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身素色锦袍的少年独自立在g墙边,偏着头,倚着年久失修的矮墙,冰冷的手指抚上了墙上的青苔。
“母后……”
少年的神色带着浅浅的依恋,如玉的面庞带着骨子里的倔强,青柏的影子绰绰的印在他脸上,略显单薄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瑟瑟,卸下白日里一个年轻帝王的狠厉与威严,他也只是个无辜的孩子,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因着忌惮因着不忠因着种种丑陋不堪的情绪,亲手将自己的母亲一步步逼向绝路,他却无能为力……
越翎紧抿着淡樱色的唇,闭上的双眼长睫微颤。他的无助,他的委屈,他的软弱,都化成滔天的恨意,对父皇,对沐家,也对那个无能的自己。
四下无人,冷g矮墙下响起低低的抽泣声,如哀鸣的小兽,萎靡困顿。
母后,你看到了吗,所有伤害过你的人,儿臣一个也不会放过!
母后看到了吗,那个男人,那个伤你至深的男人,儿臣已经送他去给母后赔罪了,沐柔那个狠毒的女人也已经被了结了,接下来,就是整个沐家!
沐言助他登基,明里暗里助了他不知凡几,算是个识时务的,至于他妹妹……
越翎想起那个甜美天真的少女,思绪倏地一滞,口似是压上了一块大石,让他呼吸不畅。
沐海棠……
他是否该对她下手……
空荡荡的脑海里两个小人儿聒噪个不停,一个嚷嚷着不知者无过,沐家帮着老皇帝陷害母后时她还在襁褓之中,哪里是她的罪过!另一个则横眉冷对,指责他不孝不义,忘记了母后的生养之恩,口口声声为仇人开脱,那沐家上下哪有一个好东西,太过纯美的东西都是虚假的。就算她是无辜的,可是沐丞相帮着沐柔肖想那个不该染指的位置逼死母后,就该株连九族承受灭门之辱!
越翎深吸一口气,直起了身子,掸掸衣袖,抚平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皱褶,准备转身离去。
一墙之隔的冷g庭院中,海棠抱着手中的白玉琵琶随意的坐在带着丝丝凉意的石凳上。新皇登基,肃清了后g,如今这偌大的一个后g竟没什么人气儿,后位悬空,除了她这个挂名太后之外,就只有先皇定下的太子侧妃,李尚书家的千金,如今的德妃娘娘。
算起来,除了来来去去的g女太监,竟只有两个主子。
前几日还听越岐在榻上提起过此事,朝中的大臣此前屡次在殿上进谏,劝新皇选秀纳妃,充实后g,以便早些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却被他一一驳回。
而驳回的理由只有一个,先皇方逝,朝堂不稳,守丧期间不宜劳民伤财c办喜事。
臣子们虽急着送自己的人入g,却也无力反驳,无可奈何。
海棠闲闲的拨弄着手中的琴弦,心里想着要不要和新帝提一提选秀之事,在其位谋其政,毕竟她是太后,在后位悬空的情况下,这些事本就该由她这个后g之主来c办。
现在的g里,过于冷清了……
她也真的是无聊很久了啊!昨天越岐被派去岭南治理水患,这一走估计就是几个月,哥哥也不能总是进g陪她,怎么办,她已经开始无聊了啊~~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啊,越岐……
少女有些稚气的扁了扁嘴,月白的薄衫裹着莹润的身子,臻首低垂,鸦青的乌发流泻而下,落在圆润的肩头,嫣红的唇角一动,纤纤十指轻捻慢挑便是一出《琴挑》。
“长清短清,那管人离恨?云心水心,有甚闲愁闷?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云掩柴门,钟儿磬儿枕上听。柏子坐中焚,梅花帐绝尘。果然是冰清玉润。长长短短,有谁评论,怕谁评论……”
越翎隔着一道斑驳的墙,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凌厉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芒,有慌乱,有恍然,有挣扎,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陌生思绪。
原来是她……
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