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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午,杜续派去的人回府禀报,「大人,淳厚太师昨日回,可他说认识几位温夫人,不清楚哪位温夫人找他,不便前来。」
「是吗」杜续纳闷,想了会,重新评估花凝人与淳厚交情,常理而言淳厚要记得她,听见「温夫人」必会前来确认,他却没有
难道他们并不熟捻可是,花凝人提起淳厚的神情,眼里的企盼,不同一般平常。
不想千里迢迢寻人的花凝人失望,杜续对随员道:「你再进去,与他说温夫人乃花凝人姑娘问他是否认得,倘使认得请他务必抽空前来。」
随员退下后又去了一趟,杜续于府中等待消息,坐在花厅梨花木长椅上愈来愈清晰的前世影像浮上心头,历历在目,想得出神。
辗转寻觅了四百多年,此世终于遇见了可儿,倘使,只遇见可儿,娄胤宁并未转世,那他要如何完成前世誓言
不可能娄胤宁不可能没转世他对可儿的感情难道不深刻不值得他生生世世追寻亦或不能忘怀的只有他
不可能他猛然摇头,连拔起、否决这个想法。
就算娄胤宁忘了对可儿的感情,也不可能忘怀对他的恨
他重重叹了一声,心底纠缠的结紧密的打死。原来前世没忘却的记忆,会让人将前世的感情带了过来,努力的克制,仍无法压抑从前世带来的思念,而这思念引来的深切情愫远比前世来的浓烈,这一世不想爱上这幺一个曾令他魂牵梦系、肝肠寸断的女子,却又不能自己。
他这幺该死立了誓难道又要反悔
若承誓言,他必须完成可儿的遗愿,她最爱的是娄胤宁并非他。前世叫他如何将她与娄胤宁合葬,他是不许的
烈焰染红黑幕,月光下华美飞檐黑烟窜起夹杂怵目火舌。这把火来得突然,他接获消息赶回,整栋玉芳阁已陷入一片火海。
「可儿,可儿」他高声疾呼,廊道浓烟密布,他摀着口鼻不死心地往前寻找。不信可儿引火自焚。
接近玉芳阁他赫然看见一飘摇的白衣从黑烟里走出。
「可儿」他奔了过去,但呛了一身黑的莫可儿却在他眼前瘫软下去,他猝然上前抱住她,她已奄奄一息。
气息游丝的莫可儿对他淡然而笑,空洞的双眼咳着泪,「我就要死了」
「不会,不会,我会救妳出去。」他将她抱起。一群人不断打水,火势仍无法受控制,玉芳阁很快被烈焰吞噬,曾经华伟的结构,劈哩啪啦地在火中逐渐燃烧变成灰烬。
「你自己逃吧,记得把我跟胤宁葬在一起,我永生永世都会感激你。」她用最后力气说完这些话。
「不,不可能,今生不可能,可儿,妳活下去,我答应妳,除了今生,永生永世,让妳与胤宁相守」
她空灵一笑,似乎很满意他的答复,呛黑的唇逐渐紧闭,眼睛阖下当时她熏黑的手缓缓垂了下去,最后一口气在她余韵犹存的笑意中断却,他悲伤大喊,「可儿」
「大人」
他猛然惊醒。随员不知何时进来,他等得睡着,不知不觉竟过了近一个时辰,他揉了揉睡梦中被泪水浸湿的双眸问:「见着淳厚太师了没」
「回大人,见着了。淳厚太师说今日有事在身不克前来,明日一早过来拜会大人。」
「那就好,你下去吧。」前世记忆伤得他慵懒不堪,倦倦地挥手要随员下去。
「是,大人。」
傍晚出回广化寺,杜续派去的人转达之话不断回荡耳际,迫使淳厚心神不宁,一路缓慢踱步,脑海思绪翻搅,几度转身欲冲去按察府。
