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府离开的时候我还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短短的三年,让我迅速沧桑成熟成一个女人,眼下的我满脸粉黛、妖艳放荡,哪还能和那个纯真的小女孩联系得起来?
    二哥和三哥认不得我是正常的。我在心里哭着,脸上却笑着。
    柳康又递过一杯酒来,我接过,也不言语,仰脖一口干掉。
    没料想他递来的却是一杯烈酒,火辣辣的酒流顺着我的喉咙往下烧到我的全身,我猛地呛了出来。
    我推开柳康伸过来要拍我背的手,一边不停地咳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端坐我对面的洛宸天,他正懒懒地斜倚在椅背上,饶有兴味地看过了洛宸星和我刚才相认的一幕。
    他觉察到我在盯着他,于是将如星的眼眸转向我,眼神却变得冷冽而深邃。
    “小蝶已经死了?是他吩咐的吗?”我看着洛宸天,暗自揣测着。
    但转念一想,就这么“死”了总比毫不光彩地被人认出的好!
    毕竟若是被人知道欢喜阁的梅廿九竟然曾是洛府无闻的小郡主(虽然从来没有被承认过),洛王府的门第会因此蒙羞,而早在黄泉之下的老洛王爷估计要将孟婆汤打翻,一路狂奔着还阳了!
    所以,我“死”得好,死得好啊!
    酒壮了我的胆,我盯着洛宸天,回接他冷冽的目光,无意识地一杯又一杯喝下柳康为我倒的酒。
    没一会儿的功夫,我已经喝多了,便感觉自己的脑袋发沉,俏脸发烫,全身发热。
    我努力想睁开醉眼,此刻的我应是面泛桃花,因为我看见柳康死盯着我的酒色熏心的眼里,有着难以按捺的火热欲望。
    突然我的胸口一凉,感觉到一个冰凉带着金属质感的东西紧贴着我的肌肤,从我低胸的领口里滑了进去,让我不由瑟缩了一下,神志有点清醒过来。
    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红帛已被柳康拨弄到一边,露出了隐约的高耸白皙的胸脯,不单是柳康,这张桌子上的男人的视线几乎都盯在我嫩白胜雪的胸口。
    我面红过耳,连忙支起残余的神智,伸出纤手颤抖地捂住胸口,手一按到身上,才发觉柳康刚才往我红色舞衣低低的领口里塞进的竟然是一枚金叶子!
    他手里还拿着一叠金叶子,脸上带着火热的欲望,对我说:“阿九姑娘,只要你喜欢,这些金叶子都是你的!”说着还要往我的胸口里塞进金叶子。
    我用红帛紧紧裹住自己的身体,对他说:“不,不,柳爷,廿九不要——”
    “来啊,害什么羞嘛,”柳康看着我的胸口,脸上带着yín亵的笑,道:“出来招呼客人,这么放不开可不行啊!”说完,拉住我的红帛,用力想要撕扯开。
    “不要——”我紧拽着自己的红帛,心里充满了恐慌与屈辱。
    我死命想拉住唯一可以让自己勉强遮羞的轻纱,但由于醉意甚浓,加上柳康处于异常兴奋的状态,我无力抓住薄纱,绝望地看着它一点点从我手中被扯走。
    坐在对面的洛宸星目睹着这一切,他的双拳紧握,头冠簌簌颤抖,我那一向敦厚仁慈的二哥,可能是因为觉得我和他的妹妹很相似,所以不忍看我这么受辱,他猛地将酒杯重重一顿,便要出声喝止。而白将军见此也立刻站起想要为我解围。
    “柳大人,玩得兴致很高啊!”
    一个清冷而带着嘲弄的声音响起,让兽欲贲发的柳康闻声立刻停止了动作。
    说话的人是洛宸天。
    他懒懒看着柳康,嘴角似笑非笑。
    柳康赶忙转向洛宸天,脸上已换上了恭谦和谄媚的笑容。
    “多谢王爷,托洛王爷和白将军的福,小的才得以与王爷同坐一桌,共享此良辰美景,小的真是三生有幸。”他说着,手上已经松开我的薄纱,放了我。
    “是吗?柳大人玩得很是尽兴,但本王今晚却还没有和九姑娘说上一句话呢。你说说看,本王该怎么惩罚你呢?”洛宸天俊美的脸上有着温文的笑意,眼里却闪过一丝冷意。
    “不敢不敢,”柳康忙不迭地说,“是小的该死,不该专美于前,是小的该死!”他的酒意已经吓醒了一大半。
    谁不知道这位洛王爷看着俊美无铸,实际上却是个呼风唤雨、冷酷无情的狠角色?!
    得罪了洛王爷,就是毁去了自己的前程与“钱”途!他柳康估计日后也保不住这城里首富的头衔了。
    洛宸天朗声大笑,“柳大人也不必这么紧张,开个玩笑而已。不过,若是本王想和你交换一下姑娘,不知柳大人可否乐意?”
    “可,当然,当然,这,这是小的荣幸……”柳康简直是语无伦次,拼命擦着汗。
    洛宸天微笑着将身边的两位姑娘推开,说:“你们去伺候柳大人。”
    两个姑娘嘟起小嘴,斜瞥我一眼,极其不乐意地从洛宸天身边离开,走到柳康这边。
    柳康连忙帮我整理好身上的红纱,说,“九姑娘,你就过洛王爷那里去吧。”
    我点着昏沉的头,尽力抑制住醉后的头晕,勉力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我茫然地踉跄着,注意脚下的路,努力辨认着洛宸天所在的方向,但快走到他的身边之时,一个踉跄,差点撞到旁边的椅子。
    一双大手及时扶住了我,洛宸星浑厚的声音传来,“小心!”
    我站稳了身子,睁大眼睛,醉晕晕地带着歉意朝洛宸星微笑。
    正要张口想和洛宸星说上几句话,不远处突然伸出一只胳膊,有力地将我拽了过去。
    我的身体向前一倾,猛地撞进了一个怀抱中。
    这一撞用力之大差点将我胸腔里的空气给撞了出来。
    我低吟了一声,用手揉揉被撞痛的额头。
    鼻侧里闻到一种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我定了定神,勉力撑起趴在那个怀抱中的绵软的身子,仰高了头,却和怀抱的主人对了个正脸。
    那个男人居高临下看着我,脸上挂着邪佞而冷酷的笑容,我眨了眨了眼睛,他是洛宸天!
    我似见了鬼一般猛地往后缩,但整个人却被他提起,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炽热的呼吸就在我的耳边,我心惊之极,开始在洛宸天的腿上挣扎,但他只用一只手就牢牢控制住我拼命挣扎的身体。
    洛宸天一手紧握住我的腰肢,一边面朝着酒桌笑着说,“欢喜阁的九姑娘原来是朵带刺的玫瑰呢!”他的话引来桌上一群男人的哄笑。
    他眯起眼看着我,我撇过脸,却被他用两根手指托了回来,他用手捏紧了我的下颚,命令道:“看着我。”
    我的下巴被他捏得很痛,被他强迫地抬起头来,他的脸和我的靠得很近,我近距离地看着他完美的轮廓和俊秀的五官,他的下巴有青青的胡茬根。
    这个男人确实有着他致命的诱惑力。
    一如多年前初次相见。
    但是我知道这个男人俊美的外表后面,藏着一颗多么冷酷无情的心。
    我已经被他踩在脚底碾作成泥,万劫不复了,他还要怎样?!
    我颤抖着,抬着眼看他,美丽的眼睛里慢慢蒙上了一层泪雾。
    他看我一会儿,附耳低声对我说道:“我没看错,你确实是个蛊惑众生的妖精。”
    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在我脸侧,而他放在我腰间的手紧贴着我的肌肤,则开始抚摩了起来,并一路往下。
    他对我,便如嫖客对妓女。
    “不要,”我含着眼泪看他。
    他不可如此!
