜吃食。
“没什么。”至微坐起来,吸了吸鼻子,恢复嬉皮笑脸,“你们也太小气了,我刚献完血,就给我吃这个?”
透明塑料盒,一眼就看到里面清一色的猪肝,黄酒炒猪肝,麻油猪肝汤......闻着就想吐。
“我要吃梦江南的蟹粉豆腐,海珍四宝,腐乳红烧肉。”
老大这是有情绪了,十有八/九在生慕医生的气。
卓小蝉放下塑料袋,“你不早说,现在哪来得及买?”
沈含笑在手机app上扒拉了一阵:“据此30多公里,不支持全城送。”
至微骂骂咧咧,卓小蝉一边开车一边忍受耳边的聒噪,终于被烦得头昏脑涨,说道:“老大,求求你,小声点,脑袋都被你吵炸了,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要吃什么,让慕老师给你买。”
“我让了。可是”至微肩膀一缩,声音低了下去,“他就是个木头人。”
昨晚,那么直接要他陪,他尚且视而不见,更何况,只是随口一说献完血想吃梦江南?
他记得才有鬼。
女孩子,再怎么大大咧咧,面对爱情,也难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至微此时就想,或许在慕长安心里,她没那么重要,甚至比不上一台早期结肠癌择期手术。
“你撒撒娇嘛!”卓小蝉煞有介事说,“俗话说,撒娇女人最好命,哪个男人吃得消女人的撒娇。”
至微想了想,越发觉得应该走走撒娇路线。
卓小蝉放着公司一堆事,跑来陪她,虽然这厮一直在打电话,一直在骂娘,但总好过无人问津。
至微为迁怒于她感到一丝愧疚,手放在她肩上,轻声说:“对不起啊,知了。”
卓小蝉了然地拍拍,没说什么,专注开车去了。
至微回到慕长安家,赵姨开的门。
“赵姨,你探亲回来啦?”
“回来啦。”
至微瞥见了慕长安早上穿的鞋,想他也回来了,赶忙有样学样,也抚着额头假装头晕。
“哎哟,这怎么回事?”赵姨吓了一跳,大声把慕长安叫下来。
“怎么了?”
“我头晕。可能是献血的原因。”至微抚着胸口大喘气,自我感觉学得惟妙惟肖。
慕长安抓起她的手:“脉搏和献血前差不多,不快,没有血容量不足的证据。你头晕肯定不是因为献血。”
至微:“......”
鬼要你分析病因?人家要心肝宝贝荡气回肠。
慕长安陈述完,接着说:“是不是昨天吻太狠了,你现在还缺氧?下次我轻点。”
至微:“......”脸红成了一朵霞。
赵姨见怪不怪,识趣地跑进房间,关上了门。
车开到一半,至微眼巴巴等着他来点实际行动,结果,站到腿软,慕长安还绕在缺氧上出不来。
苍天啊! 才不是因为吻太狠,而是现在需要你吻啊,笨蛋!
没办法,至微只能把头晕啊矜持什么的暂时丢到一旁,再次送嘴上门:“抱我。”
慕长安听话地将她拦腰抱起,顿时手臂一沉。
这孩子,重了这么多,血脂真的合格么?
慕长安抱着至微往楼上走,路过餐厅,看到桌上空空如也。
“你对我不好。”至微咬慕长安的耳垂。
“嗯?”
“你都不给我准备好吃的。”
慕长安温温柔柔地亲了她一下,“你想吃什么?”
“梦江南。”
“这家好似不合你口味。”
至微好辣重油,的确不爱甜腻口味的淮扬菜,但是......
“人家今天就要吃这家。”至微以林志玲的语气,撒娇撒得自己都快吐了。
“好。”慕长安看她装可爱,还真有点可爱,不由嘴角微勾,泛起一丝得意的笑,抬手看了看表,“应该快好了。”
正说着,厨房门打开了,七.八个厨师打扮的人托着盘子从里面整整齐齐走出来,其中一个扯开一张桌布铺在桌子上,其余几个将手里的菜妥帖地铺呈开。
“慕先生,苏小姐,请慢用。”
慕长安点头说:“谢谢,辛苦了,你们先回去吧。”
他们躬身行了礼,没多说一句话,礼貌地撤退了。
“这是?”
“梦江南太远,又没有外卖,只好把厨师叫回来了。”
至微震惊了,她没想到撒娇竟能撒出这么大获,他居然把厨师给请家里来了。
不对,请厨师应该是在她还没进门,还没施展撒娇技能得时候吧?
他记得她说的,没有没心没肺对她毫不走心。
“你记得我说要吃梦江南,就请厨师到家里,那我说要你陪,你怎么就不听呢?”
孤独分等级的话,一个人献血够得上十级以上了。
慕长安没想到至微会纠结这个,在他看来,采血不是什么复杂操作,几乎没有风险,现场有血站的人,有老师,有志愿者,他去了也帮不上忙,完全没必要因此停掉一台手术。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那怎么办?我就是这样,一时半会改不了。”慕长安放下筷子,敛着眉。
他等待至微回答,像等待发期末成绩的学生。
“我一直都这样的话,你还要不要?”
至微完全没想到,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看看她在他心里分量有多重,结果,慕长安先不自信了。
至微看过他运筹帷幄自信从容,以为他一直都是如此,哪怕面对风险,面对疾病。
可他,竟然会因为至微一句话紧张如斯,连放在桌上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至微心里微涩,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很是无聊。
谈个平淡的恋爱不好吗?干嘛非要恩恩爱爱如胶似漆?他又不是一般小男生,有一大把时间耗在谈情说爱上。
“要,当然要。”
还能怎么办?身子都是你的了。
至微说完,慕长安豁地站起来,走到她身旁,半跪在地上,抱住她,脑袋在她胸前蹭。
“说好了,不许离开我。”
至微耳根一阵发热。
男人撒起娇来,才叫人受不了。
离开?当然不?
你这么豪,我离开了,谁帮你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