回到广化寺黑幕降临,寺里廊庑灯台上的蜡烛已经点燃,绵长星火环绕寺廊,院落弥漫一层金黄光晕,辉煌肃穆。他顺着廊道走进禅房,点上灯,蹑蹑走向床边,坐上去,盘腿阖眼静思,然而沉静的夜如一张来势汹汹的巨网追捕他,他快逃不出了。
是她吗真是她怎来了呢路程遥远她如何爬涉而至淳厚愈想愈不舍,心愈痛。久日以来平静心湖又被掷下一颗巨石,挠起的漩涡几近将他吞没。
晨鼓敲响,做完早课,东方鱼肚白,走出大雄宝殿,他从城西徒步往按察府去。到了按察府天已大亮,府门大开,雄伟的石狮前站了两名带刀护卫,淳厚向前道:「阿弥陀佛贫僧淳厚,与杜大人有约,烦请施主代贫僧通报。」
杜续早有交代,护卫拱手行礼,「杜大人在内恭候多时,太师里边请。」
接获通报杜续匆然进入大厅,淳厚已坐一旁等候。杜续见人躬身行礼,「淳厚太师,杜某怠慢,盼请见谅。」
淳厚道,「贫僧出家人,杜大人不必多礼。」
杜续抬头瞧,淳厚玉树临风、仪表非凡,眉宇带着几分仙骨入世,清新淡泊。
「烦劳淳厚太师走这一趟,深感抱歉,杜某友人来自彰德,为太师旧识,只好贸然恭请太师。」
「不打紧,仅初于里接获消息,略有疑虑,于彰德认识几位曾到过严华寺参拜的温夫人,不知是哪位温夫人,杜大人派去之人形容模棱,所以耽搁。」淳厚客套道。
「淳厚太师愿意出见凝人姑娘,杜某已相当感激。」
杜续的话令淳厚略为疑惑。「怎说呢」难道他也早识得温夫人
「凝人姑娘远道而来,只为见淳厚太师一面,太师来此不止了却凝人姑娘心愿,也算完成凝人姑娘对杜某的托付,怎不感激呢。」
「阿弥陀佛」淳厚顿悟。
淳厚跟杜续两人相视莞尔,然而淳厚内心百感交集,不能言喻,深埋的感情如潮肆虐。
杜鹃听闻淳厚来了喜孜孜跳进大厅,见着淳厚,吃惊的不假做作道:「好个俊帅和尚,原来您就是凝人姐姐要找的人」
「鹃儿不得无理,到一边去。」杜续喝,他这个没大没小的妹妹很令人头疼。
原来高高兴兴,被杜续一喝,两瓣娇唇翘得老高,杏眼骨碌碌,委屈地往一旁站去。花凝人自雕砌华美的拱门内姗姗走出,赫然间淳厚掩饰笑容完全僵住,似雷击般愣住。接触到淳厚迥然目光,花凝人也慑了一下,怔住脚步,不敢再往他去,好怕那只是一团虚渺的烟雾,走过去一切将化为虚有。
淳厚霍然迎上前,细语道:「夫人您您怎、来了」他欲镇定,却镇定不了,激动得支吾其词。
殷殷盼盼终等到人,花凝人噙住泪,迎至淳厚跟前,欲语还休,扫视大厅里的杜续、杜鹃,为了淳厚她不能让他人视穿他们的关系,纵然儿女情长,也不能表露于外。
屏了口气,收敛心中起伏情绪,花凝人道:「想想都来了,京师也不远了,就顺道来探望淳厚师父。」
「妳不是在严华寺亦或是回彰德温家了」淳厚想起那日一别情景心慌意乱,快淡忘了伤,她却又出现,已平静的情绪,顿时又开始飘浮不定。
「你不想我来」花凝人惊问。她早料到,她对他而言,不过是个麻烦人物。
「不」淳厚瞥一眼杜续,杜续一脸讶然,满怀疑惑,欲问又止的样子。
「你们果真熟识」杜续强颜欢笑。
「我们熟识。」淳厚直言不讳。
「既然如此,大厅人杂不妨与凝人姑娘至后厅长谈。」
杜续引他们至东厢房的客厅,请ㄚ鬟去泡一壶茶,交代再拿些点心过来。
