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洛晚提出要走,薛君和捧着盏茶,不紧不慢呷一口:“急什么?茶还没喝。”
她这才想起他说过来陪他用下午茶,如此再一耽搁,不知要磨到什么时候,不知要惹出什么后果,但看他又散出了几分威势,语气不容拒绝,很久很久前的惊惧一点点重归,裹挟她的肌肤与血肉。
室内静凉,洛晚不意打了个寒战,他看在眼里,放下茶盏,声音不豫:“冷了就去穿衣服,在这家里,我慢待过你么?”
正这时,樱姐端着托盘扣门进来,还没把几个碟子放到桌子上,就听吩咐带人去拿衣服,洛晚立刻起身,不知道盯着她背影的目光沉沉。
楼上曾偶尔小住的房间还维持着原貌,踏进去便有淡雅的清香,“先生吩咐每周都要打扫几次卫生、换上新鲜的花,甚至还要订amance当季的衣服,他没有说过,但我看得出来,施施,先生很想你的。”说着,从衣柜里取出一件风衣,吊牌还在,她在置物箱里找出剪刀剪去,又絮絮道:“先生膝下没有儿女,不知道怎么的总不成家,老宅那边催过几次也不敢再催,我也不好说主人家,只是看先生每回出门一个人,回来一个人,心里不是滋味。不过你一来,先生就高兴了许多。”
洛晚静默一霎,忽然问道:“樱姨,我高三第一次在这里住那天晚上,你在门口吧?”
樱姐一怔,剪刀滑在地上,不敢迎向少女的眼眸,弯下身去拾东西。仿佛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先生他??那天喝醉了??”
洛晚套上衣服,扣扣子,截断她的话:“樱姨,以后不要叫我施施了,我现在,姓洛。”
这间卧室是噩梦一般的存在,殺死了她敬爱数年的叔叔,差点毁去一个少女的贞洁。她环顾一周下楼,客厅里,薛君和正站在落地窗前,框景里是半树紫薇花,紅艷凝露,风吹簌簌。
她走近,像从前一样,默默站在他身边观赏。
“叔叔,那时候没能和你正式道别??小晚很感激你数年的照顾,我爸妈会??”
“你以为我缺什么?你家要给我什么,钱?”他讥诮一笑,锋芒尽显。
“??”
“走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是,叔叔,再见。”
落地窗倒影里,他看着她鞠躬,转身,离去,再未回头。手中紧攥着的东西被狠狠掼在地上,珠伤玉碎。
最近一班高铁在下午2:53,洛晚在候车厅坐了很久,终于听到提醒检票的广播,重重揉了把脸。
恐惧是真的,厌恶是真的,但曾经的亲情,也是真的。
车程中间停靠五站,第三次停车的时候,乘务员面带微笑恭喜她被选为季度幸运乘客,获得即日起三个自然月内的免费升舱服务,与她共同获得这个资格的是另外一个车厢的男士。在周围乘客的议论声里,洛晚有些懵地跟着乘务员去到商务车厢,她有点头疼,要了毯子从头遮下去就放空自己,没有发现这一站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下一站停靠时间更长。
这一线都是阴雨天,蒙蒙的云压着,很快又孕出了密雨。天色混成一团,雨脚如麻敲击车窗,洛晚被惊醒,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身边站着几个人,大抵是工作人员或者乘客,毯子重新拉上的一瞬间她忽然睁开眼睛瞳孔紧缩,下一瞬人已经被钳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