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不住微曼可怜巴巴的表情,只得撂下手中瓜子,装作好奇的样子抬头往往对面望过去:“哟,看什么呢,仿佛很有趣呢。我也看看?”
微曼忙不迭的从她阿娘手中抽出巾帕,塞给了猫儿。
猫儿摆了个好整以暇的姿势,双手撑开雪白巾帕,睁大眼一瞧——
也,帕子中间这烂七八糟的一团,绣的到底是啥?
她不由抬眼看向微曼。
微曼便给她一个满怀希望的眼神,指望她能昧着良心夸夸人。
猫儿心一软,复垂下头,再细细去看。
认出来了,有个鸟嘴,尖尖的。
再要细细挖掘,却再也挖掘不出什么名堂。
微曼低咳一声,发出隐晦的催促。
猫儿终于抬头,笑道:“绣的好,比我可是绣的好多了……”
微曼显然对她这句笼统夸赞不够满意,小心翼翼启发着:“姐姐再细瞧,可能瞧出是什么绣样?”
猫儿心下有些为难,指着帕子中间一大团各种彩线交织处,试探道:“这是些鸟儿……们,对吧?”
微曼大大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她阿娘。
殷夫人虽不太知道自家女儿同对面的王夫人背地里有些什么勾当,然而这位王夫人竟然没有按照之前和她作对的路线出言讥讽,算是为她留了大大的脸面。
须知一位老母亲什么都能忍,可若有人当着面奚落自家娃儿,这却是不能忍。
她面上神色转向温和,同微曼道:“你绣的些什么,能不能入眼,你自己心里有一杆秤,自己要清楚。你说你绣的好不好?”
微曼眼皮一抬,又一垂,委婉道:“可能……差强人意……”
殷夫人长久未歇息的烦躁中,立刻添上了一把邪火。
一个两个的都来和她耍嘴皮子?
她日子过的一团乱,爹失踪娘病倒,夫君得罪了皇子,儿子摔断了胳膊,女儿还来她面前刺激她。
夭寿啊,还让不让人活?!
她转头便要抓个什么棍子在手,微曼已快速往边上一跳,急急看向猫儿。
猫儿敏感的意识到,怕是有一场母女大战即将开演。
她在是要“躲一边嗑瓜子看戏”还是“加入到微曼的阵营、抡圆了拳头一起胖揍殷夫人”的两难中迟疑了几息,终于还是败在了八岁小女孩澄清的目光中。
她在殷夫人将将提起一把椅子时,终于现身当了一把和事佬:“殷夫人对女儿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些……”
她一把从殷夫人手中抽出帕子,向微曼努努下巴:“针线。”
微曼手疾眼快从衣襟上别着的一排针里挑出一枚带线银针,向猫儿递过去。
猫儿手起针落,行云流水,快速的绣了个花样,吆断丝线递给殷夫人:“请夫人品评。”
殷夫人一时半会没有明白猫儿横插一手的缘由。
她怔怔接过巾子展开一瞧,眉头又是一蹙。
这一蹙将她闺女也招了来。
微曼挨在她怀里,跟着细细看了半晌,凑在她阿娘耳畔吆耳朵:“阿娘,这怕不是个鼻屎?”
殷夫人内心十分同意她家幺女的见解,明面上却将微曼瞪上一眼,抬头客套的同猫儿捧场:“王夫人的手艺……也极好,极好……”
猫儿便点点头,道:“瞧瞧,我这手艺都算得上极好,令嫒对她的手艺自称一句‘差强人意’,不卑不亢将将好。”
殷氏母女终于明白猫儿的意图。
衬托。
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她心中诧异。
这位皇妃到底是个什么来意?走的什么路数?
一阵是要同殷家人作对,一阵又回护着殷家人。这怕不是个傻的?
她满脑子的乱麻最后化成了一句苦笑客套:“王夫人真是……”
一语未尽,又转头看着自家闺女:“贵客为你开脱,为娘今儿便不同你计较。你回屋练字去吧。”
殷小曼长吁一口气,转头笑吟吟向猫儿行了个大礼,扯着巾子忙忙退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