踏入客厅淳厚赫见花凝人从袖口露出的指头布满结痂挫伤,瞬息不想旁边有人,突地拉起伤处错愕问:「发生什幺事了怎有这些伤痕」他离开时,她玉手白皙细致,不经风霜,怎才多久即这般糙,他好是心疼。
杜续见状别扭的转身出去,想他们叙旧,不如回避。他兀自走出去,顺道去看看茶泡好没。
淳厚一问,花凝人双眼盈泪道:「温晋生意失败,将我卖给管镌为妾,管镌正室心狭窄,买通他人将我迷昏,意图将我丢到荒郊野外一泄怒气,所以」
「温少爷将妳卖给管少爷」淳厚不敢置信,但想起管镌大闹严华寺的情景,不容置疑。「现在呢现在妳住哪」
花凝人如漆双眸迷迷蒙蒙,摇着头,「我没地方去了。」眼泪瞬间溃堤,怯弱地倚进淳厚膛哭泣起来。
听见啜泣淳厚不忍放开她,让她发泄。花凝人一窝进淳厚宽阔怀里,就像找到依靠般的卸下心防,肆无忌惮哭号起来。
半晌淳厚惊觉这是按察府,若被他人瞧见不好,猛然推开她,问道:「夫人有何打算」
花凝人被问得一愣,她以为告知淳厚她无处可去,淳厚会想法子,却问她,要她怎回答
「我我不能跟着你吗」她试探。
「妳明知我心里怎想,妳」淳厚蓦然愧疚的转身背对她,「妳不该来找我。」
花凝人被他的话击了一下,心痛道:「我不明了,不明白,你若即若离,似对我好,又似冷漠,要我如何懂你心思懂你要我如何」
「妳回彰德吧。」淳厚椎心道,他不能害她,京里不比彰德,一有闪失,命就没了。
「你为何要背对着我,不看着我」花凝人哭喊,绕了过去,却见到淳厚满面泪水,突然间她心都软了,抱住他吶吶道:「我不要看见你的泪水,我是不该来,不该来我自个儿回彰德好了。」
「并非如此,夫人」淳厚将她拥进怀里。他何尝不想见她,可是,身不由己。
「你还俗吧,淳厚,我不能没有你,我已无处可去。」
「不行」淳厚赫地拭去泪水,「现在不行,德光受封吉王,将至长沙,我将随行」
「你的意思仍要我回彰德」花凝人吶喊。
「夫人」淳厚揪心道:「夫人先回彰德,我迟早回去。」
「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花凝人泪如雨下,早知如此,她却仍抱一丝希望来了。
「妳、先回去吧」淳厚再度转身背对她,她的痛苦只会令他三心两意。她的心多痛,他就有多痛。
花凝人吞下泪,「你放心我一个人回去不想我一个人的安危」
淳厚不语,心刺痛,忍住眼里翻腾的烧灼。
「你说啊」花凝人伤透心,气极将他扳回望着她,要他说明白。
淳厚看着她,半晌道不出话,美眸里不歇的涓涓泪,如久远穿石流水腐蚀了他过往的那份坚执,只剩下脆弱的自欺。
但他无法欺骗她,「我从没放心过妳但,又能如何」
花凝人投入他怀里。她始终相信,他并非有意对她无情。倘使他非僧人。她吻上他的唇,每一回都是最后也无所谓。
淳厚不想自己这幺激动,但失常的情绪总在她来到时发生,四瓣如火交迭,舔舐转而吸吮,深深互拥,如泥交融,相濡以沫,唇齿无语诉尽深切爱意。
杜续端着茶盘往客厅去,厅里男女吻得火热景象使他怔住,忙不迭躲进门外墙边。他并没误判,他们果真是这层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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