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色布料上,深色成片晕开。
灵力自身下逸散,你瘫倒在床上,勉强翻过身、眼眸迷离、微张着口喘时,余光觉察到人类静止如雕塑的身姿。
他似乎有些迟钝,定定的注视一会儿你的脸,神色终于沉淀成冷色的厌恶,从你身上离开,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
“……你要走了吗?”
声线惫懒。并未刻意挽留,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谁知不过是随意的问话,竟仿佛惹怒了他,与你似乎有仇怨的人类猛然捏紧了拳,俯身覆在身上,耳畔拳头砸出可怕的声响。
他未着上衣,肌肤滚烫,散开的黑发微颤着垂在你锁骨。
“别再招惹我。”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像忍耐许久、爆发前夕的预兆,“我说过吧?”
刚刚勾引他做了那样的事,就用仿佛要挽留的语气虚弱的询问,分明是妖怪——分明只是个毫无选择余地,只能被他养着的妖怪——
“你给我……好好记着别人说过的话,妖怪。”他的眼睛红得简直像要杀死你,语调也压着某种可怕的成分,然而最终只是盯着你哑声警告,什么都没做。
不是不知道…有同僚与式神通奸这种事。
荤素不忌的妖怪们自然不介意满足主人的要求,可妖怪毕竟是妖怪,倘若未修行到一定程度,交合时必然会损伤人类一方的灵气,何况物种不同,不见得会有多少快感……他向来无法理解那些同僚的想法,本家内部对此也持反对态度。
真心相爱也好、当做工具也好,无论哪种理由,都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以式神与主人身份而做的行径,终究会带有不公或诱拐的成分。
他以往都这样认为,现在也并无改变。
可眼下的情形又截然不同。
自己亲手捡回圈养的女妖,在刚刚做了那种事后迷问「要走了吗」,声线迷离惫懒。
烛火昏黄,寂静燃烧,昏沉的光打在赤色的鳞片,渡上脆弱的温软。
话语与情形相结,非但无法让人思及主从契约,反倒荒谬的更像……外室。
他并未娶妻,毕竟出身分家,虽说灵力丰厚、箭术超群,却也轮不到他去联姻,加上自己并无意愿成婚的人选,说成外室似乎也不太妥当。
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身份可以形容吗?
宠物、情人、恋人,无论哪种都离谱得可笑。
脑中不知为何被既视感充斥。
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后,一切都变得荒诞滑稽。
将曾有仇怨的女性捡回,放在不为人知的府外宅邸,画下结界幽禁圈养。予她衣食无忧,取她身心自由。
他在做的,不就是以往曾听过,且嗤之以鼻的腐败同僚们所做过的事情吗。
只不过对象从人类女性换成妖怪,做法也更极端。
……这份认知让他感到愤怒。
海族的女妖注视着他的眼瞳恍神,视线分明望着他,却像投向远方的谁。
修长双腿微分,似乎不太能合得拢,液自腿心缓缓涌出,几滴白浊挂在大腿内侧的鳞上,打湿苍白肌肤,点缀成yín靡的湿润。
吸他的力量后,伤痕肉眼可见的变淡了,然而虽更浅,色泽却更冶艳。
那是种古怪而惊心动魄的,强者战损、身染血痕,处境由肆意妄为转向任人支配的扭曲美感。
他并无异常的性癖好。
……不过,与其说成那种词语,不去直接说经验稀少比较好吧。
仅有的两次经验都是和你一起,第一次是非常可悲的野外强迫,第二次则是囚禁中的粗暴占有——无论哪次都远远够不上正常性行为的边缘。
所以为这幅景象动心……只因从曾经强敌雌伏身下任人摆布的姿态中感受到的,那份自由支配的特权而已。
与特殊情感无关。
海妖兀自游离着,话音已不知落下多久,才仿若初闻般,迟滞的转回视线。
“可我…”女性微微沙哑的声线,“…不记得了。”
绯红眼眸像笼着薄雾,安静放空。
……又要哭了吗?
“那就现在记着。”他冷声说,声音干涩,眼神下意识避开,“别勾引我。”
他真的…是个很麻烦的男人。你发散的想。
心口抽痛,呼吸困难,身体痛苦得习以为常,只有发情期被填满的生殖腔兴奋快乐。反常堆积的感受将身体拖入矛盾的漩涡,神钝感的发散。
再次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时,人类已经从你身上离开,披上繁复的上衣外袍了。
说起来他的穿衣风格是不是有些随意……
“你要走吗?”情不自禁的,无视警告再次发问。
“对,我今晚有……”他好像下意识想解释,却转瞬联想到什么似的,神色变得极为糟糕,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海国事了留下一片残局,京都最近很忙乱,阴阳师内部分配下来一堆繁琐又不得不做的事情,他每日布置结界忙得手臂酸痛,也不知为了什么,还天天抽时间出来找你惹气受。
他每天都差不多时间来,差不多时间走,离开时往往已经很晚了。
谈不上依赖,也没有对他产生特殊情感。
白天也好,夜晚也好,独自坐在熄灭烛火的房间凝望窗外,看看结界之外的朦胧绿野也不错。
“……嗯……”你抬高手臂,对着他的方向张开五指,自语的呢喃,“那,再见?”
视线穿过指隙,人形均分割裂。
自然,有没有都无所谓。
人类短暂凝视被烛光洒上昏沉红光的湿白肌肤,转瞬便回神离开,手背鼓着青筋,砰一声砸上房门。
你保持抬臂出神的姿势,听见他将庭院的大门也重重关上,巨响使人联想到山石残破炸开,忽然莫名担忧他是否会直接拆解大门直接撕碎。
唇角忽而微勾,想笑他举止可疑无常,心思表露太明,却怎么也撑不住更大的弧度,又平平的拉直。
穿透指隙的昏红忽而消散。
烛火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