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双眼顿时红了,纵身扑出,匕首斩向普济的脖颈。普济把痛昏过去的徐君房随手扔到一边,抬脚踏住他的小腿,禅杖蟠龙般挥起。
徐君房惨叫一声,小腿被踩得骨折,痛得清醒过来。
“擦”的一声轻响,禅杖被珊瑚匕首斩成两截。普济一个铁板桥,身体横折过来,抡起断开的禅杖打在程宗扬腕上。
程宗扬手腕剧痛,匕首脱手掉落,却丝毫没有退缩。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放这种狂信的魔僧去毒害佛门。
丹田气轮疾转,一股阳刚之极的真气狂涌出来。普济双臂架在身前,硬生生挡住他这一掌,斩断的禅杖也被震得飞出。
九阳神功极耗内力,程宗扬刚才在轩辕坟全力施为,此时拼尽全力威力也不及刚才一半。但普济也是半斤八两,他长途奔驰,体内真气也耗得七七八八,倒是势均力敌。
两人兵刃都已脱手,直接拳脚交加。普济一身横练功夫,筋骨如铁,程宗扬这会儿凶性大发,根本不讲招法,双手抱着普济的光头,腾起身,屈膝猛击。普济鼻血飙飞,双拳重重打在程宗扬肋下,然后一个倒金槌,身体倒立,一头撞在程宗扬胸口。
程宗扬感觉肋骨都断了两根,仍咬着牙不撒手。他一手狠勒住普济的脖颈,一拳捣向普济的面门。但普济动作更快,身体一折,一脚踏在程宗扬脸上,踢得他一只耳朵几乎失聪。
两人搂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滚着拳打脚踢。虽然都是强弩之末,但两人力道远过常人,拳、脚、肘、膝、甚至额头、牙齿……都成为武器,周围泥土混着鲜血四处飞溅,不多时便都伤痕累累。
论起拳脚功夫,程宗扬还是差了一些,普济渐渐占了上风。他右手卡住程宗扬的喉咙,左手两指鹰爪般伸出,刺向程宗扬的双眼。
程宗扬抬掌挡住他的双指,普济镔铁般的手臂肌肉隆起,手指一寸一寸向下压去。程宗扬衣襟破碎,胸前鲜血淋漓。忽然他左手用力一捅,撞在普济胸前。
普济低头看去,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截光截截的刀柄。
普济真气狂吐,满心两指从这异教徒眼中穿过,直接刺他脑中。忽然他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
刀柄上亮起一道微弱的电光,就像黯淡的烛光一样闪烁不已,仿佛一口气就能吹灭,然而这道电光毫无阻碍地穿过他的胸口,从背后伸出。电光变幻间,似乎要凝出刀身,但还未成形就已经破碎。
普济瞪着眼睛,片刻后大吼一声,胸前冒出一股血箭,他摀住胸口,跌跌撞撞往林中奔去。
第五章。
徐君房倒在草丛中,折断的手臂和小腿扭曲成怪异的姿势。程宗扬挣扎着爬起来,试了试他的鼻息。徐君房只是痛得昏迷过去,性命一时无碍。但他骨骼折断,胡乱移动很可能导致残疾。程宗扬封了他几处穴道,然后摸到自己的珊瑚匕首,咬牙追赶。他心下发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普济活着出去。
林中光线极暗,只能勉强看到滴在草叶上的鲜血。程宗扬一路追去,离森林边缘越来越近,隐约能看到松枝间露出长廊两侧的石柱。
忽然丹田微微一动,一股浓郁的死气蓦然弥漫开来,程宗扬已经力竭,这一下如逢甘霖,一边拚命吸收死气,一边往前狂奔。
森林边缘是一个水塘,普济的尸体就倒在水塘边,头颅已经被人取走,只剩下一截躯干。程宗扬一口气松开,险些跌倒。
树下立着一个女子,却是剑霄门的黎锦香。
“是你?”
程宗扬有些意外,喘息道:“多谢。”
“不必谢。”
黎锦香道:“不是我杀的。”
程宗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林中立着一个老者。他扶着法杖,脚下踩着一棵倒伏的枯木,白色的树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炭化。在他腰间系着一颗头颅,粗糙的麻绳从头颅两眼间穿过,眼珠呆滞的望着天际,头顶光秃秃的,正是被斩首的普济。
在他身前还有两条身影。潘金莲踏着一根松枝,衣袂飘飞,池塘另一侧则是萧遥逸。三人围成一个三角形,但无论潘金莲还是萧遥逸,都离焚无尘远远的。
程宗扬本来憋着一口气,要杀掉普济那个狂热的魔僧。这会儿松懈下来,只觉浑身剧痛,浑身上下的骨骼都像是要散开一样。他勉强走到萧遥逸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气。
看到程宗扬的伤势,萧遥逸也吓了一跳,“打这么惨?”
程宗扬喘着气道:“怎么回事?”
“刚才那个和尚冲过来,被焚老鬼砍了脑袋。”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萧遥逸抬了抬下巴,“过不去啊。”
“小紫呢?”
“没见到,也许先过去了。”
程宗扬不再多说,吃力地盘起膝,将吸收的死气逐一转化,源源不绝地补充着丹田,……
乐明珠躺在雪白而柔软的皮制座椅上,闭着眼,发出香甜的呼吸声。小紫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鼻尖,然后打开后备厢。
何漪莲与尹馥兰同时清醒过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外面壮观的石柱。小紫翻开手掌,掌心一只黑色的玉瓶竟然发出银铃般的轻响。
小紫微微一笑,将都卢难旦妖铃递到两女面前。
何漪莲迟疑了一下,把手指放在瓶口处,接着指尖一痛,像被咬破一般,鲜血渗入血迹斑斑的瓶体。
小紫没有再理会何漪莲,而是转头望着尹馥兰的眼睛,美目泛起异彩。尹馥兰眼中一片空洞,唇角却不易察觉地抿紧。小紫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她,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尹馥兰红唇微微颤抖起来,最后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小紫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比我想像的要聪明一点呢。”
尹馥兰畏缩地轻声道:“奴婢也是刚刚醒来……”
“刚刚是多久?一天吗?”
“是主人……的时候。”
“真是好演技,大家都被你骗过了呢。”
小紫笑吟吟道:“既然知道装模作样,这几日的事想必你都还记得。”
尹馥兰小声道:“是。”
“那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尹馥兰毫不犹豫的一手放在瓶上,献出自己的一魂一魄。
鲜血渗入瓶身,尹馥兰脑中一阵恍惚,魂魄仿佛被瓶身牵动一样,与都卢难旦妖铃融为一体,自己与主人也仿佛有了一种微妙的联系。尹馥兰知道,从今往后,自己的生死命运都会与这位女主人联系在一起。但对于已经穷途末路的尹馥兰来说,这是她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
小紫轻笑道:“那个傻瓜还没走呢……”
她抬眼看着尹馥兰,“既然这么聪明,她们几个就都交给你了。去吧。”
前边几句还是从耳边传来,最后两个字却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尹馥兰心头微凛,知道自己到底还是小看了这位女主人。但随即又松了口气,既然已经献出魂魄成为不会背叛的奴仆,主人越强大,自己才越有利。
何漪莲又羡又妒,但主人已经发话,只能把所有心思都藏在心底,与尹馥兰一起掠入林中。
小紫转身望向台阶高处的轩辕坟,眼中异彩连现。……
“……买田最是不值,春播秋收,收割过秤,样样都要人工,若是闹起佃来更了不得,便是年景好,也赚不了几个钱。若是投个织行,倒是有三分利,可要自己养蚕、招工、制订花样、维护织机……样样都少不得操心打理,包给别人去做,又去了两分利。况且年头不好,织出绸缎数目不足,年头好了,又要掉价。算来算去,还是放贷最容易。不必操什么心,只用把钱放出去,一年稳稳的九成利息。胆子再大些,到赌场放贷,一晚翻上一倍的也有。阿弥陀佛,钱生钱,才能发大财……”
松树后,一个慈眉善目的女尼细细说着,周飞蹲在她面前,虽然还是一副冷傲的神情,但听得频频点头。
慈音巧舌如簧,直说得天花乱坠,“贫尼在临安颇有些人脉,大凡内眷有些私房钱,都放在贫尼处生息。说不上大富大贵,但翻上三五倍也是常事。贫尼轻易不给人看相,但看施主的面相,正是要发财的模样。金山银山都在眼前,只差一伸手罢了。依贫尼看呢,施主若有闲钱,不如置办些田地,虽然辛苦些,但毕竟稳妥。守着田地过日子,多少人盼也盼不来呢。田舍翁虽然不好听,可连天子都羡慕呢……”
程宗扬刚恢复片刻,这边就看到周飞和老贼尼两个都一脸心满意足地从树后出来,略一错愕,随即明白过来,不由朝黎锦香投去同情的目光。能让老贼尼满意,这得出多少血啊?
焚无尘藏在兜帽下的双眼露出一丝寒光,嘶哑着喉咙道:“琵琶花精?”
慈音刚宰了一头肥羊,心情正好,稽首施了一礼,说道:“贫尼早已不问世事,焚先生要与谁拚个你死我活,都与贫尼无关。”
“甚好。”
焚无尘法杖一举,一片火云从杖顶飞出,接着溅下无数火雨,将方圆数丈烧成一片火海。他这一记法术声势骇人,攻的却是空处,无论离程宗扬还是潘金莲都隔着十万八千里。
程宗扬一怔,只见火雨落下,在林中烧出一条笔直的火线,显然与焚无尘施展的火法无关,看这种画线的手法,倒有些像是……
火雨落中,一个猥琐的身影像烧到屁股一样蹿了出来。朱老头连滚带爬,看起来狼狈不堪,完全没有半点高人的飘逸,却避开了每一点火雨,毫发无伤地蹿出火海。
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朱老头到底还是出手了,萧遥逸刚才说的过不去不是焚无尘拦路,而是朱老头用的毒,小紫要过当然轻轻松松,潘姊儿和小狐狸只有看的份。至于焚无尘,多半是被朱老头的毒招来的,天知道两人结了多大的仇,一见面就要拚个你死我活。
程宗扬正准备目睹毒宗最后一个大佬和龙宸长老间的强者对话,没想到死老头喷火冒烟地一路蹿来,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池塘,冒着气泡就沉底了。
火雨随之移来,沿途森林立刻燃烧起来,一棵棵大树烧得火炬一般。潘金莲仙鹤般飞起,避开火焰,程宗扬和萧遥逸也赶紧闪避。
火云移到池塘上方,雨点般的火焰飞落下来,将池水烧得一片沸腾。池塘并不大,眼看池水已经烧得见底,朱老头仍不见踪影。焚无尘袍袖一抖,一记火焰刀疾劈而下,将池底的淤泥拦腰劈开。水花还未溅起,就变成白雾。
黎锦香忽然娇呼道:“头顶!”
焚无尘霍然抬头,只见朱老头从天而降,他双手负在身后,一足抬起,鹰隼般朝他头顶踏来。
萧遥逸与程宗扬惊骇地对视一眼,都没想到死老头竟有这般手段。还没惊骇完,两人就看到焚无尘手中火焰顷刻凝成圆盾,火焰喷吐着朝朱老头拍去。朱老头就像被拍飞的石子一样,翻着跟头飞出十几丈远,直接被拍到林外。
焚无尘随即掠起,仿佛张开一对火焰的翅膀飞向石柱。
潘金莲忽然扭头,略一注目,然后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咦?”
