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环视众人,心下一瞬间起了些叹息。
眼前这些人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然而对她却是真的好。
她孤零零在此世间,虽本性多疑,却也渴望人间真情。
她的目光经过唯唯诺诺的库狄郎中时,不由笑了笑,抬手从发髻上摘下金簪,戳破手指,挤出几滴血,染在随身巾子上,同小郎中道:“这些可够了?”
库狄郎中一时喜出望外,立刻将萧定晔的警告抛之脑后,疾步上前,将将伸手要接过猫儿的巾子,却听的一声咳嗽声。
那咳嗽声虽低沉,对他来说却不啻于一道炸雷,立刻让他忆起了此前被人塞进石头缝里冻了一整夜的悲惨往事。
他倏地缩回手,脚下想要走开,却又壮着胆子在原地徘徊。
那可是圣女的血啊,带着神秘气息的圣女的鲜血啊!
猫儿抿嘴一笑,含娇带嗔睨了萧定晔一眼,转身将巾帕塞给圣药门大门主,含笑道:“我夫妻二人多处委屈了库狄小郎中,日后有机会再向他致歉。”
库狄郎中一只眼立刻盯上了他师父手中的带血巾帕,口中喜滋滋的谦虚道:“不委屈,不委屈,挨揍都是属下应该的。”犯贱犯的在场门主们纷纷侧目。
猫儿转身站去萧定晔身畔,扬声向林中大喊:“狗儿……该走啦……”
远处林间一阵窸窣。
未几,一只小猴匆匆而来,却停在几丈之外踌躇不前。
猫儿瞬间想到了自己手上伤处,心知狗儿也惧怕她的血气,只得道:“你过来跟着你阿爹,阿娘到午后就能扌包着你。”
小猴抬头望望她,几经犹豫,却又退开几步。
几息后,远处又窜来六七只猴,将狗儿团团围在中间,举止十分亲密。
萧定晔握住猫儿的手,低声道:“它有了伴了,怕是不愿再跟着你我。”
猫儿怔怔望着狗儿,眼前的小猴虽还徘徊在她前方,一双眼珠子却定在周遭的同伴身上,半分跟着她走的意图都没有。
萧定晔拥着她,低声道:“我们沿途不就是为了替它寻一处安乐处?它大了,便该回归林子中去。”
猫儿眼中不由蓄上了泪,只强自撑着,不死心的高声问道:“狗儿,你真不同阿娘走?”
狗儿在她的连声召唤下,终于一跃一跃上前,如两个月前在桂州晚市上初遇她的那般,扒拉着她的衣裳爬进她的臂弯里。
她陡的发觉,狗儿真的长大了,它沉甸甸的蹲在她臂弯里,她已经有些扌包不动它。
她同它低声道:“你要同阿娘一起离开,对不对?”
狗儿的小眼睛吧嗒吧嗒望着她,脑袋瓜在她额上几蹭,又跳去萧定晔怀中,几番流连,最终一跃而下,返回了猴群。
她的眼泪扑簌而下。
萧定晔忙忙安慰道:“它总要回归山野。此处寨民淳朴,不伤猴子。它在此处,难道不比跟着我们安全?”
猫儿心下如撕裂般难受,却知他说的极有道理。
它再通人性,也是一只猴子。
迟早要回到山林中,和猴群在一起。
她在晚市里救下它,原本就是为了放它自由。然而后来生了感情,却再也不舍放手。
乌兰寨主上前劝慰道:“圣女莫担心,狗儿只要一日在这山林中,我等皆会照应着它。”
珍兽门门主补充道:“猴子最会逛游,说不得几年后,圣女就在旁处与它重遇。”
猫儿抹了眼泪,长吁一口气,同萧定晔双双上马,向众人抬手扌包拳告别,轻甩马鞭,与罗公子的车队齐齐出了山寨门,往远处山坡而去。
午时的日头白茫茫一片,远处高坡上,一行人拉停马匹,转头回望长长山谷。
二十六门派的弟子和寨民们如往常一般忙碌着生计,踏实的过着各自的日子。
近处山林“吱吱”猴叫不绝于耳,那是狗儿一路在树间追逐,前来送别。
白马背上的萧定晔迎着暖阳,向骑在身畔黑马上的姑娘伸出手,温暖干燥的手掌将她的手包在其间:“放心吧,我们还会有狗儿的……”
她缓缓转过头,望着他身畔的青年:“下一站是去江宁?听说全大晏唯一一家做胸衣买卖的大掌柜便在江宁……”
他缓缓一笑,低声道:“放心,等进了江宁,为夫去赌场赢几千两银子,全部用来为你买胸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