    不管现在是什么场合,我又是什么身份;不管他认不认我,有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是我哥哥,我是他妹妹,这个却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这与伦理有悖。我颤抖着用眼神哀求他,望他能收敛住对我毫无忌惮的肆虐。
    但他的嘴角勾起邪魅的笑,道:“青楼女子不就是用来给男人取乐的吗?”
    说着他揪住我肩上的红帛用力一扯,我还来不及惊呼,薄纱就此从我的肩上滑落在他的手中,我光洁雪白的背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入了这张桌子上所有男人的眼。
    梅廿九~羞辱
    我惊呼一声,羞怯地想要用双手遮掩住身体,却被洛宸天向后反扣住了两只手。
    这个姿势让我只着薄薄红里衣的胸,毫无蔽幛地高耸挺露在他的眼中。
    他的视线在我粉嫩的胸口处停留,眼神黯沉,似乎有隐约的情火,他缓缓道:“你确实有不错的身体资本,无怪乎勾引了如此之多的男人。”
    我在他一手的桎梏中动弹不得,羞愤得简直要死去。
    我颤抖着看着他,“你,你怎么能,能……”
    他邪魅地靠近我,挑逗般在我唇边呵着气,“我的这个举动不仅是方才柳康想做的,也是全桌的男人都想做的,我只是替他们实现了他们的愿望而已。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在他们的心里都恨不得把你剥光吗?”
    我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来自背后落在我裸露肩头的yín亵目光,我逃开他火热的气息,无力地挣扎着对他说,“放,放开我……”
    “放了你?”他冷笑一声,“我想要的女人,还没有一个逃得掉。更何况是一个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
    我低声恳求他:“你,你想要怎样?”说话间,羞辱的眼泪已经缓缓顺着我的脸颊滑落。
    二哥洛宸星出声了,“大哥……”他温厚俊美的脸上有一丝不忍。
    洛宸天并不看他,只是淡淡道:“二弟,你别管,我只是要和九姑娘逗逗乐而已。”此言一出,让坐在对面的白将军也收回了他要说的话。洛王爷有此雅兴,谁敢阻挡?
    无人可援助,我的眼泪不停滴淌落在洛宸天的胸膛,他身着更显其清俊的藏青色长袍,但只一会儿,我的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胸前衣襟,他胸口的衣襟呈现一大片暗渍。
    他不悦地蹙眉,冷声说道:“怎么?和别人调笑的时候那么风骚入骨,到我怀里就不高兴了么?”
    他用修长的手指端起一杯酒,放到鼻侧闻了闻,懒懒道:“好酒。”
    说完他呷了半杯酒,然后将酒杯凑到我的嘴边,说:“喝下去。”
    我紧闭着双唇。他挑起眉头嘲讽道:“和别的男人都可以喝,本王的你就喝不得吗!”
    他捏着我的下巴,强迫着让我张嘴。
    我的心中一阵绞痛,虽是风尘女子,但莫墨对我也曾如女儿一样,并不随意将我给男人任意作践糟蹋,虽然也见过不少好色之徒,但在大庭广众下被如此羞辱还是第一次,尤其是洛宸天的羞辱让我真切体会到了一个妓女自尊心被践踏时的无奈与羞耻。
    可是,和我们青楼女子讲自尊,怕都会玷污了那些正人君子的嘴。
    此刻,无边无尽的悲哀已经摧毁了我的神智,使我恍恍然,似没听见他的言语。
    见我毫无反应,他捏紧了我的下颚,附耳低声道:“你就愿意这么犟么?那等会儿看你们欢喜阁的人还能不能回得去!”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冷酷中暗藏着邪佞。
    泪,无声掉落,我张开嘴,和着眼泪喝下了这杯酒,满口都是他的味道,满心都是酸涩与痛楚。
    他邪佞一笑,低语道:“这才是欢喜阁的好姑娘,难怪男人会喜欢你。”
    洛宸天在我耳边的轻声细语,让我喝他喝过的酒,使桌上的人都以为我们在亲昵厮缠,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假意调转开视线,脸上却露出暧昧而蕴含深味的微笑。
    这是洛王爷和欢喜阁姑娘的风流韵事,外人不足道也。
    而柳康身边的两个姑娘则用妒恨的目光盯着我,眼里有刺。
    这就是男人与女人寻欢的不同之处。
    世间偏爱大男人,男人的放荡不羁是风流倜傥,而女人的大胆开放便是风骚下贱了。
    毫无可比性。
    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顾及洛宸天的言语与旁人的眼光了,醉酒后的眩晕与裸露身体的羞耻让我全身乏力。我垂下头低声啜泣道:“把红帛给我,还给我……”
    他却无动于衷,只是看了看我,搂着我的腰,探手到我的脑后,从我高挽着的发髻结处,猛地一下抽出我用来挽青丝的梅花镶玉珠钗。
    顿时,我长及齐膝的青丝松散,如瀑布般倾泻下来,散落在我的身后,散落在他的脸上,包裹住了我裸露的身体,也遮去了所有在场男人火热欲望的眼神。
    随着珠钗被抽出,我全身强撑的骨头仿佛也被抽掉了,我含着泪闭上了双眼,软弱无力地伏在了他的怀中……昏睡,犹如死去。
    丝竹声声,歌喉莺啭,忽远忽近。
    短短的几个时辰,我却觉得昏睡了有一世那么长。
    再睁眼,已是在雕栏玉砌的阁间里。
    四下安静,空无一人。
    我扶着晕眩的额头从休息用的矮榻上缓缓起身,身上披着的大氅顺着我起身的动作滑落了下来,是件男人的狐皮大氅。
    我连忙用手扯住,阻止它的滑落。
    这件狐皮大氅有点眼熟,忽的,我的纤手有点颤抖,似是洛宸天的。
    低头,身上的红帛依然围在肩头,我茫然,是否又是酒醉了而做了个噩梦?
    环顾四周,发觉原来这就是我曾经待过的专供今晚青楼姐妹们休息的阁间。
    此时正是宾客酒兴正酣的时候,来将军府应召的青楼红牌应早已供不应求,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我外,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拿起狐皮大氅,心下暗恂,是谁将醉后的我搀扶到这里休息的?
    是他吗?洛宸天那张冷酷的脸在我脑子里浮现。我抓紧了柔软而温暖的狐皮,眼里有泪要夺眶而出。我垂下眼帘,强自将眼泪咽回去。
    精致的纱窗没有关紧,我从窗缝中望出,窗外的雨下得更大,天地间一片雾气。大雨打在墙角的芭蕉上簌簌作响。
    梧桐芭蕉雨霖霖,冷暖飘零独自知,桃花园里胭脂梦,樱花瓣瓣,意欲飘何处?
    将军府里没有梅花,却有许多桃树,在这冷天里估计也是暴雨打桃花吧。
    我低吟,苦苦一笑。
    我已如雨下芭蕉,浊水残荷,孤鸣野鹤,还想着花干什么?
    现在的我即使还是花,也是残花败柳了。
    风吹起了我松散的长长青丝,我蓦然惊觉,我的梅花镶玉珠钗呢?!
    自被洛宸天拔去珠钗后,我便昏醉不醒,竟然将珠钗落下了。
    若是别的金银首饰丢失也就罢了,偏这支梅花镶玉珠钗于我来说,至关重要。
    这支梅花镶玉珠钗是我央求母亲为我手工制作的,母亲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打造完成。
    这支珠钗的钗柄镶玉,以玳瑁做花瓣,团团的梅花瓣中以夜明珠为蕊,做工细致,巧夺天工。
    我随身不离,不仅是因为它的美,因为这支珠钗对我来说,还有很重要的意义。
    不,不可就此将它丢了!