萧遥逸与程宗扬同时一惊。
“谁在那边?”
“没咱们的人吧?”
两句话工夫,潘金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想追也来不及了。
“先不管她!”
程宗扬道:“老徐受了重伤,你去帮他一把。”
萧遥逸问明情形,立即折身返回。
焚无尘与朱老头的交手越来越猛烈,焚无尘的火法声势极大,各种火云、火雨、火焰刀、火球、火雷仿佛施展不尽。长廊两侧的森林接连被烈焰吞噬,烧得火光冲天。朱老头的毒药却是无声无息,单看场面的话,只能看到朱老头被火焰追得抱头鼠蹿,但始终像蟑螂一样怎么拍都拍不死。
程宗扬终于敢肯定当日秦翰确实是手下留情了,这两个七级高手的搏杀,与五级、六级的境界完全不是一个水准。两人在十几丈高的石柱上的兔起鹘落,自己以为安全的距离,他们一闪身就能逼近,整条长廊,还有周围数百步的森林,都成为他们的战场,旁人别说插手,单是围观都冒着送命的危险。
程宗扬浑身是伤,随便被火焰卷一下就小命难保,见状早躲得远远的。黎锦香也十分谨慎,小心退到远处。只有周飞高高站在石柱上傲然而立,不时流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慈音轻轻摇着拂尘,寻找两人出手的空当。观望良久,慈音始终没找到任何机会,而且两人出手越来越爆烈,都是攻多守少。这样的搏杀根本等不到双方精疲力尽,很可能在一瞬间就分出胜负。而胜者无论是谁,自己想脱身都不轻松。
慈音心底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忽然一个身影拦在面前,“师太,咱们的账该算算了吧?”
“阿弥陀佛。”
慈音淡淡道:“以公子的身家,如此锱铢必较,不免令人齿冷。”
“能让你齿冷,那是我的光荣。师太省点力气吧,今天就算你把死人说活过来,不给钱你也别想走。”
“一饮一啄,莫非定数。”
慈音低叹一声,扔来一只钱袋,“拿去吧。从此你我账目两清,概不相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钱袋入手微沉,显然是金铢。程宗扬一阵茫然,贼尼姑什么时候转性了?这么大方?
趁他发愣的工夫,慈音已经飘然远去。程宗扬回过神,赶紧打开钱袋,里面金灿灿的钱铢看起来份量十足,只不过……程宗扬一摸就发现不对,这“金铢”比一般的金铢硬得多!
程宗扬暗叫不妙,赶紧拿起一枚金铢,指上用力,“啪”的一声,那枚“金铢”竟然脆生生断开了,里面露出钢灰的颜色,只有表面一层金箔。
“干!”
程宗扬大骂一声,贼尼姑居然还是造假币的行家!再想去追,那死尼姑已经走得人影都不见了。
焚无尘身上的灰袍仿佛燃烧起来,他怪啸一声,虚空中蓦然跃出一头火兽,咆哮着朝朱老头扑去。
黎锦香松了口气,在她看来,焚无尘已经占了上风,有火兽助阵,那个猥琐的老头只怕撑不了多久。
周飞冷笑一声,从石柱上掠下,淡淡道:“焚长老输了。”
黎锦香吃了一惊,还没开口,便看到招出火兽助阵的焚无尘不进反退,藉着火兽攻击的烈焰,身上的火光猛然一黯,悄然往林中掠去。
一直蹿来蹿去的朱老头身形蓦然一顿,凝在空中,然后抬起手,天空传来一声龙吟般的鸣响,接着一道剑光跃然而出,仿佛要斩开天地般劈下。整条石廊瞬时仿佛蒙上一层白霜,燃烧的巨松发出“嗤嗤”的声响,火焰迅速熄灭。那只火兽刚昂起头,便被剑光斩裂,化为四散的火团纷然飞开。
纷飞的火光中,朱老头收回手,颌下白须飞舞,挺直的背脊傲如王侯。刚才令漫天星光为之失色的剑光悄然收敛,露出本来面目,却是一支圆柄直刃,长不及五寸的短剑。
程宗扬感慨地望着殇振羽,自己差点儿忘了,这老家伙是使剑的,连巫宗都想偷他的剑法。难怪耍得一手好贱。
林中爆起几点火光,显然焚无尘火兽被毁,自身也不免受伤。周飞与黎锦香早已消失无踪,焚无尘是周族请来的帮手,他一落败,周飞再狂也知道此地不能久留,倒是作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殇侯并没有理会那两个小辈,只沉声道:“叶慈!”
声音虽然不高,却远远传开,连林中的滚滚松涛也被压住。
片刻后,林中传来一声轻笑,“我已说过,今日之事与我无关。想卖个好让我出手,侯爷可是打错了算盘。”
慈音的声音越来越远,“侯爷再不动手,等焚长老逃之夭夭,那可悔之莫及了……”
殇侯身形一闪,从长廊上空直接掠到一株巨松的树巅,随即消失不见。
萧遥逸飞奔过来,他双臂平伸,像端着盆水般托着徐君房,脚下速度虽快,却平稳之极,只是脸色极为难看。
“左臂、右腿骨折,虽然你封过穴道,但断骨伤及血脉,体内一直失血,拖下去只怕有性命之危。”
萧遥逸说得言简意赅,程宗扬听得是心惊肉跳,他拖着剧痛的身体爬起来,“我来开车,送你们回去。”
“赶快!”
程宗扬一眼看去,便骂了出来,“干!这两个老不死的!”
方才一场大战,整条长廊都被烧得一片狼藉,停在台阶下的“九天玄兽”也未能幸免,被烈火烧得只剩骨架。
程宗扬看了看脸如白纸的徐君房,“不能等了!你先送他去找莫五,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性命保下来。”
“你呢?”
“没事。我和紫丫头能摆平。况且朱老头去追姓焚的,也不一定走远。”
萧遥逸也不拖泥带水,“我送老徐回去,便过来找你们,当心!”
说着托起徐君房,往来处奔去。
森林边缘的火势渐渐熄灭,程宗扬靠在树下,盘膝调息。实叉难陀的草药虽然不错,但受伤的经脉却不是一天两天能恢复过来的。刚才与普济一场搏杀,程宗扬真是抱着拚命的心思,一点都没有顾及。等普济被焚无尘顺手干掉,接着又是焚无尘与殇侯一场大战,程宗扬一口气撑到现在,早已支持不住,如果不是心下还有一丝不安,真想倒头睡去。
只一会儿工夫,林中就只剩下自己一人。忽然一串轻柔的脚步声传来,程宗扬下意识地握住匕首,心头不由一阵讶异。这脚步声明显是个女子,而且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可太泉古阵除了徐君房,怎么会有半点修为皆无的人进来?
脚步声在树侧停下,接着一只玉白的蝴蝶翩然飞出。它双翼如轮,上下飞舞间,洒下一片星尘般的微光,夜色下美得令人心醉。
程宗扬一阵恍惚,一声“凝羽”已经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忍住,嘶哑着声音道:“谁?”
一片蝶翼般的纱衣从树侧露出,接着是一个美艳的身影。
程宗扬又是意外又是失望,半晌才笑道:“是你。”
朱殷长发披肩,身上的纱衣轻柔得宛如云雾,走动间,衣内白嫩的胴体若隐若现。她修为已废,这几日略显憔悴,一张雪白的瓜子脸上,眼睛又圆又大,看起来少了几分傲气,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风姿。
朱殷会在此地出现,肯定是小紫的授意。此时强敌尽去,死丫头又控制住局面,程宗扬安下心来,笑道:“朱仙子这件衣服挺漂亮啊。什么料子的?”
说着随手摸了一下。
“不要……”
朱殷连忙低叫一声。
手指触到衣上,那条轻纱化为一片细碎的星芒,烟花般在指尖闪烁着一点一点消失。星光明灭间,朱殷曲线柔美的玉体裸露出来,竟是从头到脚身无寸缕。
程宗扬愕然道:“这是什么?”
朱殷满面羞窘,低声道:“是蝶衣。奴婢丢了衣物,紫妈妈给奴婢刺了蝶衣遮羞,每日只能施展一次,一旦触碰便会消失。”
“是纹身?在哪儿呢?”
程宗扬好奇地说道。
朱殷转过身体,在她白美的雪臀下,刺着一只小小的蝴蝶,仿佛落在上面一样栩栩如生。
程宗扬伸手一触,朱殷玉体顿时一阵轻颤,“主人……”
“又不是没摸过。”
程宗扬笑道:“别忘了你上次还在我手上泄过身呢。”
“妈妈……让奴婢请主人过去……”
“开什么玩笑?我这会儿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难道你来背我?”
“是它……”
一具银白色的机械守卫从树后出来,然后蹲下身,伸出两条机械手臂,将程宗扬托了起来。……
小紫坐在一根松枝上,一手抱着雪雪,笑吟吟看着程宗扬。
程宗扬精赤着上身,坐在机械守卫肩上,连从不离身的背包都挂在机械守卫脖子上,从脸上到身上布满各种各样的伤痕,看起来凄惨无比。
小紫唇角的笑容渐渐淡去,“程头儿,你好惨哦。”
“都是皮外伤,死不了。”
如果不是吸收了普济的死气,程宗扬真没信心说这个话。普济虽然是个披着佛教外衣的狂信徒,但一身佛门修为极为纯正,算下来自己反而赚了。
程宗扬从机械守卫肩上站起身,用力一跃,小紫伸手拉住他,然后从袖中取出帕子,仔细抹去他脸上的血痕。
程宗扬靠在树杈上,问道:“你没事吧?”
小紫眨了眨眼睛。
程宗扬打量片刻,咧嘴一笑,“没事就好--乐丫头呢?”
“你的小香瓜在轩辕坟等师姊呢。”
“她一个人?”
“有莲奴守着,你放心好了。”
何漪莲的修为虽然比不上周飞等人,终究也是一帮之主,太泉古阵真能胜过她的也不太多,只要小紫解除了她的禁制,照顾一个小香瓜应该不是难事。
朱殷柔声道:“女儿见过妈妈、”小紫这才留意她穿着那条帆布牛仔服,程宗扬与普济一番厮打,结实的帆布牛仔服被他的鹰爪功撕破多处,上面沾满泥土、血迹,看起来脏破不堪,这会儿朱殷披在身上,下面露出两条修长的美腿,倒是更衬得美人如玉。
程宗扬先发制人,“死丫头,你做的衣服太差劲了,一碰就碎。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
小紫道:“下次给她做件永远都扯不碎的衣服,好不好?”
程宗扬咳了一声,装作没有听到。
“退下吧。”
小紫打发了朱殷,一边帮他抹拭伤口,一边道:“是谁?”
“法音寺的和尚,普济。他被我当胸刺了一刀,结果被焚老鬼捡了便宜,摘了他的脑袋。”
“大笨瓜。”
“可不是嘛。我也后悔来着,怎么不早点干掉他,到底吃了这么大亏。喂,你不在轩辕坟待着,跑这里干嘛?”
程宗扬望着四周,“有宝贝?”
小紫笑着眨眨眼,“很大很大的宝贝,大笨瓜,你要不要?”
程宗扬来了兴趣,“什么宝贝?”
