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跟在萧定晔身后下了楼梯,瞧见那两口子果然产生了纠纷。
她本来是想伺机上前和稀泥,解了猫儿的麻烦,也算是她赎罪、报恩、还人情。虽然和稀泥不一定能将上述三件事一次性全解决,可也算是表个态,不让猫儿觉着她不知好歹。
后来瞧见有人从暗中袭击猫儿的时候,她一瞬间便决定扑上去挡剑,以身饲虎,正正好就能将赎罪、报恩、还人情三合一全解决。
然而她终归慢了一步。
不是一步,是半步。
那个卡塔努比她早了半步,将猫儿重重护在了身下。
那把偷袭的剑堪堪就砍在了克塔努背上。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彩霞当时已飞扑出去,止不住收势,重重的压在了卡塔努的身上。
一石二鸟——卡塔努背上的剑被压的更往皮肉里钻进去,猫儿也被两座大山压晕了过去。
后来现场一片混乱。
捉刺客的,抬王公子的,抬王夫人,抬囚犯克塔努的,请郎中的……
彩霞彻底被忽视,一直到后来队伍开始启程,她的一颗心就悬浮在半空没有落地过。
她家汉子阿蛮在百忙之中调转马头,曾前来她身畔安慰过:“王夫人和王公子都伤着,他们一时半会不会出手治你,你莫怕。我觑空替你向咱家大人求情。”
她几乎要长泣不止。
这是安慰吗?旁人永远伤着吗?那王夫人可是记仇的主儿好吗,自家大人根本不好用!
她骑着马惴惴跟在马车周遭,一边竖起耳朵关注着车厢里的动静,一边想着如何挽救局势。
她想起了上回她向王夫人逼供,事后就没正儿八经的给人道过歉——虽然那事她是遵照自家主子的命令而为,可摆明这王夫人就没打算放过她这个从犯。
她从过往的经验教训中产生了心得。
这回不能等,得趁热打铁,在王夫人苏醒的那一刻就上前示好,将危机绞杀在摇篮里。
此时她顺着窗帘缝瞧见猫儿一咕噜爬起来,第一声问的就是那什么克塔努,她也顾不上她要为马车里的两口子的夫妻纠纷和稀泥还是起火架秧子,立刻在窗外接过话头,为猫儿宽心:
“夫人莫担心,克塔努公子虽说受了伤,可没伤到要害,已经请了郎中涂药包扎,现下正同其他几个腿脚不便的囚犯一起,关在……”
她的话说到此时,终于还是略略用了用脑子,把原本想说的“关在囚车里”改了个说法,道:“关在车里。”
猫儿听到克塔努没有伤到要害,将将松了一口气,又有了新问题:“他如何受的伤?”
彩霞从善如流,将克塔努的义举简要叙述过,方道:
“那两个坎坦人真真有心机,竟然能偷偷跟来,还发现了夫人就是伪装小王子的人。好在克塔努对夫人有情有义,只同夫人认识几日,竟然能豁出命去护着夫人,克塔努公子真是……”
她的话还没说话,窗帘倏地被拉开。
萧定晔满含杀气的脑袋从窗里探出来,凌冽的目光往她身上一扫:“你的身契在殷大人手上?”
她立刻觉着有一把刀贴着她的骨头缝刮过去。她硬生生打了个冷战,颤着声道:“奴婢,确然是殷大人家的……”
萧定晔双眸一眯:“你猜本公子将你要来身边侍候,殷大人会不会答应?”
彩霞的心把子一抖,只觉身子凉的仿佛浸泡在千年寒潭中,抖抖索索道:“奴婢……奴婢……上前问问殷大人……”一甩马鞭,逃命而去。
前进的马车里,猫儿愣愣坐了半晌,方长长叹了口气。
就像彩霞因亏欠了她而日夜难安一样,她因为亏欠了一个老实汉子,也觉得压力山大。
可如何向这个汉子还人情,是个大难题。
她忖了半晌想不出主意,又躺了下去,目光一转,便瞧见了靠在车厢上的萧定晔。
萧定晔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杀气。
同她此前在宫里,他曾想利用她、而她数回激怒过他时的表情,毫无二致。
她便想起了萧定晔今日拔的萝卜、发的疯。
她重新坐起身,想了想,先从袖袋中掏出她的百变金簪握在手中,然后毫不客气对着萧定晔道:“你下去,姑乃乃不想再见到你。”
萧定晔觉得猫儿不可理喻。
是谁在她被人压昏之后忍着痛惊恐的将她扌包在怀中?
是谁拘着郎中不撒手,一直等郎中笃定的说出她无碍?
是谁一直在马车上守着她,唯恐她有后遗症?
然后呢?然后这朵疑似出墙的红杏在醒过来之后,半丝不知道关心他的“要害”,却去担心那个坎坦下人是否伤到了要害!!
凭什么?
他是平日对她太好了,让她过得太舒心,舒心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气的直抽抽,觉得自己的“要害”也痛的直抽抽。
他原本想压着皇子的性子忍一忍。
可是他对上她挑衅的眼神,满腔的怒火便再也忍不下去。
他咬着后槽牙道:“胡猫儿,你别忘记你的身份!”
这话耳熟。猫儿在被压晕之前,就曾听到他如此问过。
怎么,她身份有何不对?她现下确实已经不是坎坦王子的身份,那又如何?与他忽然发疯有何关系?
他的苛责接踵而来:“你既已成了老子的女人,你就他娘的该守妇道!”
这句混杂着粗口的话,说的不可谓不重,也让猫儿立刻明白过来,萧定晔他娘的lǎo máo病又犯了。
她气的不成,口不择言道:“没错,姑乃乃就是不守妇道了,如何?姑乃乃就是看上旁的男子了,如何?姑乃乃就是想换口味了,如何?!”
三个“如何”在萧定晔的心里“嘭嘭嘭”放了三把火,彻底让他丧失了理智。
他捧着“要害”往外马车外一跳,踉跄的摔倒在沿途的积雪上。
她惊呼一声,立刻撩开车帘往外望去,萧定晔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连看她都不愿意看一眼,便拦下身后的马车,忍痛跳了进去。
猫儿睁目结舌。
马车一路不停,一直到了夜里二更,终于停在沿途的脚店门前。
这回萧定晔生了大气,毫不犹豫同猫儿住进了两个房间。
这两个房间还没挨着,一间在这一端,一间在那一端。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一对璧人产生了矛盾。
彩霞惴惴不安,良心上十分过意不去,觉着她曾经充当过搅屎棍的角色,为这夫妻二人关系的恶化添过砖、加过瓦。
她得想个办法,重新和稀泥。
和稀泥的事情,得寻个搭档来配合。
她家阿蛮是个粗汉子,看不懂这些男女之间的道道。她将目光盯上了殷小曼,前去同小曼这般那般的叮嘱了一番,殷小曼立刻被说服,转身换上了夜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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