    我蓦地站起,连狐皮大氅也顾不得披上,疾步跨出门坎,便往将军府宴会大厅的方向前去。
    入夜。
    将军府里满处宫灯,灯火通明。
    长廊曲折,庭院深深。
    我低头行走在长廊里,轻纱翻展、衣裾飘飘,若轻欲飞。
    我徘徊停伫在廊沿,抬起头,任风夹着点点雨丝打在我脸上,我张开双臂,长发随风飘扬,欲乘风归去。
    “你要随风飞走么?”背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一僵,转过身去,看见白将军正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微红了脸,低了头施了一礼。
    白将军细量着我,道:“本将军得空出来透个气,却看见一个仙子正要偷偷飞天而去……”
    我轻轻一笑,道:“将军说笑了。”
    白将军笑道:“难道是本将军看错了?”我但笑不语。
    “谁是仙子要飞天?”一个娇柔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我望去,只见长长的回廊处站着一众女子。
    为首的三个女子中,居中的一位娴静典雅,身材苗条而面容丰腴,高峨入时的发髻,轻披两肩的素色纱巾,更给她增添了亭亭玉立的动人风韵。
    而她旁边分别站着两个女子,一位身穿紫色长衫,凤眼红唇,眼波流转,艳丽得如同一朵桃花,说不出的风流俏丽,美得让人心醉;另一位则挽着双环髻,明眸皓齿,脸上稚气未脱,但那种欲行还止、颦笑俱敛的仪态,却让她如一朵空谷幽兰,散发着淡淡芳香。
    白将军眼神一亮,笑道:“你们怎么出来了?”
    娴静典雅女子嫣然一笑:“这可要问你的宝贝妹子了。”
    梳着双环髻的少女娇笑着上前,挽住白将军的胳膊,撒娇着说:“哥哥,是我要看热闹,所以拖着两位嫂嫂出来的。”
    美艳女子道:“你倒也坦白痛快,”她看看双环髻少女,捉狭笑道:“怎么不再坦白些,说你是仰慕洛府那位王爷而来的?”
    双环髻少女羞红了一张俏脸,对白将军说:“哥哥,你也不管管小嫂嫂,还有外人在呢!她,她是胡说的。”
    美艳女子笑道:“好,好,我胡说,那是谁还说等会儿要给洛王爷弹奏一曲的?”
    双环髻少女跺着脚连连不依,娴静典雅女子笑着阻止了这两位美人的争闹,说:“你们先打住,在客人面前不可失礼。不然咱们当家的人可要恼了!”说着,将戏觑的眼神转向白将军。
    白将军无奈地摇摇头,道:“你们有将我这当家的人放在眼里吗?”
    三位女子闻言,不约而同地举袖掩口而笑。
    白将军朝我笑道:“九姑娘,让你看笑话了,”他指着娴静典雅和美艳女子道:“此为敝人内子,阮静桥、绝绝。”又指着双环髻少女,道:“此为我妹子,白子莲。”
    我上前施礼,她们娴雅还礼。
    将军夫人阮静桥望着我道:“你可是欢喜阁的九姑娘?我早已听府中的人说过今晚来府的姑娘都是人间绝色,其中却以九姑娘最出色。”
    我低头道:“将军夫人过奖了。”
    她摇摇头,浅笑道:“一点也不为过,确是美若天仙,不似我们凡间人。”
    白将军也道:“静桥,果然是咱们心意相通,我方才也正有如此疑惑呢。”说着他转过身,看着我,半晌没有说话,眼里隐隐有深意。
    绝绝掩袖笑道:“既是如此喜欢,何不就留她下来,长伴将军左右?”说话间,她美丽的眼睛无意地往我身上一瞥,目光敏锐,闪过一丝慧诘。
    阮静桥含笑望向白将军,道:“那要看将军的意思了。”
    我红了脸,白将军竟有几分尴尬,他轻咳了几声,道:“你们不是说要去看表演吗?此时最热闹,就去吧。”
    白子莲娇憨地拍掌:“好啊,好啊,还是哥哥最好,子莲也想看看那些人间绝色呢。”
    白将军道:“那你们随我来吧。”他转脸问我:“九姑娘可要一同前去?”
    我低头道:“请将军与夫人先行,廿九随后就去。”
    他点点头,深深望我一眼,而后掉转开目光,迈开大步前行。
    阮静桥与绝绝互视,而后含笑看着我颔首,带着白子莲一路尾随着将军凫娜前去。
    据说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两个女人:红花和白花。
    红花娇艳,白花素雅。
    只是,当他得到白花,白花便成了朱门旁惨白的余灰,而红花则是夏日里高高盛开着的如火木棉花;但若是他得到了红花,红花便是酿尽酒后将弃的红色酒糟,而白花则是抬尽了头方见天际的皑皑圣洁雪花。
    但白将军却同时拥有了红花与白花,能同期、相间地点缀他漫漫的命运。
    人世间爱花惜花的男人当羡如白将军,何其幸运何其美满。
    但他们的美满与幸福却触动了我心里的那根弦。
    曾几何时,我也曾在这样温暖和煦的氛境中存在过,有父母、有兄长、有友情,可如今,却身陷万丈泥潭,空留一腔余恨。
    寒风萧瑟,却似我心中的凄凉。
    我伫立在宴会大厅门口,望着里面华丽而喧闹的景象。
    大厅里依然是欢歌笑语,英雄如剑,美人如虹。
    我看到了白将军带着夫人与妹子与洛王爷相见,看见了白子莲脸上的崇拜与娇羞,也看见了洛宸天神采飞扬的微笑,那张俊脸上何曾有面对我时的冷酷与鄙夷?
    当然,我是青楼风尘女子,除了金银财宝,也只配得到别人眼里的轻贱。
    我悄然退回到宴会大厅门外的长廊上。
    外面的风雨一阵狂过一阵,长廊两边墨绿色的树被吹得东摇西摆,吹得弱不胜衣的我,刺骨的冷,透心的凉。
    一阵美妙的琴声隔空飘渺传来,弹琴人的琴艺与子佩不相上下,一样高超巧妙。
    应是白子莲在弹奏吧?
    她弹奏的是“高山流水”,取材于“伯牙鼓琴遇知音”。
    琴音高亢处激昂奔放,不愧为将军英雄世家的儿女,带着几分豪气;低柔处却婉转情真,柔情似水,如泣如诉。
    ……
    伯牙不语,子期不语,
    唯高山之志,流水之情,巍巍乎,潺潺乎,如流水。
    琴声如水。
    情怀如水。
    如水的音乐里,有心的触角互叩灵犀。
    子期死了。
    伯牙的琴,碎了。
    碎成一朵莲花,藏在荷塘深处,舟与脚,都无法企及。
    伤心欲绝的人只能远远地在岸上,守望,终身......
    ……
    琴声完美而悲凉,而我竟已痴了。
    我倚柱而立,风吹乱了我心,乱了我的发。
    找不到可以将青丝挽起的发带,我偏过头,将一头青丝拢到左肩头,低头不语。
    右侧却有一只手伸过来,那只手修长而干净。
    手心中正躺着我那支梅花镶玉珠钗。
    我徐徐抬起秋水一剪的双眸,顺着那只手直望着那手的主人。他正悄然伫立在我身旁,瞳眸里有着深深的怜惜。
    我的眼眸里渐渐蓄满泪水,盈盈欲坠。
    梅廿九~摧残
    他轻声问道:“是在寻这只钗子么?”
    冷风吹过,我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他挺拔的身子有点摇晃,看来风已将他的酒意勾起。
    我无语泪凝眸,微微点了点头。
    我伸出纤手,想要拿回珠钗,他却一合掌心,将珠钗握在手心。
    我的手顿然停住,我望着他,他深深看着我,俊美的带着醉意的脸上有一丝恍惚与迷惑。
    眼前的他,似乎已经醉了,但他在努力让自己清醒,他问我:“你是小蝶吗?”