“来了。”
小紫手一扬,面前仿佛多了一道透明的水波,在风中微微晃动。
从外面看来,树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第六章。
透过枝叶,能看到外面两条身影,周飞和黎锦香隔着两步的距离,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会反其道而行之,胆大包天的留在此地。”
周飞傲然道:“这种手段虽然不少人能想到,可真正能做到的,凤毛麟角,不仅要有眼光,更重要的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饶是程宗扬已经见识过他这种自己打脸的陈述方式,听到这番话仍是忍不住想翻白眼。
黎锦香倒是从容得多,她神情平静,只微笑道:“是。”
周飞淡定地说道:“紫姑娘对我很佩服。”
有吗?她一个字都没说好不好?这大弁韩的小子是个妄想狂吧?
“她虽然不好意思说出来,但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
周飞道:“她这样漂亮的姑娘,从小都被人奉承、讨好,以为整个世界都在围着她们转,性格非常骄纵。但你发现没有?她在我面前,一点都骄傲不起来。因为我的天才让她不得不佩服!”
他握紧拳头,“要让她们佩服,只有靠实力。强横的实力!”
“她这样的小姑娘,其实是很天真的,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比如她刚才一直在想办法吸引我,但我丝毫不为所动。我就是我,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
“我受不了了!”
程宗扬黑着脸道:“死丫头,你赶紧给我收了这妖孽!”
小紫笑道:“不行。我还没听过有人这样夸人家呢。”
“我说他眼睛那么小呢,根本就是个瞎子吧!”
周飞与黎锦香从枝下走过,丝毫没有留意那棵看来空无一物的雪松。
“刚才焚无尘与那人交手,如果有我帮忙,焚长老必定大获全胜。不过我周飞一向独来独往,无论遇到多少困难,永远都是孤身一人,从不与人联手。这是我的原则!”
黎锦香用一条丝巾掩住口,轻轻咳了几声,然后柔声道:“少主说的是。”
“对了,我刚才做了一笔……风险投资--师太是这样说的。”
周飞满意地说道:“专门用来赌场放贷。一年的红利至少在百倍以上。而且终身有效。”
“哦?”
周飞摆了摆手,“你不用担心会逼得别人家破人亡。那些赌棍来钱容易,况且真被赌债逼死,也是为民除害,用不着同情。”
“少主投了多少?”
“也没多少。”
周飞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只用了庞执事送的那张当票。大概价值几千金铢。”
黎锦香久久没有开口。
林中传来一串笑声,那笑声虽然娇美,但音调无全起伏,夜色下充满诡异的气息。
黎锦香吃了一惊,“是她?”
周飞也认了出来,“青叶教那位教主夫人?”
一个艳丽的身影一边“格格”笑着,一边从树影间出来。她披着一条男式的长袍,衣带却不见踪影,宽大的衣襟一侧滑到肘间,露出雪白的香肩和贴身的肚兜。那肚兜虽是鲜艳的红色,但沾着草茎、松针,皱巴巴像是在地上滚过一般。
周飞皱起眉头,“青叶教已经是我周族属下,她怎么会在这里?”
黎锦香握紧剑柄,她们都是广源行一手扶植起来,彼此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最被众人仇视的,莫过于这位举止浮浪,行为毫不检点的尹夫人。她轻声道:“如果有人不听号令,族里是如何处置呢?”
“当然是杀!”
周飞毫不犹豫,“只有铁血的手段,才能让人服从。”
“青叶教已经并入周族,尹馥兰身为教主夫人,不听号令,该如何处置?”
“唔……”
周飞迟疑间,只见那美妇一边痴痴笑着,一边攀住松枝,像去闻一朵花的芬芳般,嗅着松针。接着她眼睛一亮,看到远处一丛青草。
“好饿……”
美妇呢哝着爬过去,俯身张开红唇,咬住草叶,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周飞和黎锦香满眼诧异,这妇人莫非是失心疯了?
黎锦香听过一些传言,说尹馥兰从太泉古阵出来便举止失常,甚至衣着暴露地在镇上贩卖水果。她原以为尹馥兰听到风声,为了避祸用来保命的手段,如今看来,难道是真的?落到这样的下场,也不知多少人在背后快意。
周飞凛然道:“我先救她出来!”
说着一挑眉头,大步踏入林中。
黎锦香有心把她扔在此地自生自灭,但周飞已经动身,便没有开口。
周飞似乎对尹馥兰半裸的身体视而不见,双眼警觉地望着周围,颇有几分谨慎的模样。但程宗扬在树上看得清楚,那家伙的心神全在尹馥兰的肉体上,他的戒备究竟有几分真假,实在很可疑。
程宗扬道:“她神智不清,已经够可怜的了,你还拿她当诱饵,还有没有人性?”
小紫笑吟吟道:“大笨瓜,你好矫情啊。”
周飞越走越近,忽然身体一仰,整个人仿佛从中间断开,上身横折过来。与此同时,尹馥兰身侧的青草像被无形的气刃斩过一般,齐齐截断,紧贴着周飞的身体飞过。
周飞虽然心猿意马,却应变奇快,他身体不动,便摘下背后的长枪,随即从身下荡出一片枪影。
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细丝绞在枪上,发出金属磨擦般的轻响。接着两道身影从树上掠下,左右攻向周飞,两女银发雪肤,正是虞氏姊妹。虞白樱的断月弦偷袭未能得手,立即转为强攻,却没想到周飞这么快就展开反击,刚一现身便被枪影笼罩,顿时失去先机。
虞紫薇的碧玉杖在手中一旋,身周丈许的藤蔓、树影都诡异地扭曲起来,仿佛活过来一般,朝周飞探去。虞白樱仅存的三根断月弦夹杂在树影间悄然飞出,在距离周飞还有两步时蓦然加速,将几根树藤齐齐斩断,出现在周飞颈前。
周飞精神抖擞,喝道:“来得好!”
长枪蛟龙般飞出,先破开断月弦的阻截,再将虞紫薇的碧玉杖一举磕飞,最后扫向虞白樱腰间。平心而论,单论修为周飞确实能称得上高手,尤其是长枪最擅攻坚,以强破强,这一枪招式一气呵成,神完气足,的确不凡。
若是这一枪直接刺来,虞白樱绝不敢硬接。但周飞过于炫耀枪法,招术用得太老,这一枪扫到虞白樱身边时已经是强弓之末。虞白樱玉手一张,挽住枪锋,整个人宛如一片树叶贴在枪上,顺势飞起。
周飞枪势一变,长枪如轮般横扫,接着配合步法,时而斜挑,时而直击。但无论他怎么变招,虞白樱都紧贴在枪上,不住根据他的招术调整重心,打乱他的枪法。
“你以为这样便能难住我吗?”
周飞大喝一声,双臂端起长枪一记直刺。木屑纷飞间,枪锋刺进虞白樱身后一棵大树,从树榦直贯而出,逼得虞白樱不得不放开枪身。
虞白樱反掌在树上一拍,飞身跃起。周飞双臂一绞,长枪直接从树中破出,接着一个箭步跃到尹馥兰身畔,喝道:“上来!我救你出去!”
背上一软,尹馥兰香滑的肉体伏在身上,接着她袖中滑出一支短刀,往周飞颈下抹去。
黎锦香心下雪亮,尹馥兰已经知道广源行为了扶植周族,把她当作弃子,因此使出毒计,与龙宸的人联手袭杀周飞。周族完全是围绕周飞一个人建立,他一旦被杀,周族就会失去所有存在的意义,广源行的如意算盘也再打不下去。想明白这一点,黎锦香立即做出选择--转身往林外掠去。
生死关头,周飞再次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反应,他一个前滚,将尹馥兰甩开,接着枪尾一摆,挡住尹馥兰的短刀。虞氏姊妹再次攻来,周飞以一敌三,犹自占着上风,虞氏姊妹与尹馥兰联手,竟然破不开他的枪影。
看到黎锦香飞也似的逃离,尹馥兰露出焦急的眼神。程宗扬皱起眉头,几日不见,虞氏姊妹的修为好像衰减得厉害,不过数招,姊妹俩便像耗尽全身力气,手指微微颤抖,秀发贴在脸侧,白腻的肌肤像是水洗过一样,香汗淋漓。相互间的配合也远没有以往默契,三人攻击的效率甚至还不如两人。
周飞越战越勇,表情却颇为古怪,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忽然他省悟过来,叫道:“原来是个圈套!”
“哈哈,即便是个圈套,又能奈我何!”
周飞喝道:“强大的力量,足以粉碎任何诡计!”
周飞叫声戛然而止,低头向下看去,只见一只雪白的小狗咬住自己脚踝。如果是猎犬,也许还有些威胁,可这小狗嘴巴还没有拳头大,虽然小尾巴翘得像旗杆一样拚命用力,也只是咬破一点皮。
“滚开!”
周飞抬腿一踢,把小贱狗踢得远远的。
眼看周飞就要脱身,忽然一个小小的东西飞来,周飞想也不想便一拳轰出。
那物体直接被他的拳风震得粉碎,迸出一团烟雾,却是一只木偶。
周飞反应极快,立即屏住呼吸,飞身冲出烟雾。落地时他脚下一个踉跄,身体“篷”的扑倒在地,长枪滚到一边,随即发出一串鼾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尹馥兰亮出短刀的时候,程宗扬真吃了一惊,如果换一个人,也许早就成了刀下之鬼,可周飞出人意料的强势,若不是那只禁魂鬼偶,说不定真被他破局成功。
小紫的目标居然是这位周少主,让程宗扬禁不住纳闷,“这算什么宝贝?活宝?活宝,二爷都有一个了!”
“当然是宝贝。”
小紫看了虞氏姊妹一眼,然后一道身影从树上跃下,轻飘飘落在周飞身边。
尹馥兰连忙跪下,“奴婢无能,让姓黎的小贱人跑了。求紫妈妈责罚。”
小紫笑着看向虞氏姊妹。虞白樱脸色苍白,似乎要说什么,忽然手指一紧,藏在草叶下的断月弦蓦然飞起,缠住小紫的脚踝。
虞紫薇与姊姊心意相通,虞白樱出手的刹那,她也举起碧玉杖,扫向小紫颈后。
尹馥兰瞪大眼睛,她已经献出一魂一魄,主人如果殒命,她也自身难保。她对虞氏姊妹并不熟悉,只知道是紫妈妈的奴婢,身手虽然在己之上,但修为似乎颇有不足,方才对付周飞,拼尽全力也未能占据上风。此时一出手,她才知道姊妹俩是故意隐瞒了修为,装作真气不继,体力难支。等主人现身才突施杀手,显露的实力完全不逊于周飞。
虞氏姊妹久蓄的杀招顷刻而至,小紫却笑语嫣嫣,恍若未见。断月弦与碧玉杖同时落在小紫身上,接着穿体而过,却是一个虚无的幻影。
虞氏姊妹脸色同时一变,虞白樱玉手扬起,断月弦撕开空气,勒向尹馥兰的脖颈。尹馥兰双手在地上一撑,侧身避开。谁知虞紫薇已经抢先出手,她的闪避倒像是自己送上门一般,尹馥兰只觉背后一痛,喷出一口鲜血,已经被虞紫薇的碧玉杖击中。
程宗扬当然看得清楚,死丫头好端端在树上坐着,只是送了个影子下去。林中光线本来就暗,虞氏姊妹又出手心切,结果着了死丫头的道。也怪不得她们心急,自从落到小紫手中,她们就被封禁修为,直到今天要引开光明观堂的鹤羽剑姬,伏袭周少主,小紫才给她们解开禁制。谁知姊妹俩精心演了一场戏,却在最后关头被一个影子葬送了。
方才合力围击周飞时,虞氏姊妹已经摸清尹馥兰的底细,这时一击得手,立即合在一处,并肩往外闯去。但刚一掠出,便看到一个雪团般的影子挡在面前。
虞氏姊妹顿时心如死灰,这只三头魔犬的厉害她们早已见识过,如果是平常时候,要赢也并非难事,但姊妹俩落在那个小妖精手里,被下的禁制正在这条小贱狗身上。
虞紫薇凄声道:“姊姊快走!”
