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塔努被绑的结结实实,同其他犯人串在一根绳子上,一步一步往前行。
他唇角有些伤痕,一只眼睛上也有乌青,显见的遭受了被当做叛党的待遇。
他深邃的双眸里,是怔忪和绝望。行在人群中,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猫儿看到他的模样,原本想要急切呼喊他的心就多了一份踌躇。
萧定晔看的清清楚楚,这和大姑娘瞧见心上人、想上前打招呼又心怀羞涩,表现一模一样。
他一把扯的她转过身来,双眸一眯,冷冷道:“胡猫儿,你莫忘记你的身份!”你可是已成了亲的人好吗?!
在平安境况下,猫儿与他之间的默契,显然比在危险的时候差了一截。
她没有明白他话中之意。
她忖了忖,叹了口气,郁郁道:“确实,我的身份已经不是从前……”我再不是坎坦小王子。
萧定晔立刻对这句话做出了错误的意会。
他觉着她的话中之意是:我已经成亲了,再不是自由身的,好可惜,好遗憾,好让人烦恼!
萧定晔的太阳穴一抽,决定用强。
他一把扯着她就往外走。
猫儿大吃一惊,一边使个千斤坠往地上一缩,一边着急道:“你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萧定晔没想到她死劲还挺大,这么同他一僵持,他还真的拖不动她。
他咬牙切齿道:“走,别给我丢人!”
猫儿也咬牙切齿道:“你发什么疯,放开!”
萧定晔不放,坚决不放,用力拉着她的双臂。
猫儿偏不跟着他走,更往后斜着身子的缩在地上。
他就像个拔萝卜的农人,拽着萝卜秧子,却无论如何拔不出来。
她看着他一丁点儿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立刻大喊一声:“救命啊——抢劫啦——人牙子当街抢人啦——”
她这一声惊天动地,将周遭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便连街上被连成串的囚犯们也转移了视线,将呆愣愣的目光投向了猫儿。
猫儿身子一扭,侧首瞧见克塔努,下意识大喊:“克塔努的,快救本王的,此人要行刺本王的!”
克塔努一愣。
脸不是他熟悉的脸,可声音、身形,是他熟悉的人。
他脑中立刻显现出他从昨日就一直担心的人来。
那个人被一个翻墙而过的大汉利落掳走之后,再没有现过身。
猫儿看他愣在那处,不停歇的直着嗓子喊:“克塔努的,快来救本王的,再慢就等着给本王收尸的……”
克塔努只觉全身汗毛竖起,站在原处怔怔道:“小……王子?”
他往前迈出一步,又理智的住了足。
不是小王子的,这个人哪怕说话方式和小王子一样,可脸不一样。这个人不是他的主子……
猫儿的声音持续不停,克塔努只觉脑中仿佛一团乱麻,那些乱麻中又显现出曾经二管家对小王子的身份的质疑,还有昨日出现的那两个坎坦人所言……
街边上,萧定晔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
他拉不动猫儿,双手立刻箍住她的腰,一把揽住她往肩上一搭,便要急急离去。
猫儿毫不迟疑的开始挣扎。
街上的克塔努又往前一步:“小王子……”
他听着那仿佛杀猪似的嚎叫,终于拽着系在他腰际上的绳索要向她而去。
她垂挂在萧定晔的肩上,毫不畏惧的反抗。口中发出尖锐的嚎叫,两只手没有章法的扑打在他身上,两条腿欢腾的踢打着不停歇。
他未想到她竟然这般发疯,被她的挣扎连带的身子一歪。她顺势往下一滑,双腿继续不停歇的前踢。
萧定晔“嗷”的一声,只觉关键处仿似被雷击,所有的意识都聚焦向那一点,再没有一丝的力气能压制住她,心中咬牙切齿骂了一句“他娘的”,便扑通一声跪地,捂着要害蜷缩在了地上。
猫儿立刻爬起来,真想给他一脚,忍了又忍,指着他道:“你给老娘等着!”绕过他便往克塔努身边去。
空气清冷,日头白森森挂在天上。
猫儿一边向克塔努而去,心中急速想着该向克塔努说些什么。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知何处亮光一闪,克塔努忽的神情焦急,大喊一声:“小心!”奋力向她扑来。
她只觉身子一重,咚的被扑倒在地,背上立刻像压了一座大山。
只须臾间,背上的山微微一抖,空气中迅速传来血腥之气。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又是一重,像是又有一座大山压了上来。
她的腹腔被急速的一压,只觉一点气都喘不上来,干脆的晕了过去。
……
马蹄声与车轮声不绝于耳。
猫儿醒来的时候,有一阵的恍惚,仿佛她和萧定晔又踏上了逃亡路。还和以前一样,萧定晔在赶车,她躺在车厢里百无赖聊,畅想着她和萧定晔未来的生活。
她半眯着眼睛反应了一阵处境,耳边忽的传来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被人压晕,这事儿也就只能发生在你身上。”
这声音她熟悉,她非常熟悉。
她一转眼珠子,便看见车厢上靠着的青年,是她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她夫君。
她夫君说话的语气阴阳怪气,瞟向她的眼神也阴阳怪气,只有握着她手的手掌,还和平日一般温暖。
她的目光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经过他的颈子,再顺着另一只手臂而去,最后停留在他的另一只手上。
他的另一只手,捂着他的要害处。
而这只手的主人在遇上她看他的眼神后,脸上就显出了几分幽怨。
她倏地就想起来此前发生何事。
她一咕噜爬起来,着急问道:“克塔努呢?”
萧定晔简直想杀人。
有个苦主坐在她面前,她是看不到吗?
她的声音一出,马车帘子的缝隙外,便贴过来一个人。
彩霞顺着窗户缝看进来,问道:“王夫人,你醒了?”
猫儿这才想起来,对,她不是正常入睡的,听着方才萧定晔那不冷不热的话,她竟然是被人压晕的。
马车外,彩霞不好意思撩开窗户帘。
猫儿被压晕,她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