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一更,外间各处时不时传来鞭炮声,提醒着世人正值年节,该肆意行乐,莫要耽搁好时光。
府衙前堂书房,殷人离道:“番人作乱,涉及多国之事,所有囚犯、无论主从,皆要送至京城,由刑部审问……”
他说到此处,适时端起一杯茶,等着萧定晔提出想法。
一杯茶饮过一口,再饮过一口。一直到饮到底,还未等来这位五皇子的声音。
殷大人抬眼觑空望向尊位的青年,见他垂首发呆,不知到底在考量何事,半晌只得轻咳一声,微微前倾身子,主动相问:“殿下……”
萧定晔倏地醒了神,疑惑望过来。
殷大人只得将前话重复一遍,低声道:
“下官认为,如若将殿下、王妃混进犯人中,便是现下最快捷、最安全上的上京办法。
王妃的伪装手艺出神入化、可欺鬼神。届时上妆过后,殿下与王妃藏在近两百人的囚犯队伍中,又由下官亲自押运囚犯,定然不会被发觉。如此走水路,只需一个月就能上京城。”
萧定晔点点头,这确然是现下最好的办法。
人数众多,又事关多国,沿途各州府定然不敢出面耽搁行程。
纵然有人狐疑犯人中潜藏了他和猫儿,想要提水桶泼水卸妆,近两百余人的队伍,也泼不过来。再加上殷大人亲自押运,保驾护航,更是周全。
只是,要猫儿上妆……他心头一阵烦恼,道:“此法上京固然最好,可现下,七国派出送信之人还未截回,如若邻国忽然来犯……”
他抬首往墙上的大晏舆图望去。
大晏地处中原,四周散布七国,其中以西北、西南之地,邻国最为稠密。
过往数年,大晏与邻国打打停停,偶有战争,并非大乱。可现下却已不同,如若七国趁乱联合,便是**。
若真有大战危机,他怎可能只顾着自己上京?
殷人离明白萧定晔的顾虑,他道:“若走水路上京,还需再等两月,等河面开封。那时局势如何,该已有端倪。”
萧定晔点点头:“大人抓紧时间审问,此事非同小可,不可错过一丁点儿的消息。”
殷人离立刻扌包拳道:“下官明白,殿下放心。”
萧定晔郑重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转身,殷大人眼睁睁看着他撇着双腿呈八字步迈出,眉头一蹙,立刻跟上去:“殿下的腿?”
萧定晔面上显了一丝窘迫。
腿好好的,出问题的另有其物。
殷大人忙道:“此事怪下官,殿下受伤下官竟未觉察。”
他一把撩开门帘,便要唤阿蛮去请郎中,萧定晔忙忙道:“不可。”
他来江宁的收获众多,其一便是再也见不得男人。
那些什么中意高大女子的男人,中意同男子断袖的汉子……现下要再来个关心、可能还要观察他要害处的汉子,他能一头将自己撞死。
他忖了忖,低声道:“随便什么药油,本王自己医治。”
殷大人同他都是练武之人,若受个皮外伤,也是自己动手涂抹金疮药,并算不得什么。
可皇子再皮粗肉厚,他的身份地位也不能令人等闲视之,只得令阿蛮去将各式金疮药和药膏寻来。
通往内宅的小径上,沿途灯笼昏暗。
萧定晔撇着八字步,缓缓负手而行,一边忍着痛,一边想着心中的烦恼事。
猫儿什么都好,唯有两点让他难放心。
第一,长的太好。以前在外间逃亡时,两个人混的都同野人一般,也没什么要计较。等进了府城,她人模狗样的装扮过,只要行在街面上,总能招来周遭汉子的目光。
这就又牵扯到第二点。
第二,她心中没什么男女大妨的概念。
最早先他识得她时,她就收留了个小太监在废殿,后来还同一个老太监牵扯不清。
太监虽然不算完整的男人,可也确然不是女人吧?!
况且太监哪里是好东西了?宫里那些太监,折磨起宫女来,什么阴招使不出?
太监的事情揭去不提,后来出来个柳太医。
她若不是同柳太医走的近,他怎会误会她?
后来还有个什么败家院外。
还有个要入赘的汉子。
还有个王三……
他对她只有一个要求,对他一心一意。
包括言行举止上,也希望她能有所拘束,不要总让他误会,他容易伤心。
他自认为他当的上全天下第一的好男子。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也只想有她一个,连同旁的女子虚与委蛇他都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