虞白樱咬牙道:“要死便一起死!”
“啪啪……”
身后响起鼓掌声。
“姊妹情深啊,这戏段我爱看!”
程宗扬道:“落到死丫头手里还想跑,傻了吧你们!”
说着程宗扬抡起巴掌,带着风声给两女一人一记耳光,虞氏姊妹顿时昏了过去。
“程头儿,你好狠哦。”
程宗扬恶狠狠道:“打死她们都是轻的!”
小紫眨了眨眼睛,“打得好响,可怎么连个掌印也没有呢?”
程宗扬干笑道:“是吗?好奇怪啊,哈哈……”
程宗扬是怕她一生气,直接把这姊妹俩杀了,才赶紧动手替她出气。自己虽然不信因果报应,但还是希望死丫头手上少沾些血。
小紫白了他一眼,“大笨瓜,滥好人。”
朱殷修为尽废,只远远看着,不敢近前,这会儿尘埃落定,才走过来。尹馥兰被碧玉杖击中,伤势不轻,看着虞氏姊妹的目光充满怨毒。
小紫也不理会,只饶有兴致地绕着周飞走了一圈,笑道:“程头儿,人家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
“什么戏法?”
星空下的森林恢复寂静,黎锦香已经杳无踪迹。周飞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在他胸前的衣服上,摆着一只泥烧的小坛子,灰扑扑毫不起眼。
“看到了吗?”
“这是……装咸菜的坛子?可也太小了吧?”
程宗扬不解地说道:“顶多能腌一头大瓣蒜。这小子带着这玩意儿干嘛呢?”
小紫敲了敲那只咸菜坛子,柔声道:“出来吧。”
坛子毫无反应。
小紫不带半分威胁地轻笑道:“那只好把坛子砸掉了哦。”
程宗扬道:“你跟谁说话呢?通灵的辣白菜?”
小紫拿起一块石头,直接朝坛子砸去。
“住手!”
坛口一动,钻出一个白胡子老头,刚露头就被石头砸了回去。
“哎呀,居然没砸碎……”
过了会儿,白胡子老头哆嗦着从坛子里钻出来,颤声道:“欺人太甚……”
小紫笑道:“谁让你那么慢?”
“等等!”
程宗扬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东西?”
老头怒道:“老夫乃是器灵!”
“器灵?就这坛子?妖精吧这是!”
“无知之徒!老夫的第一任主人是创世之神!后来每一任主人,无不是神明般的存在!”
老头一边说,一边傲然捋着胡须,接着他整个人就颠倒过来。
小紫把坛子翻过来,一手拍着坛底,似乎是想看看坛子里还装的有什么。白胡子老头两手抓住坛沿,被她拍得晃来晃去。
“住手……住手啊……”
小紫把坛子随手一丢,“一点都不好玩。”
堂堂器灵竟然被人如此无视,老头气得胡子都在哆嗦。
程宗扬与小紫配合默契,知道该自己唱白脸了,打圆场道:“小孩子家不懂事,那个……器灵大爷,周少主是你的……”
老头梗着脖子道:“主人!”
小紫笑道:“你那些神明般的主人都是这样子的吗?”
老头像被羞辱一样叫道:“荒唐!主人如今年纪尚轻,有老夫辅佐,不出二十年,必然是神明般的存在!”
程宗扬低声道:“这器灵听起来很厉害啊。”
小紫撇了撇嘴,“你听他瞎吹。这么厉害,还住在这么破的房子里?连个窗户都没有。”
“此乃神器!”
“没有窗户。”
“唯有第一等的神器才能孕育器灵!”
“没有窗户。”
“此坛乃是上古之时,由创世大神用女娲造人所余之土,调以天河之水,使原始天火烧制七日而成!”
“没有窗户。”
“……”
老头已经倒噎气了,小紫又补一刀,“就是没有窗户。”
程宗扬继续打圆场,“别吵了。我觉得器灵大爷这一居室也挺不错。”
老头露出感动的神情,觉得还是这小子有眼光。
“器灵大爷,我看着你和周少主的关系不一般啊。”
“当然!老夫自上一任主人坐化之后,便一直留在主人藏骨的洞中,直到遇见主人。当时他还是个娃娃,在山洞里玩耍,偶然发现老夫。老夫传授他诸般功法,又助他淬体,养炼真元。指点他找到主人所藏的宝物,还帮他收服了一批忠心耿耿的手下。”
周少主的天才原来是这么来的。程宗扬大为心动,“你会得挺多啊?”
老头傲然一笑,“老夫跟过数位主人,与每一位主人都形影不离。不仅知道许多失传已经久的功法,还对各种掌故秘辛了如指掌!比如这太泉古阵,老夫历任主人里,便不止一位来过。”
程宗扬道:“器灵大爷,有没有兴趣跳个槽,到我这里来呢?”
老头哼了一声,“你便死了这条心吧。器灵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
“先不要说这么绝对嘛,世上的事都有商量。你有什么心愿,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搞头。”
老头淡然道:“老夫除了辅佐主人,别无所求。”
程宗扬看了眼死丫头刚才用来砸坛子的石头。
“不必痴心妄想!”
老头毅然道:“世间没有一个器灵会背叛主人。老夫便是形神俱灭,也不会抛弃主人!”
程宗扬用商量的口气道:“给你换个坛子?”
老头闭着眼,淡淡道:“可笑。”
“镶个金边?”
“荒唐。”
“带你去旅旅游?看看你跟随历代主人战斗过的地方?”
“不必。”
“说吧,你需要什么祭品?我来准备。”
“一无所需。”
这老家伙刀枪不入啊。态度这么坚定,让程宗扬也觉得没招。
小紫悠然道:“一具身体。”
老头霍然睁开眼睛,然后脖子一拧,冷笑一声,“不可能。”
程宗扬道:“你别看她年纪小,她其实是精通炼魂术的大师。”
“器灵乃是至阴之体,一旦失去本命法器,必然消散。移入他人体内,更不可能。被阳气一冲,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老头话终于多了起来,“世间每一个器灵,无不想拥有自己的身体,但想拥有身体,唯有一个办法:让自己的主人成为神!所以每一个器灵都不遗余力地辅佐主人,绝不背叛。”
小紫笑吟吟道:“老傻瓜,你被骗了。”
老头涨红了脸,“你在污蔑我的主人!”
“你们的主人只是不想放你们走,才编出这样的理由,好勒索你们一辈子。想给你们找一具身体……”
小紫摇了摇手指,“其实一点都不难。”
老头眼中先是不信,然后是怀疑,最后露出一丝希望的光彩,“真的?”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老头手一滑,跌进坛子里,接着又飞快地爬出来,尖叫道:“我不信!你一定有什么可怕的要求!”
“要求当然有。但我可以先给你身体,然后你再听我的条件,如果不答应的话,我也不勉强你。怎么样?”
老头颌下的白胡子都颤抖起来,眼睛直勾勾看着小紫。
小紫笑眯眯抱着手臂。
片刻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昏暗的光线透过森林茂密的枝叶,在它银白色的外壳上映出金属的光泽。……
机械守卫在林中笨拙地跑动着,不时绊到树根,撞在树上,甚至连设计优越的平衡性也无法阻止它自己摔倒,就像一只没头苍蝇般跌跌撞撞。但它的扩音器中不时发出狂喜的电子声,时而怪叫,时而欢呼,时而哈哈大笑。
“真的!这是真的!我可以自己走路、蹦跳、招手、转圈……哈哈哈,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自由了!”
“自由的感觉真好!不用再待在坛子里,被人带来带去的感觉真好!真美妙啊,我的身体!”
机械守卫忽然停下来,四十五度望天,一动不动。
程宗扬等了两分钟,忍不住道:“怎么不动了?死丫头,不会又被你玩坏了吧?”
电子声用沉郁顿挫的音调道:“我在赏月。”
程宗扬情不自禁地朝天上看去,然后道:“你赏个毛线啊!你在森林里好不好!外面还是阴天,哪儿来的月亮?”
“赏月是一种心情。你不懂。”
电子声用叹息的口气道:“你怎么会理解一个待在坛子中的灵魂,对月亮和诗意人生的向往呢?”
程宗扬小声道:“你没弄错吧?这家伙跟刚才不一样啊。”
“也许它本来就是这样,在坛子里待得太久,才变态的。”
小紫道:“喂,我的要求你想听听吗?”
机械守卫做出一个拭泪的动作,“对不起,我太伤感了……当然,任何要求都可以提,这是我的承诺。但是,”
他看了眼朱殷,“不包括中了诅咒的人。”
听到要紧处,程宗扬赶紧插口,“太泉古阵的诅咒是什么?”
“是一种辐射。”
“什么?”
“哦,是一位主人这样说的。”
机械守卫像是回忆一样一手摸住下巴,“那是很久远以前的岁月了……你觉得我这个姿势可以吗?”
“很好!”
程宗扬绷着脸道:“如果你再啰嗦,我就把龙晴玉拆下来。”
“我是希望自己的动作能自然一些,让大家有一种比较好的对话体验。毕竟我在适应自己的新身体……哦!我明白了!请你冷静一些。”
“很久以前,我有一位主人--具体是哪一位,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你知道,毕竟时间太长了,而我的主人又很多,即使我是器灵,有时也只能记得他们说过些什么,而很难分清是谁说的。”
“我这位主人有许多奇特的言论,他说太泉古阵充斥着一种辐射,但被进入者破坏之后,大部分已经失效,还有一部分仍在运转。这种辐射会改变闯入者细胞中的线粒体--是的,他这样说的。”
机械守卫做了一个耸肩的姿势,“他总是会有一些很古怪的说法,作为一个忠实的器灵,我不好对主人的个人习惯作出不符合身份的评价,但我很庆幸有这种爱好的主人并不太多。”
程宗扬道:“他有没有说怎么发现那种辐射?”
“当然可以。”
机械守卫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中了辐射的人,眉心会出现一抹颜色。我的主人认为,这是松果体受到辐射之后出现的体表特征。”
“中了就晚了,我是说能不能看到那种辐射的存在,好躲开它。”
“哦,这个没有。”
“你的主人有没有办法可以治愈中了诅咒的人呢?”
“我不认为他有。”
机械守卫挥了挥手,“你知道,大多数主人都不会对器灵隐瞒什么,事实上,他们经常只有器灵可以交流。所以我倾向于认为他没有,因为我某一位主人--也许并不是他--也中了太泉古阵的诅咒。作为一个忠实的器灵,只要有任何办法,我都不可能抛弃自己的主人。但我只能亲眼看着他逐渐衰弱,直到死去。”
它用缅怀的口气道:“那真是一段艰苦的岁月啊……”
“那这位周少主呢?”
程宗扬指了指周飞,“你也不抛弃他吗?”
“哦,当然!”
电子声充满感情地说道:“我相信自己的主人。他一定会成功!我会永远祝福他,我的心会永远和他在一起--那个,你们有乐器吗?虽然我的主人们通常都不喜欢乐器,但我个人对音乐是相当痴迷的。”
这转折太快了,程宗扬摇了摇脑袋才反应过来,他拿出珊瑚匕首,在树上削了几下,然后递给他,“拿着。”
“太棒了!”