    我低下头咬着唇,抑制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轻轻摇了摇头。
    他似在克制着什么,自言自语道,“你不是小蝶?那你为什么背上会有和她一样的梅花印记?为什么一颦一笑和她如此相似?”
    他说着,靠近了我,伸出手想去触碰我却又不敢,他英俊的脸上有狂乱的痛楚,他喃喃道:“是你么?小蝶?你又何苦这样折磨我?”
    我悄悄转过头,将脸贴在冰冷的柱子上,眼泪已从我的眼里奔涌而下。
    他立在我身后,紧握着珠钗道,“这是她的钗子,你如何会有?小蝶,我知道是你,你不肯接近我,可是在怨我吗?”
    我的手紧紧抓住柱子,嘴唇已咬出血痕,才控制住自己不会回头,扑入他的怀抱痛哭一场。
    他的声音有深深的懊悔与悲伤,“小蝶,我知道你在怨我,怨我扔下你走了,是么?”
    我闻言低头忍不住哽咽出声,身后的他看了看手中的珠钗,叹息道:“小蝶,你怎么散着头发?来,让二哥帮你将头发挽上。”
    说着,他上前伸手轻轻抚摩着我及膝柔顺的一头青丝,然后动作迟缓地将我的头发挽起,细心地用珠钗簪上。
    他说:“小蝶,你长大了,也越来越美了。”
    我流着泪想要回身,却被他突然从背后一把抱在怀中,他带着醉意在我耳边热切地说:“小蝶,我知道是你,真是你么,你还有温度,是你的魂魄回来找我了是吗?”
    他已醉意昏沉,思维混乱。
    他说着,声音里有泪,“不要怨我,我后来不顾一切赶回来了,可是太迟了,他们说,说你已经死了,死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悲伤与委屈,泪水疯狂地在我的脸上奔流,我呜咽着转过身来,定定望着他,终于扑向他,抱着他痛哭出声。
    他抱着我,低声道:“小蝶,别走,别走,我每天晚上都等着你入我梦中来,现在你来了,别走,请别走……”
    可是他说话的声音慢慢微弱了下去,他靠在柱子上滑坐了下来,他醉了。
    我跪在他的面前,流着眼泪低声呼唤他:“二哥,二哥……”
    他没有反应,他沉睡过去了。
    我颤抖着伸出手,抚摩着他那张英俊却憔悴的脸,我以为我离开以后,没有人会记得我,但是他,从小就疼我的二哥,却一直挂念着我,即使当年发生那样的事后,他一点也没有怪过我。
    当初离开时纯洁无暇,再相见时却早已含辱蒙垢,叫我情何以堪?
    我跪在洛宸星的腿侧,将头伏在他的胸口,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痛哭出声,就像当年那个天真无邪受尽他怜爱的小女孩一样,将心中郁积已久的悲凉、伤心与绝望通通都哭出来。
    我流着泪,辗转低声喊着他的名字“二哥,二哥……”
    多年的思念成灰,我的肝肠寸断。
    凄清冷雨夜,戚戚复戚戚,何处说凄凉?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一阵不安的感觉从心底涌起,我从二哥的胸前抬起头来,却发觉不知何时,宴会大厅的门口竟然站着洛宸天和洛宸夜,也不知他们在一旁看了我们多久。他们应是出来寻找醉酒的洛宸星的。
    洛宸夜一脸的惊异。
    而洛宸天脸上的表情很是可怕,他用一双暗沉得看不见底的眼神看着我,隔出很远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足以摧毁一切的愤怒与冷意。
    我畏缩了一下,赶忙要从地上爬起,但洛宸天已疾步过来,将我一把推开,我柔弱的身体一歪,重重跌伏在地。
    洛宸天俯下身,仔细看了看洛宸星,探手在洛宸星的鼻翼下试了试他的呼吸,发觉他只是醉酒昏睡过去了,紧张绷紧的表情方才有点放松下来。
    但随即他的脸色变得阴沉,他向我缓缓走近,从上向下逼视着我,问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我从地上撑起身子,脸上泪痕未干,看着他那平静的神情背后那种骇人的冷酷与怒气,我颤抖着,语不成句:“我,我……”
    洛宸天一边紧紧盯视着我,一边回过头,对洛宸夜说,“三弟,将你二哥先送回去。”
    洛宸夜看着洛宸天那威严阴冷的表情,忙不迭声地答应了,他上前搀扶起洛宸星,呼唤了一声,一旁的侍卫连忙上前帮忙将洛宸星送走。
    洛宸天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收回目光,冷冷地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
    蓦地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将我从地上扯起。
    他拽去我头上的发钗,扔在地上,我连忙拾起紧攥在手中,他的脸上冷意森然,道:“谁叫你把头发束起来的?是你让二弟给你挽的吧?”
    说话间他一只修长的手插入我的发间,用力揪住我的长发让我的头往后仰,他那张俊脸在我面前放大,他一字一字从嘴里说道:“你,又想勾引他,祸害他吗?”
    头皮的绷紧疼痛让我既摇不了头,也动弹不得,我的眼泪不停在脸上奔流,我嘶哑地回答他:“我,我没有……”
    “没有?那你方才伏在他身上做什么?既不是勾引他,那便是要吸干他的血,以补你妖精的气了?”他看着我,眼里有暴戾、暗疑,还有丝丝恨意。
    我看着他充满愤怒与仇恨的眼神,一时间百口莫辩,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他咬牙冷哼一声,道:“不许你又装出这副可怜样!”
    说着他放开揪着我长发的一只手,但一只手仍紧抓住我的手腕,他用力一扯,道:“走!”
    他向前大踏步走去,我被他一拖,差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我伸出双手拖住他的胳膊,恳求地哭泣着说:“不……”
    他回头,森冷道:“不想跟我走?那也由不得你!”
    他用力一拽,我被他拖出了长廊,随他冲进了雨雾中,他在雨中一直狠力拉着我往前走,我被他拽得半跪半拖,身不由己跌跌撞撞地跟随着他。
    闻讯出来的白将军出来时,我已被洛宸天拖拽着转过了庭院,直朝着府第的大门而去。
    白将军冒雨疾步上前,赶在我们前头拦下了洛宸天。
    雨下得大了,将军府门口悬挂的宫灯在风雨中飘摇欲坠。
    微弱的光照出我苍白如纸的脸色,我全身将湿,鬓发散乱,双目红肿,容颜憔悴。
    白将军见我如此模样,踌躇了一下,便上前朝洛宸天作了个揖,道:“洛王爷,请息怒,九姑娘若是有得罪王爷之处,还望洛王爷多多海涵。”
    洛宸天冷哼一声,“她是怎么得罪我的,她心里有数。白将军,多谢你今晚的盛情款待,本王告辞。”说着手如铁桎梏般拽着我待要前行。
    但白将军并没有移挪开身体,他双手抱拳伏下身子,道:“王爷,九姑娘是白某请来的客人,还望洛王爷看在白某的薄面上,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放过九姑娘一马。”
    洛宸天看了看白将军又看看我,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对我道:“九姑娘不愧为欢喜阁的红牌,好大的面子,连白将军竟也为你求情。”说着却用力捏紧了我的手腕。
    钻心的疼痛让我低呼一声,白将军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与激动,待他再要上前为我求情,洛宸天却冷冷发话了:“本王是个粗人,一向不懂怜香惜玉,本王只知道九姑娘是将军今晚安排予我的歌舞姬,本王不忍拂了将军的好意,所以就不客气享用了。怎么?白将军舍不得了么?”
