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再忙了一阵,外间已传来一声梆子声。
五福期期艾艾蹭过来:“姑姑,我担心阿爹。”
猫儿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的脸:“瞧见我这妆容没?没用,半点没用!”半步都未将萧定晔引出来,如何同他说吴公公的事?
五福听不懂她何意,却听出她的不耐,噘着嘴蹲坐半晌,嘀咕道:“姑姑不去黄金山,我同大黑去。”
他起身点了灯笼,牵着大黑,口里默默念道:“我不怕黑,我有大黑。”
猫儿无奈扶额,唤停他,懒懒问道:“白日你为何不去探吴公公,偏偏要晚上去?”
五福扭扭捏捏道:“阿爹昨儿偷偷叮嘱我,让我千万莫白日去看他,免得被旁人瞧见,我也会被不明不白的罚去洗恭桶。”
明珠闻言,立刻起身:“我陪你去。”
五福抬头瞟她一眼,颇不以为然道:“你又不是猫妖,不是阎罗王阿妹,不吃人耳朵,不在御书房当值。我带你去能吓的到谁?”
明珠一滞,指着五福半晌,不能说出她十八般武艺俱精通的实情,只愤愤然坐去了小杌子上:“姐姐不惜的侍候你。”
猫儿扑哧一笑,起身道:“走吧,我也去探探我那前夫,看他今儿在山上可混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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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练,蒙蒙清晖撒落人间,四周万物仿佛蒙上一层薄纱,如梦如幻。
黄金山还是一如既往的晦暗,高大的恭桶堆积成高山,将月华遮挡在山外。人进了里间,便如同进了一座暗无天日的山洞,想要再出去,不是那么容易。
猫儿今夜不愿同人起争执,吹熄了灯笼,同五福、大黑悄无声息的行走在宫道上。
她悄声叮嘱五福:“莫见人就吵架,如今吴公公在里面讨口,我们若得罪了人,那管事明着不动你阿爹,只怕背后要下黑手。”
五福重重点了头,转而去叮嘱大黑:“不能乱叫,不能乱咬,一切听姑姑指挥。”
大黑抬头看看两位主子,又扭回头,跟着主子钻进大门,往前而去。
“刷刷”声如常传来。
五福倏地一动,又收回步子,抬头看着猫儿。
她便悄声同大黑道:“去闻闻,瞧瞧是不是吴公公。”
寂静中,大黑如箭一般窜了出去,未几又急速窜回,着急的扒拉着五福的裤脚。
五福再也忍不得,跟着大黑先一步而去。
待猫儿到了近前时,方发觉,正刷洗恭桶的是另一个太监,而吴公公正同五福站在住人的仓室边上。
暗夜中,猫儿瞧不清吴公公的神情,只略略能看到他弓着腰站在那里,如丧家之犬一般颓然,全然没了往日的精神头儿。
五福抹着泪同猫儿道:“阿爹吃不饱。”
吴公公不敢说话,只急切的向五福摆手,压低声音道:“莫再说,被他们听到,又要想法子磨搓人。”
猫儿的内疚之情飙到最大值。
她隐忍半晌,咬牙切齿道了声:“我对你不起,今儿我给你做主。”
她立时转身,大喊了一声:“都出来!”
千百只恭桶将她的声音扩散出千百道回声,每一道回声都如同阴间恶鬼,在向人间叫嚣。
仓室门吱呀一声打开,昨儿才打了照面的管事公公缓缓而出,他身侧还陪着一位举了油灯的小太监,两人面上神色泰然,全然没有昨儿夜里的惶恐。
五福打头阵,当先跳上最近的一把小杌子,指着管事叱道:“你竟不把胡姑姑放在眼里,你欺负我阿爹!”
管事皮笑肉不笑:“小太监说的什么话,咱家听不懂。”
五福第一道威风没摆出去,立刻嘶吼道:“我姑姑是阎罗王阿妹,是前年猫妖,她吃人耳朵,还进了御书房!”
管事却一声冷笑,往猫儿身上瞟了一眼,尖着嗓子瞟了一眼:“昨儿这位宫女儿好大的派头,竟险些唬住了咱家。今儿白日一打听……”
他嗤笑一声:“这宫女儿几次三番说要进后宫,又几次三番未进去。如今去了御书房好几日,不但没有要封娘娘的音信,人竟还住在废殿里。咱家虽管着黄金山这一处龌龊地,可大小是个管事,竟要被你这个毫无指望的低贱宫女挟持……”
猫儿冷笑一声:“极好,极好。”
她四顾一回,立时上前,往堆放恭桶的木架上用力一推。
那木架只晃动了一丝丝便再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