电子声欣喜地说道:“坦白地说,看到你们没有携带乐器,我已经忍不住失望了。没想到你能当场为我制作乐器,不得不说,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尤其是这样简洁、优美而流行的乐器--我在追随主人的漫长岁月里,几乎在每一个地方都见过有人快乐地击打着它,唱着节奏分明的歌谣,每一段旋律都充满自由和奔放的气息……”
机械守卫把两块木板夹在手上,用尖锐的电子声唱道:“打竹板,拜码头,拜过码头我街上走!大爷大娘行行好,有肉给块肉,有粥给碗粥……莲花落哎!莲花落……”。
第七章。
小紫的要求还没提,机械守卫便忘到脑后,就那么打着板子,唱着莲花落,十分投入地在林子里转悠开了。
程宗扬望着它的背影,忍不住道:“死丫头,咱们把这货放出来,是不是做错了?”
小紫笑道:“这样不好吗?”
“倒不是不好,只不过这货的气质太诡异了……”
小紫眨了眨眼睛,“程头儿,你想有个器灵吗?”
“刚开始有点想,这会儿是一点都不想了。”
程宗扬叹了口气,“带着这东西,不够闹心的。”
“那就算了。”
“喂,这家伙你准备怎么办?”
程宗扬指了指昏睡的周飞。
“你身上好多伤呢,”
小紫道:“杀了他,给你补补身子好了。”
程宗扬一脸黑线,死丫头这口气,就跟说杀只鸡给自己补补身子似的。
小紫道:“不过这种废物人家才懒得动手呢。”
程宗扬松了口气,赶紧道:“那就扔这里吧。”
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小紫翘起唇角,“其实留他一命,比杀了他更好。他没了器灵,广源行再费心思,投的钱都打了水漂,想想就让人开心呢。”
“阿弥陀佛,”
程宗扬学着信永的模样双手合什,“开不开心倒也罢了,女施主只要能少杀些人,贫僧就谢天谢地了。”
“滥好人。”
小紫招了招手,雪雪翘着尾巴跳到她怀里。
程宗扬加了一句,“如果你没让小贱狗去咬他就更好了--缺德啊。”
小紫笑道:“真正的大侠不都是不近女色吗?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变成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了。将来他一定会感谢我的。”
“他肯定会感谢你一辈子。”
程宗扬把长枪踢远一些,免得周飞翻身时扎到自己。
一眨眼工夫,机械守卫就已经转得连影子都不到。虞氏姊妹被程宗扬点了睡穴,一直昏迷不醒。尹馥兰在一旁运功疗伤,打通受创的经络,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朱殷在水塘旁,将那件满是血污的牛仔服洗得干干净净,只不过破损的地方却是没法补了。
程宗扬这才想清楚苍澜镇上的成衣为什么价格高昂,在太泉古阵几乎每一步都是探险,不仅要对付阵中未知的环境,还要应付各种各样的偷袭,摸爬滚打样样都少不了,衣服的损坏率比武器高出几倍。那些水果妹穿得那么少,除了吸引买主,也是有很实际的原因。
自己来太泉古阵的目的,一是给小狐狸找赤阳圣果,二是找到那块红色的石头,完成王哲的遗命。前面一件已经办完,后面一件自己虽然没有按照王哲的遗命搞什么告祭,但心意到了也就算了。
不过除了这两件正事以外,太泉古阵还充斥着无数谜团,比如独占了一幢大楼,根系深入熔炉的赤阳藤;比如那些肉眼无法察觉的红外线标识会通往什么地方;比如朱老头说的传送阵;还有摄像机里的影像到底是哪里……这些谜团千头万绪,每一件都值得深究,如果就此放弃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可如果留下来,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出谜底--甚至有没有谜底也是个问题,更大的可能是自己找到谜底也无法理解。
程宗扬权衡半晌,最后道:“轩辕坟没什么看头,我们先回去,最多用一天时间找找传送阵,然后就离开。”
赤阳藤和那些岳鸟人都不一定见过的红外线标记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自己没有半点头绪,但传送阵岳鸟人能用,自己也应该能用。
机械守卫打着板子回来,然后扑通一跪,伸出手,声泪俱下地说道:“老爷太太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这货也太入戏了!程宗扬黑着脸扔了枚铜铢,“起来吧。”
“谢老爷!”
机械守卫喜滋滋爬起来。
程宗扬道:“要求还没提呢,你就打着板子撒欢去了?”
“请原谅我的失态,”
电子声果断说道:“你的要求就是我的使命!”
“这么干脆?”
程宗扬道:“如果让你当她的奴仆呢?”
“啊!”
电子声尖叫一声,双手抱着脸颊叫道:“难道不是吗?”
程宗扬与小紫面面相觑。机械守卫一手放在胸口,庄严说道:“当我获得这具身体,就是主人忠实而永不背叛的奴仆。请接受我的效忠。”
机械守卫屈下一膝,抬起一只金属手掌,托住小紫的右手。
小紫笑了起来,“那好吧。”
机械守卫俯首一吻,用激动的声音道:“这是我的荣幸!主人,我想唱一段莲花落以表达我的感动……”
“闭嘴!”
程宗扬赶紧拦住它。程宗扬发现,这家伙的主人绝不仅仅来自于六朝,有这么多主人,难怪它这么分裂呢。
程宗扬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你知道太泉古阵里的传送阵吗?”
“知道。”
主人居然不欣赏自己的音乐,让机械守卫显得有些失落,但还是打起精神道:“在迷魂桥的第十七、二十五和三十一出口,都可以传送到其他区域。”
程宗扬听着就头大,迷魂桥居然有这么多出口,这鬼地方一辈子都未必能摸清,还是捡重点吧。
“对外面呢?能不能直接传送到外界?”
“哦,曾经有传说称太泉古阵有通向外界的神秘之门,”
机械守卫打了个手势,“但那仅仅是个传说。我的一位主人……”
程宗扬赶紧打断它,免得它又把话题带到未知空间去,“赤阳圣果,你了解多少?”
“哦,那是以血肉精华为食的邪恶之花所结出的圣洁果实。由于它会随机出现在太泉古阵任意一个位置,我的一位主人曾经推测,它的根系远不止可以看到的那些,很可能遍布在整个太泉古阵。根系越发达,捕食的猎物越多,果实也越多。但结果之后,相应的根茎会很快枯萎。”
原来如此,难怪这一次赤阳圣果出奇的多,单是自己见到的就有三颗。不是自己运气好,而是这一趟来的人太多了,并且都不是庸手。食物量大质优,能结出三颗果实也不奇怪。
“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小紫一手抱着雪雪,一手摊开,露出掌心一个半透明的物品。
程宗扬认出那是小贱狗找到的东西,大小接近一枚铜铢,外面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物体,里面是淡黄色的金属物质,看起来有些像一枚嵌在玉中的金币。
机械守卫发出一声表示兴奋的尖锐声音,叫道:“这是钥匙!轩辕古坟的钥匙!”
程宗扬一听大失所望,轩辕坟都是空的,拿到钥匙有什么用?难道自己再录一段声音上去,装神弄鬼?
小紫也有些失望,又问道:“你以前的主人曾经来过,他们把宝物藏在太泉古阵的什么地方?”
“主人仅有的两处藏宝地都已经被打开过,里面没剩什么物品。”
机械守卫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臂,“但那个并不重要。传说中太泉古阵真正的宝藏,是在轩辕古坟。”
这家伙不会也是个忽悠吧?程宗扬提醒道:“轩辕坟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的一位主人曾经说过,轩辕坟埋藏着整个世界最重要的宝物,并且打开过它。”
“轩辕坟能打开?”
电子声笃定地说道:“当然!”……
轩辕坟内,圆形剧场的祭台已经恢复原状。何漪莲守在祭台一侧,见到女主人的身影,远远便迎了上来。
“乐姑娘一直在睡着。”
何漪莲一边说,一边看了程宗扬一眼,有些震惊于他身上的伤势。
“还没醒?”
程宗扬有些担心,不过算算时间也不太长,便是再睡两三个时辰也不奇怪。但接着程宗扬又叫了起来,“她的衣服呢!”
乐明珠躺在狼皮褥上,衣衫鞋袜都除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贴身的亵衣,连从不离身的朱狐冠也不见踪影。
何漪莲道:“是妈妈的吩咐,让奴婢把乐姑娘的衣衫投到海里。”
程宗扬恍然大悟,难怪潘姊儿没追来,原来是中了小紫的计,“死丫头,你这次可把她坑惨了。”
小紫笑道:“潘仙子可要小心些,千万莫让海兽吃了。”
“快点!趁潘姊儿没回来,咱们赶紧找到宝藏走人!”
机械守卫迈着沉重的步伐跑了一圈,然后蹲在角落里忙活起来。不多时,祭台忽然一动,原本浑然一体的台身像莲花般绽开,露出中央一个浅浅的水池。
“欢迎参加轩辕古坟寻宝团,我们将和主人一起探险,并且有机会获得失落在时空长河中的宝物。”
机械守卫像司仪一样用庄重的口气宣布道:“请把钥匙放在圆心的位置,轩辕古坟的大门即将打开。”
程宗扬从小紫手中接过钥匙,“我来。”
这个器灵看着就不靠谱,万一有什么危险,自己也好挡一下。程宗扬弯腰把圆形的钥匙放入水中,在落到圆心的刹那,池中的清水升腾起来,变成氤氲的白雾。
程宗扬忽然叫道:“死丫头!快看!”
他脚下的池底变成透明的质地,隔着雾气,隐约能看到下方有一个圆形的拱门,就像倒影一样印在脚下。
“是不是一模一样?”
小紫拿出摄像机,接着一团光球跃然而出。光球内影物飞速变幻,最后蓦然停住,显示出一座几乎相同的拱门。
诸女都屏住呼吸,迟疑不定地看着那具摄像机。机械守卫也好奇地伸过脑袋张望。
原来在这里!想到脚下就是影像中那座城市,程宗扬一阵激动,在太泉古阵这么久,那座城市是他所发现唯一可以确定为人类居住的场所。不管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至少从影像中透露的信息来看,那是一座自己所熟悉的现代城市。
“器灵呢?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开!”
机械守卫做了一个耸肩的动作,“已经打开了。我的主人只走到这里。”
程宗扬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凉水,器灵的口气让自己以为它真的进入了轩辕古坟,原来只到了门口。他使劲压下怒火,决定不和这个文艺器灵一般见识,“肯定有办法打开,让我们找一找!”
小紫抬起手在钥匙上晃了晃,“这里有光束呢。”
程宗扬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枚钥匙嵌在拱门的倒影正中,似乎隐约闪烁着光芒,仔细看时,却没有任何异样。
小紫补充道:“紫色的。”
程宗扬抬起头,“你们看到了吗?”
在场的诸女纷纷摇头。
光束……
程宗扬忽然拉开背包,飞快地拿出一本《河图》迅速翻到最后面几页,放在钥匙上方。
钥匙没有任何异样,正当程宗扬快要失去信心时,钥匙所在的圆心忽然发出一声轻响:“滴……”
程宗扬精神大振,立刻将那本小册子移动了三分之一。
“滴……”
“滴……”
“滴……”
纸上的图案在紫外光下逐一扫过,始终只有这一声。
程宗扬心头又忐忑起来,手绘的二维码啊,徐大忽悠的手艺到底行不行?