    白将军一时无言以对。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落在我们三个人的身上,我们渐渐都已湿透衣裳。
    但洛宸天仍紧拽住我的手,而白将军依旧没有将身形移开。
    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我含着泪,无力地对白将军说道:“多,多谢白将军了,请白将军不必,不必多虑,阿九愿意随洛王爷前去服侍王爷……”
    明眼人都能看出白将军对洛王爷的示好之心,我不能因为自己而让白将军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我只是个青楼风尘女子,被请来就是要服侍客人的,不能反而因此连累了将军。
    洛宸天道:“白将军,九姑娘都说了她愿意跟我走,将军还有什么事要吩咐本王的吗?”他深邃的眼神里有暗讽有胁迫。
    白将军望我一眼,低叹一口气,向后退让一边,道:“请王爷慢走。”
    洛宸天淡漠地点点头,一只手紧拽着我的手腕,将我拖带出了将军府的大门。
    洛王府的马车已在门口等候。
    侍卫也狼迎上前来,想恭请洛宸天上马车。
    但洛宸天一摆手,说:“让车夫下来。”
    也狼一愣,洛宸天已撩开马车帘,一把将我拽上马车,甩在车厢里,然后夺过车夫手里的马鞭,让车夫下车。
    而他坐在车前,拉住缰绳,一抽马鞭,马车便快速地向前飞奔而去。
    我从车厢里挣扎着起身,只听得后面也狼呼唤“王爷,王爷”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远。
    我挣扎着爬到车厢前部,撩开车帘颤抖地问着洛宸天:“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没有理会我,只是奋力快马加鞭,我畏缩着又问了他一遍,他终于冷冷答话了:“送你到你该去的地方。”
    我看着他义无返顾的背影,一种无边无际的恐慌与无助涌上我的心头,我紧抓住车门框,扑面的雨打在我冰凉的脸上,我惘然未觉,任凭狂风骤雨将我浇了透湿。
    我蜷缩在车厢一角,睁大着眼睛,从被风吹开帘子的马车窗外,辨认出马车已经弛出城门,正向郊外奔去。
    马车越过了一道道坡坎,又淌过一条条小溪,而后又在空无一人的林荫道上飞奔,最后停在一片颓败的梅花林前。
    洛宸天下了马车,站在车门边,撩开车帘,冷声喝道:“下车。”
    我刚从蜷缩着的膝盖上抬起头来,便被他拉住胳膊拽下了马车,跌落在梅林中的草地上。
    我从草地上强撑起身子,他已站在我身前,一步一步向我缓步逼近。我看着他那张铁青的俊脸和狠冽的眼神,不由向后退着身子。
    他步步紧逼,我连连后缩。
    湿透紧贴在身上的裙袂拖曳过凹凸不平的草地,在我的小腿上划出细细的伤痕。
    他蹲下身来,盯着我,徐徐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雨水顺着我湿透的头发不停往下淌着水,而我已经分不清我脸上流的是泪水还是雨水,我极力睁大被雨水冲刷得睁不开的眼睛,环顾四周,发觉这里正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地方!
    这原本是一片古朴美丽,溢彩流光的梅花林,如今却是杂草丛生,荒凉寂寥。
    风吹过颓败的梅花树林,听不到落叶的喧嚣,伴随着枝桠纠缠的哀怨,梅花早已凋谢过。
    我忘不了在这片梅花林,在如梦如幻、漫天的花瓣雨中我们的初次相遇,忘不了那时他脸上温柔而灿烂的微笑,也忘不了曾在另一片梅花林中,他那宽阔而温暖的怀抱,以及深深印在我唇上颤抖而热切的吻……
    只是这一切,却早已离我远去。
    当他无视我的痛苦与绝望,残酷地将我的生死掌握在他的手心时,我便听见爱被悄悄捏碎的声音。
    在爱已死、凋谢颓败的梅花林中,我虚弱无力地从草地上撑起身体,隔着雨雾与泪雾看着他,他也全身湿透,俊脸暴戾却苍白。
    我深深看着他,形未枯槁而心如死灰。
    他探过手来,修长而冰冷的手沿着我被寒风与冻雨淋得毫无知觉的脸庞,缓缓抚摸着,他的动作轻柔而缓慢,但却让我感到后脊梁阵阵发凉,我的全身开始颤抖得如风雨中飘摇的残柳。
    他就这样慢慢抚摩着我,当摸到我柔滑的脖子时,他突然张开手掌,用力地掐勒住了我的脖子!
    梅廿九~强暴
    原来,他带我到这梅花林中,竟是要杀我。
    猛然间,我被他掐勒得顿时要昏厥过去,下意识地,我用纤长而颤抖的双手抓住他紧勒在我脖子上的手,想要移开他如铁箍般的桎梏,但却如同蜻蜓想要撼动大树般无力。
    他的眼里透着嗜血的冷酷,俊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地等待着他掌中的猎物慢慢耗尽生命。
    我呼吸困难,但仍睁大黑蒙蒙的眼睛看着他,一行热泪从我的眼角流出。
    他掐住我脖颈的手更加用力,我流着泪没有反抗,我认命地闭上眼睛,任由他紧勒着我的脖子,直到我的眼前白茫茫一片,意识也渐渐抽离身体……
    死亡的气息悄然地在我的头顶弥散开……
    就要死了吧,我已无法呼吸。
    纷落的雨点打在我没有知觉的脸上,背上梅花的印记开始灼烧发烫,如同一块烙铁。
    昏沉间,我在生命即将要失去的那一刻,仿佛又看见了那漫天的梅花雨,而母亲正在花瓣雨中朝着我微笑。
    母亲,等等我,我在心里含泪默念道。
    就让我随你归去吧,我总算是挣脱了一个妖的宿命。
    母亲说过,我们妖为人所救,从此一生便要背负对他的债。妖的生命只能交由他来支配,这便是我们的宿命。
    除非他自己动手来取你的性命,否则你不能自己结束妖的生命,不然就会灰飞烟灭,天地间再也寻不到你的半点踪迹。依稀中,母亲郑重地告诫我。
    眼下,我应要死在他的手里了吧?
    也好,就将我这条命还了他去罢,只求生生世世彼此不要再苦苦纠缠,我已好累,好累……
    ……
    他看着自己手下濒临死亡边缘的女人,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他恨她!却更恨自己!他完全可以更心狠地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免得她再祸害人间,但每次他都不能将她彻底完全地毁灭。
    是他心软了么?!
    还是她蛊惑男人的力量确实无法让人抗拒?!
    他看着她已像是被火焚烧过一般胀红、已经快没有呼吸了的脸,终于,紧箍的手一松,她向后仰着,就如一片已经失去生命力的枯叶,轻飘飘地坠落在了草地上……
    ……
    我仰躺在草地上,淋漓的雨不停从清冷的高空中滴下,冰冷的雨水落在我的脸上,我从昏迷中渐渐苏醒。
    身体上刺骨的寒冷与咽喉好似被火烧过般的疼痛,让我从恍惚中意识到我还没有死,我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伫立在我身前的黑影。
    洛宸天低着头看着我,冷冽的眼睛里是难以琢磨的复杂眼神。
    我已无力再说什么,气若游丝地只是躺在草地上,看着他流泪。
    他蹲下身来,直视着我的眼睛,冷冷道:“你除了用可怜的模样换取男人的怜惜,还会些什么招数?”
    我转过脸没有说话,眼角温热的泪流过我冰凉的脸庞,流进了湿漉漉的草地。
    他用力地攥住我的肩膀,将我从地上抓起,他逼视着我道:“你说啊,你不是妖么?不是很会蛊惑男人吗?尽管使出来给我看看!”
    我全身瘫软,如同一尊没有生气的泥娃娃,任由他摇晃逼问。
    他冷声道:“我以为你当了青楼妓女,就能好好改掉你爱蛊惑男人的妖性,谁料到你还是如此不安分。”
    他伸手勾起我的脸,细细看着我,突然用力捏紧了我的下颚,道:“你对洛宸星还是不死心么?还想像三年前那样跳上他的床吗?”
