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玉石敲击声。只见棋盘之上,原本白子已被攻势凶猛的黑子杀得岌岌可危,却凭着一子狠狠打入黑阵,转换了原本的死阵,从中硬生生撕咬出个缺口,迅猛地结成白龙。“嚯、这可真是…”干瘦的老者抚着长须,感叹道:“真是步好棋,乍一看像是孤注一掷,细看竟是老夫不知何时陷入阵中。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深谋远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而他大力夸赞的不是旁人,正是宁国公府二少爷,只见钟逸昌拱手淡笑道:“尚书过奖了,晚生不过是斗胆尝试曾经看过的棋谱,在尚书面前班门弄斧一番。要说京城棋力数一数二之人,还是杨尚书您。”,“你要是在棋艺上多钻研几年,定能超越老夫。”杨尚书发出一声长叹:“宁国公还真是得了个好儿子,只是宁国公棋艺什么水平我是清楚的,你这手棋师从何人?”钟二郎落棋动作微顿,他脸上笑容隐了去,含糊道:“晚生从小就喜静,闲来无事就读些棋谱残卷,自己同自己对弈,有时面对棋盘一琢磨就是一天,久而久之…就磨炼了出来。”
杨尚书也或多或少听说过宁国公府中那些事,他摩挲着黑子,并未急着下,而是慢悠悠地说:“老夫见过个后生倒是和你很像,只不过他是长在文官家,生了颗武将心。”杨老爷子年逾古稀,说一句话要顺两口气,硬是把钟二郎胃口吊起来才接着说:“那小子是个苦命人,虽然是嫡子,可娘去得早,身居高位的爹娶了个新妇,对他和幼妹是百般苛责。”他眯起眼睛,眼见着棋盘上败色浓郁,沉吟片刻便落下黑子,截杀白龙的龙尾。钟二郎看着棋盘上的风云变幻,心想别看这杨尚书外表是个慈祥温和的老者,毕竟也是礼部的掌权者,在官场上沉浮多年,城府不容小觑。
钟二郎双指夹起一枚白子,指使着白龙朝棋盘的右下角重振旗鼓。而黑子则紧追不舍:“但是那小子是个争气的,没有理毒妇施舍给他的闲散官职,硬是上战场靠着一身血肉打下了功勋给自己挣到了如今的地位,又给幼妹找了个好归宿,如今比他那些同父异母的没用弟弟们好上百倍,再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一句子承父业。”故事至尾声,白龙已经被追得多处负伤,踉跄着爬向目的地。黑子却突然住凌厉的攻势,任凭白龙转守为攻,直取自己命门。
白龙终是在最后险胜半子,钟二郎轻拭额上的汗珠,抬眼看向仍是泰然自若的杨尚书,只见他伸手,在面前放了两颗黑子,投子认输:“逸昌,老夫知以你才学,翰林院才是你的最好去处,择礼部只是想尽快出入头地在宁国公前扬眉吐气。”他抬手制止钟二郎欲辩解的动作,继续道:“但既然你选择了礼部,老夫作为礼部尚书,自然想对有才的晚辈倾囊相助。今后无论是对弈还是解惑,都可以来找老夫一叙。”
从棋院离开后,钟二郎将杨尚书送上马车,目送马车彻底到目不可及的地方,才抬脚离去。此时他一改之前谦卑的后生模样,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嘲讽,他扭头进了家乐坊,径直进了深处的雅间,只见房中有一丰润女子七歪八扭倒在空酒壶中间,竟是穆惜惜。
钟二郎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只见小姑娘醉颜微酡,长羽睫遮住水波潋滟的醉眼,红润的唇噘着,嘟嘟囔囔地念着什么。她显然已经是闹了一番了,衣襟半敞着,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窥见若隐若现的深谷沟壑。钟二郎将眼神挪开,喂她喝点茶水解酒:“你倒好,我还没到你倒是先喝得七七八八了。”穆惜惜听见声响,劲地睁开眼,好半天才看清来人是谁:“哼…我…我心里难受,喝你点酒怎么了?真小气…。”说着她就将茶盏一推,反手又去摸索酒壶,可无论是哪个酒壶都已是空空如也,惜惜伸手将酒壶直接怼到钟二郎的俊脸上,叫道:“酒没了!”钟二郎没有随着她乱来,他夺下酒壶,攥住了惜惜的肉手:“怎么,阿景成亲就让你心里这么难受?不但应了我的邀约,还喝那么多酒?不准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