程宗扬专注地扫瞄着图案,围观的诸女都默不作声看着他的举动,只有机械守卫觉得有些无聊,拿着板子跃跃欲试想打一段。
忽然头顶一声充满愤怒的冷哼,一道婀娜的身影出现在台阶顶端,潘金莲浑身是水,秀发湿淋淋沾在颊上,甚至顾不得运功蒸干衣物就匆匆赶来,看到半裸着躺在祭台上的小师妹,还有蹲在她旁边的男子,不禁又惊又怒,立即从阶顶飞身跃下。
程宗扬一听就知道谁来了,头也不回地叫道:“拦住她!”
何漪莲挺起长剑,飞身迎上,只一招就被潘金莲挑飞长剑,接着凛冽的剑气攻入经脉,何漪莲来不及变招,就在她剑下溃不成军,像块石头般跌落下来。
尹馥兰脱手掷出短刀,试图将她的攻势阻缓一线。潘金莲玉手平伸,仿佛要赤手抓住刀身,在触及短刀的刹那,她手掌微微一凝,紧接着快捷无伦地屈指弹出,飞起的短刀蓦然一个转折,从向而下射向程宗扬颈后。
短刀从程宗扬脖颈穿过,带着一抹水波般的残影钉在地上,却没有溅出丝毫血迹。潘金莲这才看到旁边那名少女的笑容,她竟然在自己注视下瞬间施展了一个幻术,掩藏了程宗扬的实际位置。
小紫笑道:“你生气的样子也很漂亮呢。面纱都湿了,贴在脸上好难受。”
潘金莲一言不发,几乎触到池底的娇躯旋转着飞起,在空中居高临下,长剑洒下无数剑光,笼罩了整个圆心的位置,无论程宗扬躲在何处,都不可能避开这一剑。
程宗扬已经扫瞄到最后一个图案,就在这时,一道剑光掠至,那枚钥匙被剑气挑中,“叮”的一声飞了起来。
“干!”
程宗扬往旁边一滚,避开剑光。身下软绵绵的,却是压在了乐明珠身上--这也是唯一没有剑光袭来的位置。
“唔……”
身下的小香瓜呻吟一声,弯长的睫毛动了动,似乎要从昏迷中醒来。祭台上空的潘金莲面如寒霜,剑光再次落下。剑光未落,森冷的剑气已经让程宗扬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滴--”池中发出一声长响,身体仿佛突然失去重量,羽毛般飘浮在空中。……
温暖的阳光落在脸上,伤口传来微烫的麻痒感。暖风吹来,空气中飘荡着栀子花的香气。
程宗扬还沉浸在那一剑的威胁中,心头狂跳着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条小巷,两旁种着如烟的柳树,一幢别墅般的小楼掩藏在柳丝后,栅栏上爬满藤萝,一串串的牵牛花开得正旺,花瓣中还含着露水。小楼向阳的一侧是落地的玻璃窗,檐下挂着风铃,不时发出悦耳的轻响。除此之外,整条巷子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
狂跳的心律渐渐平复,怀里忽然传来一声娇呼,“咦?这是哪里?”
程宗扬露出笑意,“小香瓜,你终于醒了。”
乐明珠迷迷糊糊道:“我的衣服呢……哎呀!你身上……”
看到他身上的伤口,乐明珠又是吃惊又是心痛,一下醒了过来,“怎么会这样?”
“没事,”
程宗扬无所谓地说道:“跟人打了一架。”
“不要动!”
乐明珠连忙按住他,然后找了一圈,“我的小药匣呢?”
“大概在小紫那里吧。”
“小紫?她在哪里?我好久没见她了,她还好不好?我是睡着了吗?怎么回事?我们在什么地方?这里的房子好奇怪……”
乐明珠一口气说着,一边飞快地给他检查伤势。
“这里还是太泉古阵,只不过一个隐蔽的空间。我们本来和小紫在一起的,结果你师姊追来,大家失散了。”
程宗扬估计,太泉古阵的传送应该都是准确定位的,从祭台进入轩辕坟,本来应该出现在拱门的位置,但开门的刹那,钥匙被潘姊儿打飞,导致出现偏移。
因为自己和小香瓜搂抱在一起,才没有和别人一样失散。由于推论,太泉古阵的巨石入口,很可能也受过破坏,才会出现随机传送的情形。
“师姊?”
乐明珠吓了一跳,“她也在吗?”
“……希望没有吧。”
程宗扬也无法确定。当时场面太乱,潘姊儿有没有被传送进来,实在不好说。但值得庆幸的是,潘姊儿当时所处的高度,应该在传送的范围以外。
想到这里,程宗扬轻松了许多,“来,我们看看这里有什么好东西!”
“别动,我先给你包好伤口……”
爬满绿萝的门旁伸出一张圆圆的俏脸,乐明珠明媚的大眼睛骨碌骨碌转了一圈,轻声道:“你好--有人吗?”
“有没有人啊……”
乐明珠问了几声,然后转过脸,“真的没有人呢。”
虽然知道这里有人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程宗扬还是有些失落。
“幸好没有人,要不然羞都羞死了……是谁拿了我的衣服?是不是你?大坏蛋!”
乐明珠一边说一边扶着他走进院子,“咦,这里没有门?”
别墅是一幢三层的小楼,大门敞开着,在院内就能看到客厅内摆放着茶几、沙发,一切都和自己见过的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乐明珠说的,没有门。
院子没有门,别墅没有门,每一处房间也没有门。
程宗扬都有些佩服这座城市的文明程度了,夜不闭户算什么?这里干脆连门都没有。不过话说回来,程宗扬很怀疑那些看起来光秃秃的门框有其他设计,是一种不同形态的门,只不过自己不知道怎么用。
客厅的沙发又宽又大,坐在上面,舒适得都不想起来。沙发对面的墙壁是凹型的,墙上镶着一块同样弧度的屏幕。程宗扬猜测,这应该是立体电视,但他试着找到开关,打开屏幕,上面只有闪烁的噪点。好吧,这里的一切都保存完整已经奇迹了,想看到电视节目实在太过奢望。
乐明珠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脸兴奋地说道:“上面的床好大好漂亮!真像宫殿一样!”
卧室在楼上,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的玻璃窗。那张床足有三米长,四角都树着雕刻精美的立柱,床上铺着蓝色的天鹅绒,枕头和床单都绣着金丝花纹,充满豪华奢靡的气息。
乐明珠忍不住在上面打了个滚,又高兴地跳了几下,感受床身非同一般的弹性。看着半裸的小香瓜像小白兔一样跳来跳去,胸前那对丰满的雪乳上下跳动,程宗扬本能地起了反应。可还没等他伸出魔爪,小香瓜就跳下床,找到床边一个透明的盒子。
“里面有绷带!”
盒盖上有一个小小的按钮,轻轻一按,整个盒子从中间分开,阶梯状分成三层,每一层都分成不同的格子,设计精巧。
“哇!”
乐明珠又是一阵惊呼,赶快把盒子扣紧,又重新开了一遍。
“真好玩!”
“这是家庭用的药箱,给你当随身药匣正合适。”
乐明珠使劲点头,“是啊是啊。”
她合起手,“不要怪我拿你们的东西啊,我会用它救好多好多人。谢谢你们啦。”
药匣最下面放着绷带,上面一格一格放着药物、针剂、金属摄,止血钳……
乐明珠又是一声惊呼,“注射器!”
“你认识?”
乐明珠使劲点头,“师傅一直想做一只注射器,但针头太难了。太好了!有这么多针头……这么细,小宝宝打针也不会痛呢。”
程宗扬很纳闷她们有什么药物是需要注射的?但光明观堂连人工呼吸都会,说不定真有注射的内容。
除了绷带和一些简单的器械,箱内的药物一样都不认识,也不敢乱用,乐明珠只拿绷带帮他裹好伤口。绷带很薄,但防渗透性很好,质地柔软而充满弹性。
乐明珠拿着绷带没有一点不舍得的,直把程宗扬上身缠得跟木乃伊似的,好在乐丫头包扎的技术相当不错,倒没有僵滞感。
小香瓜白嫩的小手在身上忙碌,鼻端传来少女的芳香,程宗扬禁不住又是一阵心动,在她耳边道:“小香瓜,这么漂亮的床,你想不想试试?”
“不要啦,”
乐明珠脸红了起来,小声道:“别人的床,人家不习惯……你身上还有好多伤……我们先去找小紫好不好?”
程宗扬捏了捏她的鼻尖,“那好吧。来,先给你找件衣服!”
乐明珠皱了皱鼻子,“我不要穿别人的衣服。”
“我带你去女装店,”
程宗扬琢磨道:“这里肯定有商业街吧?”
走出小巷,没多久就来到一条步行街。街道两旁林立的广告牌显示出曾经的繁华,然而此时整条街道都空无一人。路边的咖啡桌上还有一朵插好的鲜花,就像刚剪下来一样鲜艳,时光仿佛在这里凝固。
乐明珠满眼好奇地东张西望,程宗扬却站在街头久久没有动作。这是一座他所熟悉的,属于人类的,现代的城市。高大的摩天楼上没有蜂巢,没有异类生物入侵的痕迹,所有的设施都是为人类而设计的,就像那个自己几乎淡忘的世界在这个时空的翻版,一切都如此熟悉。除了异乎寻常的安静。
乐明珠忽然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藏在他身后,低叫道:“有人……”
程宗扬扭头看去,只见街角的玻璃橱窗内立着一个穿着长裙的女子,看起来栩栩如生,不过只是个用来展示衣物的塑料模特。
“这里有个大卖场啊!”
程宗扬怀着捡到宝的心情拉着乐明珠跑进卖场。
卖场同样没有门,中间是一个足有十几层高的大厅,顶上垂下的吊灯巨大而又华丽,地面的瓷砖像水晶一样闪闪发亮。周围几架空荡荡的自动扶梯,正在无人状态下缓慢运行。
程宗扬从没想到过包下一个卖场随便消费那样豪迈的举动,但现在自己无疑是做到了,整个卖场只有自己和小香瓜,甚至连收钱的都没有。
“好多小瓶子呢。”
乐明珠叫道:“这个好漂亮!”
整个一楼一大半都是化妆品,有几个牌子自己甚至都觉得眼熟。程宗扬翻进柜台,拣出那只玫瑰花型的玻璃瓶。他拔开塞子闻了一下,“是香水。”
乐明珠爱不释手,“这个给师姊,她肯定会喜欢的。那个好像一滴眼泪哦,小木头肯定爱死了;还有那个……那个……”
不一会儿,乐明珠就捡了一堆包装精美的化妆品。这是纯粹的买椟还珠,小香瓜对里面贵比黄金的香水毫不在意,只挑拣自己喜欢的外型。话说回来,再好的化妆品,对天生丽质的小香瓜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一只好看的瓶子更有价值。
乐明珠开心地捧着一堆瓶子,生怕打碎一只。路过手袋区的时候,程宗扬拿了一只手袋,才解决了她的麻烦。
接着是饰品区,各种各样的戒指、项链、手镯、钻石、珍珠、白银……形形色色,琳琅满目。可乐明珠对这些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只看了几眼,就跑到旁边一个廉价发卡的店铺不肯出来。
按说一个卖场中,饰品专柜是最有价值的区域,可程宗扬看来看去,竟没有什么好拿的。钻石在六朝根本就不值钱,顶多是手艺人谋生的工具,还不如珍珠受重视。银饰虽然是硬通货,但自己千里迢迢背一包银子出去,就算背上三五十斤,也不过一百金铢,实在太掉价。程宗扬奇怪的是这里竟然没有黄金,偌大的卖地,一点黄金的影子都见不到。没奈何,程宗扬只好随便拿了几串珍珠。在只有天然珠的六朝,这种人工养殖的珍珠无论是光泽、圆度和直径大小,都显得非同凡响。
“你看!你看!”