    我颤抖着用纤手掩住自己的脸,无声地啜泣。
    他拉下我的手,嘲讽道:“你还会害臊?那当初在他床上赤身露体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知廉耻了?”
    我睁着含泪的眼睛看着他:“不,不是这样的,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
    “不知道?呵呵……”他冷笑道,“好,这就是你推脱罪名的理由吗?!”他猛地将我一把推开,狠狠道:“你怎么就那么不知羞耻?!”
    我跌坐在草地上,无言以对,泪水和雨水不停地在我脸上冲刷。
    他的话虽刺耳,但都是事实,我确是个不知廉耻的妖精!尽管那件事是我心底永远的痛。
    我无力地将脸埋进手掌中哭泣。
    而大雨中,洛宸天英俊的脸上有着恨意与狂乱,他指着我道:“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蛊惑男人害人的妖精!”
    我闭上眼睛,无声地哭泣着,哽咽道:“不,不要这么说我母亲……”
    他冷笑道:“难道我说错了么?不是你们,我母亲也不会死!”他的俊脸变得异常暴戾,他逼近我,冷冷道:“难道你们妖精害人的时候都没想过有报应的吗?”
    我流着泪,拼命摇着头沙哑道:“不,不是我母亲,害,害死大娘娘的……”
    他用力抓紧了我的肩头,森然道:“铁证如山,还敢矢口否认?”
    我忍着肩上的剧痛,啜泣着,吃力地辩解道:“不是,不是,我母亲跟我说过,不是她害的……”
    我们妖与人不一样,是不会撒谎的。
    母亲说过她没有害过大娘娘,就不是她害的,因为我也是妖,所以我相信她。
    但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却根本不可能相信一个妖说的话,人与妖,本就是殊途。
    洛宸天惨淡一笑,恨然道:“不是你母亲害的,难不成我母亲自己会半夜一个人到树林里让人吸去全身的血吗?会死得那么惨吗?!”他凑近我,我看见了他冷酷的眼里隐隐的水光。
    凝望着他,一股悲伤从我心头涌起,我的眼泪更止不住地掉落下来。
    大娘娘死得很惨,她赤裸着身子离奇地死在洛府的梅花林中,天亮被人发现时,全身已被吸干了鲜血,而且不知遭受过了什么凌辱。大娘娘是位美丽女子,如莲花般的圣洁,却死得如此之凄惨,让所有人无不震惊与悲伤。
    有人见过我母亲施展法术予人治病,于是便指认说我母亲是府里的妖怪,随后他们又在我母亲的房间里搜出了一件大娘娘那天身上穿的衣服,所以一致认定,大娘娘是被我母亲这只妖怪吸去鲜血而死的。
    在我母亲之前,大娘娘与原来的洛王爷感情笃深,但是自从我母亲到了洛府后,洛王爷的一颗心便全在我母亲身上,冷落了原来的几房妻妾。我母亲被认为是杀害大娘娘的凶手,大家都只有拍手称快的份,谁还会为她说几句辩解的话?
    洛宸天曾见过年幼时的我,知道我是花妖,所以对我母亲的怀疑更加笃定。
    洛宸天和他母亲大娘娘的感情一向深厚,从此以后他变得暴戾与残酷,尤其是对我和我母亲。
    即使我母亲最后用花妖的灰飞烟灭,一命抵一命,也依旧不能减轻他对我的恨。
    瓢泼大雨中,重提往事,洛宸天已几近狂乱,他咬着牙,看着我,恨恨道:“你是妖精的女儿,也是妖孽,我要杀了你……”说着他重又掐住了我的脖子!
    即使已不再是妖,但一日为妖,终身为孽。
    我闭上眼睛,等着他用力将我掐死,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从他将我送入青楼被人强行玷污去清白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想再活了。
    但他却收住手,眼神定定盯着我。
    蓦地他用力地将我的脸抬起来,在我耳畔一个字一个字徐徐说道,“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痛快就死了,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俊美的脸突然变得邪佞与残酷。
    说完,他猛地一把将我抱在怀里,狂野地吻上了我的唇!
    “不,不!”我惊慌失措地拼命挣扎,捶他,打他,踢他,他却岿然不动,愈吻愈深。
    他用力shǔn xī着我柔软如花瓣的粉唇,将舌头探入我的嘴里不停挑动纠缠,他粗暴的吻夹杂着雨水肆虐着我的唇,差点要让我窒息。
    我呜咽着却无法出声,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流到了我们彼此紧密贴合的嘴里……
    直到我们彼此都无法呼吸了,他才松开我,我们都喘息着,但我从他暗沉的眼神里却看出了危险,他的眼里还有着小小的掠夺的火苗。
    已经见过不少男人的我,知道此刻他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我死命地挣脱出他的怀抱,便要向草地的一边逃去。
    但湿滑的草地却让我绊了一跤,他倾身上前,我正好跌入他的怀中,他顺势抱住了我倒在草地中,随后高大沉重的身体也跟着压在我柔软的身体上,紧紧搂着我在草地上翻滚。
    我们的衣物早已湿透,但雨中冰凉的感觉并没有抵消他眼里疯狂的欲望。
    他将我紧抱得差点透不过气来,我的耳边响着他粗重的呼吸,他张嘴便向我的唇上吻去,我一偏头,他吻在我脸侧潮湿的鬓发上。他低头冷哼一声道:“谁都可以碰你,我就不能么?”
    说着他伸手用力抬过我的脸,带着愤怒火焰的唇已经重重堵上了我的嘴,同时手也疯狂地在我身上肆虐起来。
    黑暗中我感觉到他勃起的欲望正坚硬地抵着我的双腿之间。
    “不要,不,不!”我惊恐地哭泣着,用双手推着他沉重的身体,拼命地在他身下挣扎,但我所有的踢打对他来说,根本无济于事,他的吻如雨点般落在我的脖子、锁骨、胸口……
    “不要,不,——”我拼命地用手护住胸口,满眼都是泪水,“求,求求你,不要,”我呜咽着,情急之下恳求着他,“哥哥,哥哥,不要……”
    他闻声从我胸前抬起头来,有着红血丝的俊目里是冷冽与愤恨,他捏着我的下巴,斥道:“不许你再叫我哥哥,我从来就没有过你这个妹妹!”
    说话间,他的手在我的胸前用力一扯,只听得“哧啦——”一声,我红色的里衣已经被他扯破,暴露出我美丽饱满的胸脯,在风雨夜的黑暗中耸立颤动。
    他的眼神一暗,一只大手已探入我的胸口,用力握住了我胸前的饱满,开始揉捏起来……
    我羞怯欲死,无助战栗着,呜咽着求他,但他却惘然未闻,只埋头在我身上肆虐着。不知何时,我的长裙已被他撂到腰间,露出我光洁修长的两条腿,他放肆的手从我的小腿,开始抚摩上我的大腿间……
    我拼命向后缩着腿,不让他触碰到我,但我胡乱踢向他的腿却被他一手捉住,他跪起身,用一条腿压制住我的身体,让我动弹不得,随后,他开始褪去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的上衣敞开了,露出他精壮结实的胸膛,他朝我俯下身来,他脸上的表情邪魅而充满欲望。他重重地压住我光裸的上身,赤裸的身体相贴,我们都颤栗了一下,随之我看见了他眼里的迷乱与情火……
    我尖叫一声痛哭出声,拼命地挣扎,他,他是我哥哥,可是他在强迫我做什么?!
