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最初救他出深渊的就是林有匪。
是被他日夜揣摩着会不会突然翻脸不认人的林有匪,是被他忌惮着会不会别有所图的林有匪,是明明海鲜过敏还陪着他喝海鲜粥的林有匪,是因为母亲坠亡所以恐高却仍硬着头皮陪他一起坐摩天轮,甚至为他纵身从十层高的阳台毫不犹豫往下跳的林有匪。
安康?救他的怎么可能是安康?
光是年龄就不对。
安康分明是林有匪皮夹内,那位站在妻子身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先生。路星河终于明白,林有匪的案几上为何永远放着一簇鲜艳的、生机勃勃的深蓝色重瓣康乃馨。
这么多年,身边的朋友、同事来了又走。
哪怕是他自己的母亲在有了星远后,也和他疏远了。
他身边无论簇拥着多少人,也永远只有一个林有匪至始自终一直在他知道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守着他。
从头到尾,都只有林有匪。
而这一次,他又救了他。
眼泪裹着被恐惧蒙蔽多时的透亮眼珠,蓄在红通通的眼眶里。心头越热,泪便愈多,窄窄的眼眶最终盛不下这么多澎湃的感情,胸口抽动着的疼痛如刀锋刻骨,却只在颊上留下两道浅浅的水痕。
在之前的心理治疗中,心理医生曾察觉出路星河对林有匪矛盾的感情。
医生问他:“看得出来,你对某个人即爱又怕。那平心而论,你怪他吗?”
路星河想也没想:“我不怪他。”
可尽管他那时答得很干脆,但连他自己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潜意识里,他并不想怪林有匪。
直到今天,答案呼之欲出。
众生造众恶,林有匪像块从天而降的砖瓦,用不坦诚的缄默将路星河砸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但这不能怪他。因为瓦片也并不愿意被人从屋顶上掀下来……
他自己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