乐明珠跑过来,低着头,摇头晃脑地展示头上的发卡。那只发卡是很普通的工业塑料,只不过上面有一个可爱的卡通小猫,让小香瓜一看到就不舍得放手。
“这个也好可爱!”
乐明珠拿着一顶毛茸茸的兔耳帽,在手上晃来晃去,侧着头对着自己的发卡说道:“小猫咪你好,我是小兔子帽帽。”
“帽帽你好,我是小猫咪乐乐。”
“乐乐,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帽帽,我们一起去吃吧……”
说着乐明珠苦起小脸,“我好饿……”
程宗扬笑了起来,“我们去看有什么吃的。”
“好啊好啊,那个巧克力很好吃,不过我只能吃一点点……”
乐明珠嘟着嘴巴道:“人家还在辟谷呢。”
“可以给你带一大包。你要想吃,每天都可以吃一点点。”
乐明珠早把找衣服的事情忘到脑后,拉着程宗扬的手臂,眼睛闪闪发亮地问道:“在哪里?在哪里?”。
第八章。
“我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
机械守卫骄傲地昂起头,还试图双手抱肩,结果失败了。
潘金莲从没见过这种说一句话需要三四个动作来配合才过瘾的铁制人偶,她忍住气,长剑一挑,原本躺在池中的机械守卫立刻横飞起来,远远摔了出去,然后带着叮叮光光的声音一路滚到台阶下。
潘金莲用剑尖挑起那枚奇怪的物品,放在池中圆心的位置。等了片刻没有动静,她拿起那本古怪的小册子,模仿着那个年轻人的动作,一页一页放在上面。
临行时,宗主和燕师叔明确告诉她,所谓岳鹏举在太泉古阵出现的消息只是一个谣言。但太泉古阵很可能有燕师伯留下的踪迹。她此行的使命就是找到这些踪迹。
几番周折,她和小师妹终于找到一间密室,见到那些燕师伯用独门手法绘制的印记。乐明珠全无心机,只觉得完成了师傅的嘱托,又幸运的得到一颗赤阳圣果,此行大获丰收。潘金莲却想得更深一步,从这间密室来看,燕师伯当年显然和岳鹏举同居过一段日子,而宗门对燕师伯的失踪一直讳莫如深,偶尔提到也只说下山修行时不知所踪。至于本堂与岳鹏举的关系,更是只字不提。
光明观堂每一代内堂弟子都不过数人,这一代只有自己、乐明珠、许晶和穆嫣琪四人。但以潘金莲的敏感,很早就察觉到光明观堂对自己的教导与其他三个师妹都有不同。
三个师妹以乐明珠最有天赋,燕师叔如果拿出宗主教导自己一半的心思,小笨瓜的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但燕师叔一方面对小师妹溺爱无比,一方面又刻意压制她的进境。
她还记得那次小师妹在燕师叔指导下练剑,当时还年幼的小师妹轻易展露出超越常人的天赋,燕师叔望着小师妹的背影,却流露出怀疑、惊讶,还有一丝惧怕。
是的。惧怕。
早已成名多年的燕姣然,居然对一个小宝宝生出惧怕。
很快燕师叔就中止修炼,让小师妹去玩了。但她那一瞬间的失态,给潘金莲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潘金莲很早就下山游历,在江湖中闯下鹤羽剑姬的名头,也陆续听到一些传闻,但潘金莲对流言始终抱以深刻的怀疑。她曾经随燕师叔去偏远的山村行医,面对那些只能拿出一个鸡蛋作诊金的穷苦村民,燕师叔也没有丝毫不耐烦。她时常把自己的口粮分给陌生的求诊者,也会为一个复杂的病例夙夜思索。每次看到她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目光专注的审视病情,潘金莲都能感觉到一种超乎凡尘的圣洁。
燕师叔对小师妹同样爱护有加,从抱着她呀呀学语开始,就小心翼翼呵护着小师妹,不让她沾染到世间半点阴暗。潘金莲不止一次羡慕过她们之间犹如母女般的亲昵……
“嘀--”伴随着一声长响,身体蓦然一轻,脚下的倒影变得清晰起来。潘金莲收敛心神,面对着眼前未知的空间。……
一道纤柔的身影出现在半圆形的广场上。广场中央,一座宏伟的拱门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中,在光影变幻下一半清晰一半模糊,仿佛沟通真实与虚幻两个世界的界限。
潘金莲静静立在广场上,环顾四周,然后往街角最高的楼宇掠去。
那幢白色的建筑镶嵌着大块大块的玻璃,阳光下晶莹剔透,让人想起传说中的琼楼玉宇。楼内每一件器具都有着人工难以企及的精致,精美的吊灯,光滑如镜子一样的地面,无处不在的灯光……一切都如同神话中的仙境。
“啊--”厅内传来小师妹一声尖叫。
潘金莲凤目微寒,轻烟般掠向声音传来处。
乐明珠抱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绒毛熊,兴奋得不肯撒手。程宗扬一脸苦笑,自己本来是带她找吃的,结果路过玩具区,一看到那些精美可爱的玩偶,小香瓜就再也挪不动步。
程宗扬没奈何,只好道:“你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周围看看。”
“嗯!嗯!”
小香瓜顾不上答话,只拚命点头。
程宗扬一边走,一边浏览周围的货物。这是一座在自己那个时代很常见的卖场,但在此时此地,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宝藏。如果能把它整体搬运出去,单是里面最廉价的塑料制品就能让自己大发一笔横财。不过程宗扬现在最关心的不是随便一件就可以卖出天价的日用品,也不是价格昂贵的奢侈品或者科技含量最高的电器,而是--图书。
那将是解开太泉古阵这个谜团最关键的钥匙。
让程宗扬失望的是,一路始终都没有看到书籍的痕迹。程宗扬忍不住想道,难道这个时代已经淘汰了纸张,所有的信息都以电子存储?可他清楚记得,摄像机的影像中出现有报纸。
一连走了两层,程宗扬终于放弃,毕竟卖场没有书籍也是很正常的事。这里既然是商业街,附近很可能会有一家专门的书店。程宗扬不再寻找图书专区,在食品区拿了几盒巧克力和一些饮料,便回去找乐丫头。
毛毛熊、布头狗、绒毛兔……一堆玩偶被整齐地排成一圈,可以想像小香瓜坐在中间,把各种玩偶排排队,玩得兴高采烈的样子。
“小香瓜,看我给你带什么吃的了?”
周围却没有回音。
程宗扬愣了一会儿,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拚命跃起身,一道剑光从身侧掠过,随即卷向腰间。程宗扬拔出匕首,用力一格,身体重重撞在货架上,各种布偶滚了一地。
乐明珠两手背在身后,像乖宝宝一样坐在地上,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显然是被封了穴道。带着面纱的潘金莲目如寒冰,一出手便是大招鹤鸣九皋,长剑卷起层层剑光朝程宗扬杀来。
程宗扬竭力抵挡,剑光飞舞间,他像石子一样横飞出去,缠满绷带的上身一瞬间绽出无数大大小小的血痕,如同血人一般。
程宗扬勉强撑起身,忍痛望着那个仙子般的白衣女子。自己和潘姊儿谈不上什么交情,但也打过不少交道,没想到她下手如此狠辣,竟然是成心要自己的性命!
乐明珠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惊骇的目光。潘金莲却对他身上的血痕视若无睹,长剑再次出手。
程宗扬啐了口血沫,扶着柜台,咬牙狂奔出去。自己一个时辰前刚和普济恶斗一场,拼到两败俱伤,能挡住潘金莲一招已经是侥幸,再斗下去,恐怕真要被潘姊儿为民除害了。
等程宗扬身影消失不见,潘金莲剑气陡然一散,缓缓滑坐在地。她一路追踪九天玄兽,又与萧遥逸缠斗多时,最后还被引到海中,没有半点停歇,此时勉强用一招鹤鸣九皋惊走程宗扬,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当即趺坐敛神,闭目调息。
乐明珠又是着急又是委屈,眼泪一滴滴掉落下来。
程宗扬丹田阵阵剧痛,平常丹田中的气轮运转生机勃勃,没有半点滞涩。此时真气耗尽,原本不起眼的杂质顿时浮现出来,仿佛细碎的砂砾混杂在微弱的真气中。气轮仿佛布满铁锈,每次运转都带来刀割般的痛意。
程宗扬额头满是冷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视野中的景物像被剪过一样,变得支离破碎。忽然身体一松,程宗扬扑倒在地,意识滑入深渊。……
“不要!”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尖叫划破耳膜,意识仿佛从水底浮出,慢慢变得清晰。
程宗扬试着抬了下手指,却使不上半点力气。他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躺在一堆衣物间,四周充满明亮而柔和的光芒。
一个女子蜷着身伏在地上,银白色的发丝像水洗过一样,湿淋淋贴在雪白的背脊上。光滑的地板像镜子一样映出她的倒影,她脸色像失血一样苍白,在她右手有一道诡异的紫黑色印迹,从指尖一直延伸到肘弯,仿佛一条细细的毒蛇,缓缓向上游动。
一只黑色的高跟鞋踩在她圆润的雪臀上,尖细的鞋跟没入臀沟,似乎略一用力就能刺入臀内。高跟鞋上方是一条包裹在黑色丝袜内的美腿,恢复神智的尹馥兰像一个妖艳而邪恶的女王,一脚踩在那女子臀上,一手拿着一条硬质的鞭子,鲜艳的红唇唇角微微挑起。
她穿着一条深红色宝石般的连身衣,上身襟领开口极低,两只丰满白腻的乳房大半暴露在外,雪滑的乳沟足以夹住最细的蜡烛。下身是收窄的短裙式样,细柔的丝物包裹着圆硕的美臀,裙底几乎与下体平齐,露出一截浑圆雪白的大腿。
“真是姊妹情深呢。”
尹馥兰揶揄道。
在她面前是一个同样有着银色长发的女子,她衣衫破碎,裸露的大腿外侧刺着一朵樱花。
“还有一刻钟。”
尹馥兰用鞭梢划过虞紫薇臂上的印迹,“毒入心脉,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的好妹妹了。”
虞白樱急道:“快给她解药!”
“蠢婢!”
尹馥兰啐了一口,毫不掩饰地奚落道:“一个下贱的婢子,偏还装得傲气。用这般口气和我说话,莫非是想把妹妹毒死,好遂了你的志气?”
