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医因家事休沐了几日,对近几日的传闻全然不知。
便是在跟着五福往废殿而去的路上,他才对什么“姑姑”、“姑父”听了一耳朵。
待那小医助在岔路口,先往吴公公处去了后,他终于忍不住,向五福问道:“你方才提到的‘姑姑’,是指哪位?”
“是胡姑姑啊,胡姑姑因为成了亲,所以起死回生了呢!”
柳太医脑中有些怔忪。这……是个什么因果关系?
*——*——*
废殿里,猫儿依然有一声没一声的哼哼着。
柳太医指尖搭在她腕上,面上神情有些是五分肃然,三分疑虑,二分怆然。
肃然神情,掩饰着他大乱的心绪。
指腹下的脉象平稳,血气正常,一时竟查不出中毒痕迹。
要么是胡姑娘已彻底解毒,要么是服用了短期解药。
无论她服用了哪一种,她都不该这般呼痛。
他眼皮轻抬,瞧着猫儿,沉声问道:“你……你上回替工部值房捉贼,拿了我几颗丸子,欠了一钱银子,你可记得?”
猫儿十分惭愧。
她是个不愿欠人情的人。
然而那银子她当时欠下,之后各种事情打扰,便再未来得及清还。
可现下她不能承认。
她只得做出个愤慨的模样,叱骂道:“胡扯,你莫趁着我失忆讹我银子,姑奶奶可不是傻子。”
他只得微微一笑,低声道:“竟然被你看了出来。”
他向五福一抬手,五福立刻送上纸和笔。
他却不知该开个什么样的药方。
他耳边听着猫儿的切切呼痛,心中想着,她现下并没有毒发,也没有旁的病症,可她却故意唤痛……看来她并未失忆,只是在自保。
他现下能做的,只能顺水推舟,保全了她演的这一场戏。
他提笔在纸上刷刷写下药方,径直交给猫儿,一字一句道:“姑娘的脉象……一定要服此药。否则旁的郎中一定会误判,切记切记。”
他向她扯出一个忧虑重重的苦笑,要背了药箱而去,终究却返身回来,掏出十两的银锭放在炕沿上:“听闻姑娘定了亲事,恭喜恭喜。我不知姑娘喜欢什么,便以此当贺礼吧。”
猫儿心里苦,猫儿不能说。
她在呼痛的间隙,微微一扭颈子,做出个扭捏害羞相,羞羞答答道:“让大人……破费了……”
忽的想起她欠下的人情,又趁机道:“大人方才说……我曾欠下你一钱银子?我起死回生记不得前事……大人只需送九两九钱便好……余下的一钱权当抵了债,将这一笔糊涂账勾去……”
他淡淡一笑,果如她所言收回银锭,在药箱和荷包里搜寻了半晌,也只凑够八两六钱的银子。
最后倒成了他反欠她一两三钱,许下日后再还,缓缓离去。
冬日寒风刮在心上如刀割一般,身畔时不时有太监成群经过。
“起死回生”、“配阴婚”、“老少对食”这三件事凑在一起,是多好的八卦素材,到了今日,只怕连民间对此事都有所耳闻。
皇上和泰王那边会不知?
他心下有些苍凉。届时泰王向她发难,她又该如何自处?
今冬的第一支寒梅在路边绽开。
他犹记得两年前,他在泰王的授意下第一次往废殿方向而去,想要同她相识,好时不时知晓她的动静。
那时,也是这样的一个冬日。
在这宫道上,有位宫娥用一束梅花拦住了他的去处,语声清脆:“听说,梅花能治冻疮,可是为真?”
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