    我颤抖着求饶,“求求你,求你,哥……王,王爷,求你放过阿九,我,我知道错了……”
    “你也知道错了么?”他停下对我的疯狂肆虐,喘息着凝视着我。
    “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么?”他冷冷地问。我无力地抽噎着,无法回答。
    “你错就错在你是妖,水性扬花、不知羞耻、蛊惑男人都是你与之俱来的妖性,因此才会祸害人间!”他坚硬的手穿入我发间,揪住我的长发冷酷无情地说道。
    我无声地哽咽着,忍着心头撕心裂肺般的哀痛,胡乱点着头,所有他加给我的罪名我都承受了,只求他能放开我,不要再这么对我。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而残酷的微笑,黑暗中他的轮廓依旧英俊得让人心悸,但却有着说不出的邪恶与暴佞。
    他住了手,站起身来,将我从地上抱起,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我蜷缩在他的怀里,羞辱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狂落下来……
    ……
    他撩开马车帘,将我放在了马车的车座上,我微闭上眼,用湿透的长发羞怯地遮掩着我裸露的上身,泪水不停地从我的眼缝里涌出,我的全身已没有一丝气力,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我以为他终究要放了我,谁知他也硬生生挤入了车厢,他用黯沉的目光盯视着我的身体,被雨淋湿的长裙紧紧包裹着我的肢体,透显出诱人的曲线。
    他猛地抓住我已湿透的裙裾用力一撕,随着布帛被撕裂的声响,我的长裙顿时被他撕扯成两半,现出仅着的一条薄薄亵裤的下身!
    随后他挑起我的亵裤猛然狠力再一扯,我最后一件的遮蔽物也随之而去。
    我惊叫一声,还未醒过神来,他高大健壮的身体已经狠狠压制住了我完全赤裸的柔软身子!
    他一边用力抚摩着我细腻光滑的肌肤,一边疯狂地吻着我的眉毛,眼睛和嘴唇......他从下而上舔弄着我的耳垂,眼里闪着暴戾与欲望的目光,我哽咽着,全身发抖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蓦地我的身体一僵,他已吻上了我高耸挺立着的胸脯,他含住我胸前的蓓蕾,先是轻轻舔弄,接着他抬起头来,冷然地看着我,然后低下头,猛地惩罚性地狠狠吮咬住了我的蓓蕾。
    一阵疼痛从我乳尖传来,我低叫一声,已是满眼的泪水。
    他不是人,他是一只被激怒而发了狂的兽!
    此时此刻,我只求能死去,也再不要受如此羞耻与痛苦的折磨。
    我无声地啜泣着,从心里深处流出的眼泪,都已经干涸了,我想要远远逃开这一切,但在他强势的肆虐下,却丧失了所有挣扎的气力。
    我从来就逃不开他的桎梏,以前这般,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是。
    ......
    洛宸天看着蜷伏在铺了红毡毯的车座上的梅廿九,红色的毡毯衬得她赤裸的身体更加晶莹剔透,造物者将她雕琢得如此完美,如此精巧细致。
    她浑身上下雪白的肌肤毫无瑕疵,圆润的翘臀上是纤细的腰肢,美丽的胸高高挺立,粉红的蓓蕾使任何一个男人都抵不住诱惑。
    她坦露出来的身体,色泽是那样的嫩白,光滑到滴上一滴雨水,也会瞬间滑落。
    她让他血脉贲张!她确实是一只可以媚惑众生的妖!
    但此刻的他只想毁灭她,占有她,心里似乎有一团火瞬间将他的理智焚毁,他重重地压着她的身体,碾压着摩挲着直要将她身上起伏的丘壑给轧平。
    她身上的芳香与柔滑让他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欲望,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想要吞噬她,占有她!
    他用被欲望压抑得有点颤抖的手握住她美丽的乳房,用力地揉弄着……
    她的胸部在他手里,白里透红,如含苞待放的花蕾,逐渐膨胀,如鲜花盛开。
    而她也如一朵娇嫩的花朵,无力而颤抖地承受着他狂风暴雨般的肆虐……
    她闭上眼睛,犹如死去一般,已没有半点反抗的力量,一行清泪,缓缓从她的眼角流下……
    马车外,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夹杂着闪电,将荒郊野岭外的马车瞬间照亮,但随后,一切便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梅廿九~恩客(1)
    他向下俯视着她。
    深红色的毡毯,映衬出她雪白晶莹的身体分外美丽,她修长的双腿,坚挺的胸,纤细的腰不及盈盈一握。她微闭着眼睛,黑色如扇子般的长睫毛在眼睛下形成两道阴影,花瓣一样的粉唇轻启,满脸的绯红已经蔓延到脖颈……
    他压上她的身体的瞬间,她张开了黑蒙蒙的眼睛,她的眼神慌乱而迷惘,望向他,她含泪喃喃道:“哥哥……”他古铜色的皮肤与她雪白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狭小的车厢内,两个人已是紧密贴合,紧紧纠缠……
    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销魂魅惑,他只觉得眼前乱花飞舞,昂扬的剑已在弦上,蓄势即发。
    她仰躺着无助地看着他。
    他英俊邪魅的脸上向下淌着水珠,不停掉落在她的身上,分不清是他的汗水还雨水,他的眼里有掠夺与欲望,健壮宽广的身体已将她密密覆盖住,他的身体发烫,她能感觉到他火热的欲望与强抑着的颤抖,他眼里的欲望已经燃烧成一团熊熊的火焰,直要将她焚毁……
    她流着泪看着他,心里涌上深深的哀伤与痛苦,她对他的入侵无能为力……
    但,就在即将承接他狂风暴雨般的入侵时,却有种冰与火交替的感觉袭来,让她全身无力,几近昏厥。
    她犹如身处于冰冷的海水中,海水正一波波汹涌而来,吞没了她,然而,环绕在四面八方的一片冰寒刺骨中,她却感觉到一股烈焰般的灼热向她席卷而来。
    冰与火,冷与热,错综复杂的感觉在她的身体上不停流转,一会儿是奇寒彻骨的冰冷,一会儿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她难受地呻吟出声,全身打着战栗,美丽的脸上升起了异样的红晕。
    她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似有千钧重,她无力地想推开压在她身上沉重的身体,刚推了两下,便全身绵软地陷入了昏迷……
    他感觉到身下的异样,她在他身下不停地在颤抖,她辗转呻吟着,雪莲般玉洁的容颜有着痛苦之色,他有点讶异地抬起她的脸来,探手在她的额头一拭,却发觉她的肌肤滚烫得惊人。
    由于淋了一夜的雨加上遭受到他残酷的施虐,她柔弱的身体已无法承受住,她发起了烧。
    她一会儿满脸通红,一会儿全身冰冷,她蜷缩成一团,全身嫩白的肌肤上起了怕冷的小疙瘩,她低声痛楚地呻吟着,触碰到他带着体温的身体,她如蛇般紧紧缠上了他火热的身躯,她的嘴里在低声喃喃细语着什么…….
    他附耳细听,却听到她嘴里细若游丝喃喃说道的却是:“哥,哥哥,救我,救,我……”
    他原本已经迫不及待的身体一顿,深邃的眼里闪过一丝错综复杂的情感。
    他定定凝望她半天,终于,还是收敛住如火般强烈的冲动,让翻山倒海般的欲望渐渐退去……
    他俊脸上流着汗,将高大健壮的身子从她娇弱无力的躯体上翻下,倒在她身边。
    他转过脸,看着全身冰冷、不住打颤的她,犹豫了一下,慢慢地伸出手臂搂住了她……
    ……
    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守在门口一夜未敢合眼、天亮才打了个盹的欢喜阁龟公徐锦被马蹄声惊醒过来,他连忙揉揉惺忪的睡眼,打开大门想看个究竟,出门一看,大门口正停着一辆高大的马车。
    一个身形挺拔的俊秀男人从车上下来,他没有穿外袍,全身是湿的,白色的里衣紧贴在他身上,显露出他强健结实的胸膛。
    他看了一眼正出门来的徐锦,冷冽的目光看得徐锦不由外后一缩,这个男人的眼神锐利得就像一把刀,不怒自威。
    徐锦战战兢兢地定睛一看,这个英俊而冷酷的男人,竟然就是昨晚带走九姑娘而失踪了一晚上的洛宸天洛王爷!