虞白樱咬住唇瓣,半晌才道:“求姊姊给她解药……”
“嘴巴虽然服气,心里未必服气呢。”
虞白樱低声道:“奴婢不敢。”
见她态度终于软化下来,尹馥兰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轻笑道:“解药不是难事。只要你肯雌伏于我,我自会保住你妹妹的性命。”
虞白樱道:“只要你能给妹妹解药,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尹馥兰笑道:“莲奴,你跟她说说什么是雌伏。”
何漪莲的衣着让程宗扬一阵恍惚,她穿着一条优雅的纯黑色镂空吊带裙,长发盘在脑后,玉脸艳光照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成熟美貌的明星,充满时尚感。果然女人对服装有天生的直觉,自己还没找到,她们可已经换上新衣了。
何漪莲柔声道:“雌伏不是说你身为女子便为雌,而是把自己当雌,把对方当雄性。比方兰儿姊姊是妈妈指定的大丫头,在兰儿姊姊面前,我们这些奴婢便是女子,兰儿姊姊便是男子。我们像女人服侍男子一样服侍姊姊,便是雌伏。”
何漪莲道:“奴婢原本得罪过兰儿姊姊。幸好兰儿姊姊大度,饶过奴婢。奴婢为了报答姊姊的恩德,自甘为雌,做了兰儿姊姊的女人。兰儿姊姊也是女人,比那些男子更知道怎么疼爱我们这些女子。你做过便知道,你像最柔顺最听话的女人一样,雌伏在兰儿姊姊身下,让你最服气最崇敬的兰儿姊姊像男人一样在你身上快活,那滋味有多美妙。”
虞白樱明白过来,一张玉脸越来越红,但看到妹妹臂上紫黑的血线,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她纠结半晌,艰难地说道:“奴婢知道了……”
尹馥兰妖媚地一笑,娇声道:“起来更衣吧。”
虞白樱身体被禁锢过,感觉像被大山压住一样,沉重异常,连抬起手指都费尽力气。她吃力地爬起身,一点一点解下破碎的衣物,按照两女的吩咐,赤条条躺在一张长椅上。
紧接着,她双腿被人拉开,尹馥兰与何漪莲一人扳着她一条玉腿,分成一字形,将她下体的羞处敞露出来,笑道:“好个骚yín的浪穴。”
“看得好清楚呢,连小毛毛都能数得清。”
虞白樱强忍着本能的反感,身体因为羞耻而微微颤抖。看不到光源的灯光从房间每一个角落映出,没有任何死角。她双腿一字张开,下体的秘境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被灯光映得纤毫毕露。白生生的玉阜上,乌亮的耻毛清晰无比。
忽然下体一痛,一根耻毛被人揪住。柔软的阴唇被扯得提起,露出内里又红又腻的媚肉。
“啊呀……”
虞白樱一声痛叫,那根耻毛带着一滴细小的血珠被拔了出去。
“贱婢,莫非想让我来服侍你吗?”
尹馥兰喝斥道:“莫忘了眼下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来服侍我的女人,难道你以前便是这样服侍男人的吗?”
虞白樱又羞又痛,一时间作声不得。
何漪莲劝道:“你还念着姊姊是女人,那便错了,如今姊姊是雄你是雌,要是真的心服口服,就该真心实意把姊姊当成男人来服侍。”
虞白樱脸上的冷傲已经消失不见,含泪道:“奴婢知道了……”
“你该想着姊姊就是你今生今世的情郎,你要一门心思想着去服侍她,讨好她,让她开心快活。女人家最矜贵的就是身子,可在情郎面前,还有什么好矜贵的?越是矜贵,越是要拿来让情郎快活,才越能显出你的心意……快把你的羞处剥开,让兰儿姊姊好好观赏一番。”
虞白樱羞耻万端,眼中含着泪光,一手伸到腹下,慢慢剥开下体,将羞处绽露出来。
“好漂亮的ròu_xué,难怪不舍得让人看。”
虞白樱阴唇白嫩而充满弹性,剥开时能看到一圈明显的隆起,中间是红腻如脂的蜜肉,手掌盖在上面,能感觉到阴唇柔韧的弹性。
何漪莲伸手按了几下,惊笑道:“她下面一吸一吸的呢。”
“是吗?我也试试。”
尹馥兰伸手放在虞白樱腹下,手掌按动时,能感觉到掌心隐隐传来吸力,接着便沾上一股湿滑的液体。
尹馥兰啐道:“这贱婢好生yín浪。”
“她xiǎo_xué正吐水呢,果然是听话要给姊姊当雌,让姊姊快活呢。”
虞白樱脸上时红时白,那两个女子就像把玩一件器具般,一边娇笑一边把玩她的下体,不时用指尖揉弄她的穴口,看她yín液横流的艳态。
“人家身子有些乏呢。”
尹馥兰道:“莲儿,你先来。”
“是。”
何漪莲解开肩上的吊带,那条连衣长裙滑落下来,露出她曲线柔美的玉体。在她腰间,系着一条细细的皮带,皮带正面向下延伸,像一只手掌般包裹着阴阜,上面嵌着一根黑色的胶制阳具,手一拨,便直挺挺翘起。
虞白樱咬着唇瓣,羞耻地闭上眼睛,紧接着就挨了一记耳光。
尹馥兰喝道:“睁大眼睛看仔细了,你是怎么给女人当雌的。”
虞白樱只好睁开眼睛,看着那女子含笑扭动腰肢,挺着腹下的阳具,一晃一光走到自己腿间。
何漪莲笑道:“好个标致的雌儿,只要你乖乖听话,人家会疼你的。”
虞白樱宁愿一死了之,但一想到妹妹,心底的愤懑就像气泡一样破碎,只剩下一片空白。她低声道:“多谢姊姊。”
说着眼中露出一丝哀求。
何漪莲俯下身,一手扶着阳具放到虞白樱股间,粗大的棒端顶住她湿腻的下体,在她阴唇内转动着。虞白樱下体已经湿透,红嫩的蜜肉在胶棒的研磨下宛如柔软的腻脂,发出阵阵颤抖。
何漪莲腰身一挺,胶棒没入穴口,缓缓挤入体内。胶棒上突起的颗粒磨擦着穴口敏感的嫩肉,带来强烈的压迫感。虞白樱只觉整个下体都被胶棒带着挤入体内,一点一点,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虞白樱咬紧牙关,两眼盯着自己鼻尖,默默承受着,直到ròu_xué被胶棒塞满,传来胀痛的感觉。她吃力地抬起眼,却愕然发现那根假阳具还有一半露在外面。
胶棒仍在不停挤入体内,ròu_xué胀痛得仿佛要裂开,虞白樱勉强抬起手掌,试图阻止她的进入,一边道:“不……”
何漪莲嫣然一笑,腰身用力一挺,粗大的棒身重重贯入虞白樱体内。
“啊!”
虞白樱发出一声痛叫,挣扎着想要躲开,但她四肢沉重得像被灌过铅一样,勉强抬起身,就被人轻易按住。
虞白樱并不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处女,用身体来交易也绝不是第一次,但只有这一刻,在两个同样身为女性的女子面前,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纯粹的女人。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都被剥离,只剩下一具柔弱的女性的躯体。身份、智能、能力……种种差别都被抹平,回归于最本源的性别差异。
作为雌性,被雄性侵入是一种无法摆脱的宿命。无论自己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的宿命。她像打开外壳的蛤蚌,暴露出最柔软的部位,就这样被她们强悍而傲慢的雄性器官所征服。
“全插进去了呢。”
何漪莲笑着一手伸到虞白樱下体,抚摸她蜜穴与阳具相接的部位,然后在她体内挺弄起来。
虞白樱从来没有这样依赖过自己的肉体。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这是她唯一的倚仗。它像一只精美而易碎玻璃器皿,需要人小心翼翼地呵护。然而她每一次进入,都带着令人难以承受的粗暴,似乎对它的精美毫不在意。
虞白樱不敢再挣扎,她眼中露出羞涩的哀求,企盼她能够怜惜自己。但回答她的,只有更肆无忌惮的蹂躏。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只剩下半刻钟了。”
尹馥兰道:“你什么时候泄了身子,我便什么时候给你解药。”
虞白樱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双颊浮起一抹红晕。她放下最后一丝矜持,就像一个竭力讨取情郎欢心的少妇一样,用自己最柔嫩的部位迎合着对方的插弄。
肌肤上渗出晶莹的汗水,虞白樱玉颊潮红,一双美目也变得水汪汪的,显然已经情动十分。
尹馥兰含笑望向地上的虞紫薇,忽然眼睛一亮,闪身掠来,柔声说道:“主子,你醒了?”
程宗扬神智虽然清醒,身体却没有一丝力气,他喉咙动了几下,沙哑着声音道:“什么时间?”
“已经是第二天了。主子受伤昏迷,幸好紫妈妈在巷子找到主子。”
“小紫呢?”
“妈妈和殷奴出去了,这里东西极多,都是没人见过用过的。”
尹馥兰一边说,一边俯身解开他的衣带,然后瞟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媚致的笑容,低头含住他的阳具。
尹馥兰舌尖灵巧地在guī_tóu上滑动着,然后喉头一吸,将整根阳具纳入喉中,慇勤地吞吐起来。
程宗扬身体无法动作,但眼前那一幕的刺激下,阳具早已本能地充血勃起,这会儿正胀得难受。尹馥兰吞吐片刻,然后吐出阳具,媚声道:“妈妈吩咐过,主子醒来,便让奴婢们用心服侍。”
说着转过身子。
程宗扬无法转动视角,看到的一直是尹馥兰正面,这时才发现她穿的竟是一件露臀装。那条连身衣后面镂空成心形,露出一只丰满肥翘的雪臀,衬着衣料红宝石般的光泽,香艳无比。
尹馥兰弯下腰,一手扶着阳具,送到自己白生生的臀肉间,把guī_tóu顶住自己柔嫩的穴口,然后扶着主人的双腿,雪臀旋动着缓缓坐下。
紧凑的蜜腔湿滑而又暖热,充满弹性的嫩肉包裹着ròu_bàng,传来阵阵令人战栗的抽动感。尹馥兰翘着yín艳的屁股,对着阳具坐下,让ròu_bàng一直顶到蜜穴尽头,guī_tóu触到花心,然后卖力地套弄起来。
旁边两个大美人儿更是艳态横生,何漪莲一边揉弄虞白樱高耸的雪乳,一边奸yín着她的yín穴。虞白樱躺在长椅上,赤裸的玉体被顶弄得不住晃动。她白美的双腿被何漪莲扛在肩上,雪白的屁股向上翘起,那根黑色的胶棒在她臀间不停进出,白腻的臀肉抖动着,被干得“啪啪”作响。
尹馥兰一边套弄,一边拉开裙底的拉链,让阳具插弄得更顺畅。接着她转过身,像条美女蛇般伏在程宗扬身上,一边亲吻,一边褪下露肩的上衣。两团雪乳从衣内弹了出来,在胸前沉甸甸晃动着。尹馥兰眉眼含春,双手捧着雪滑的乳球在他身上磨擦。
程宗扬上身的伤口大半已经愈合,只有几处伤势最重的还结着血痂。尹馥兰脱得一丝不挂,两条大腿贴在他腰间,熟艳的胴体在他身上游动着,又香又滑。
忽然丹田微微一动,几乎停滞的气轮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程宗扬体内的经络多处受创,想用饱含杂质的真气一一打通,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然而此时,身上的美妇却敞开身体,将他驳杂不纯的真气接纳过去。这条真气运转的通道,仿佛多了一眼泉水,虽然微弱,却足以让枯竭的丹田重新焕发生机。
真气在尹馥兰丹田内运转一周,然后回复体内。尹馥兰脸上升起红云,两眼柔媚得仿佛滴下水来。程宗扬知道,房中术对当鼎炉的女子就像吸毒一样容易上瘾,自己如果心肠够狠,直接拿她采补,至少能减她十年寿元。
程宗扬终于还是忍住诱惑,心下苦笑,也许死丫头说的没错,自己真是个软心肠的滥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