    洛宸天并不言语,他回过身去,探身从车厢里抱出一个人来。
    他怀中的那个人长发湿乱,身上裹着一件男人的外袍,暗藏青色的袍子衬得她露在外面的脸雪一样的苍白,她闭着眼,嘴唇没有半点血色,那个人不是九姑娘是谁?!
    徐锦见状慌忙迎上前去,嗫嚅着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不敢问洛宸天他们为何成了这副模样,他伸出手去,想接过梅廿九,却被洛宸天冷冷地扫了一眼,洛宸天的眼光冰冻得要杀人,让徐锦吓得手一颤,缩了回去。
    洛宸天对徐锦道:“去把马喂了。”说完抱着梅廿九大步往里走去。
    徐锦不由自主地点头应了,老实地牵拉着马车去喂马。
    ......
    欢喜阁上下这一夜都未睡好,尤其是汝嫣与青瓷一夜都曾未合眼。
    青瓷用纤手扶着额头,蹙着眉问汝嫣:“你说,这洛王爷他究竟把阿九带到哪儿去了呢?”
    昨晚她们一直在陪客人,末了才听说得阿九被洛王爷强行拖走,谁都知道洛王爷一向以冷酷狠冽著称,不知廿九得罪他了什么,此次一去,竟一夜无音讯,直叫人放心不下。
    欢喜阁的姑娘都在白将军的安排下顺利回到了欢喜阁中,也得了不少的赏银,但姐妹们都在为阿九担心,听白府的下人说,洛王爷将阿九带走之时面色铁青可怕,连白将军都拦不住。也不知阿九会遭受什么样的肆虐与摧残。
    青瓷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就是身为青楼女子的悲哀,没有选择客人的权利,只有逆来顺受,随波逐流。
    汝嫣似没听见青瓷的问话,她正望着墙上的“玉堂富贵图轴”怔怔出神,画上的牡丹画工精细柔腻,牡丹正盛开艳压群芳。这副丹青原是梅廿九所作,众人原本甚喜其富贵绮丽,今日看来怎么竟隐隐有颓败的意境在里头?
    她轻轻摆头,正待将心中不详的感觉撇去,突听得房门口传来非烟与了了兴奋的低呼声,“汝嫣姐姐,青瓷姐姐,阿九姐姐回来了——”
    青瓷与汝嫣对视一眼,俏脸上同时掠过一丝喜色,阿九回来了,她们这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欢喜阁一众姐妹连忙迎出去,却看见洛宸天抱着梅廿九正进得大厅来。
    大家不由一愣,洛宸天洛王爷竟然大驾光临欢喜阁,真是难得的贵客。
    了了与非烟以及欢喜阁的姐妹们看着这个传说中俊美无铸的洛王爷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不由都有点惊疑与兴奋。
    青瓷眼尖,首先看见了梅廿九那不同寻常的苍白脸色,慌忙走到梅廿九身边,想看个究竟。但看见洛王爷那冷冽神情,却不敢质问他为何将阿九弄成这样。
    洛宸天抱着梅廿九,低声对青瓷道:“她染了风寒,速去请大夫。”
    他的话语里有不容推辞的坚定,青瓷慌忙叫上琴师容子佩一起去请大夫了。
    汝嫣赶忙带着姐妹们给洛宸天行礼,“欢喜阁众姐妹恭迎洛王爷!”
    洛宸天淡淡颔首道:“免了,”话语未落,他便对汝嫣道:“带我到梅廿九的房里。”
    汝嫣连忙点头,看样子阿九病得不轻,她看着洛宸天怀中面色煞白而在昏睡的梅廿九,眼里有怜惜与难过。
    原本见尊贵客人来,低眉不敢出声的侍女琉璃闻言连忙上前,准备引着洛宸天回房,但无意中瞥见洛王爷的侧脸,她的心中不紧暗暗一惊。
    “请,请王爷随我来,”琉璃的说话声有点颤抖。
    洛宸天觉察出面前侍女的异常,便抬眼看了一眼琉璃,星眸里突然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琉璃不敢再看他,慌忙低了头,在前面引路,手心里已是一把冷汗。
    ……
    琉璃用一方素帕为梅廿九仔细擦干长发,而后她又拿出梅廿九的贴身衣物,准备为她换上。
    她看了一眼正坐在椅子上的洛宸天,暗自恂思要不要请洛宸天洛王爷避让一下,但洛宸天看着琉璃的动作,并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琉璃没有吭声,便将包裹在梅廿九身体外面的袍子脱去,露出阿九白皙晶莹的胴体,即使是在昏迷中,她也是如此美丽,琉璃看着阿九,暗自叹息了一下,动作娴熟快速地帮阿九擦干身体,为她换上贴身衣物。
    打理好一切,琉璃偷眼看了一下洛宸天,只见他站起身来,将梅廿九放平在床上,然后为她盖上锦被。
    随后他回过头,对琉璃道:“你先下去,熬碗姜汤来。”
    琉璃慌忙点头答应了,正待要退下,洛宸天又扫了她一眼,琉璃看着他阴沉锐利的眼神,连忙低头道:“奴婢,会,会小心做事,不会让王爷因为奴婢的失误,而,而被人落下话,话柄……”她慌乱得结结巴巴。
    洛宸天冷冷看了她半天,方才说:“你去吧……”
    琉璃退出房来,抚着砰砰乱跳的胸口,发觉自己的双腿发软。
    ……
    青瓷和子佩请来了附近专为青楼女子看病的女大夫靖然,靖然为梅廿九仔细把了脉,开出了几帖药。青瓷忙让子佩拿去厨房让下人煎了,为阿九服下。
    靖然看了看苍白的梅廿九,道:“可别让她再经受风吹雨淋了,九姑娘的体质异于常人,已经虚弱到极限了,须得多加细心照顾。把药煎了,让她服下,若是有什么事,可来叫我。”
    说完她淡淡看了一眼洛宸天,深施一礼,便退出房去,并不多话。
    汝嫣谢了靖然,将她送到大门口,回到阿九房间,却见洛宸天坐在床边的座椅上,看着梅廿九出神。
    非烟和了了拿着一叠男子的衣物站在门口,正彷徨着要不要进来。
    汝嫣回头望见,便招手叫她们进来。
    汝嫣接过她们手中的衣物,凫娜地走到洛宸天身边道:“洛王爷到此,欢喜阁怠慢了,望王爷莫要见怪才好。”
    洛宸天没有回应她,只是蹙着眉头看着还在昏迷不醒的梅廿九。她蜷缩成一团,面色苍白而憔悴,犹如被狂风暴打过的梨花,我见犹怜。他看着她,心绪汹涌澎湃。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却听得她在昏迷中低声呼唤着他,“哥哥,哥哥……”她呼吸急促,纤手动了动,似乎要抓住什么,却无力地垂下。
    他坐回到床边,踌躇了许久,还是伸出手握住了梅廿九一双冰凉的纤手。
    汝嫣见状轻声道:“奴家见王爷淋了雨,担心王爷也着了凉,姑娘们拿来了些干净的衣裳,都是让附近绸缎庄新送来的衣物,不知王爷需要换上么?……”
    说完,她小心看着洛宸天,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心里不禁有点失望。洛王爷不肯换衣物,就是没有停留的意思了。难得欢喜阁来个这么尊贵的客人,却留他不住。
    不过她转念一想,洛王爷能到欢喜阁来,已经便是欢喜阁莫大的荣耀了,怎敢还苛求他能留下来?
    想着,她还是笑盈盈道:“那奴家等暂且退下了……”
    她颔首示意非烟和了了一同与她退下,却听得洛宸天突然出声道:“把衣物放下。”
    汝嫣与姐妹们回过身来,只见洛宸天淡淡说道:“把衣物给我,今儿我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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