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驰过吊桥,顺着碎石铺就的平缓山路一直向深山中驶去,吊桥的桥面在
马车完全消失在山林中时缓缓升起,将山中和外界完全隔成了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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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勒她们离开聚木镇的第二天,紧急军报送到镇上萧紫馨的手中,当日下
午,萧紫馨整兵备马,带着一千五百聚木镇招募的新兵赶赴林州清宁省边境的清
河南岸,那里林州各地赶赴的援兵已经增至五十万人。
河对岸,集结了四十万望月族铁骑,望月人在林州境内的七十万大军,除了
在安域省布置了十五万与隶洲边境部队对峙的人马,还有仍在安域、清北两省掳
掠和往反押送粮草物资的部队外,基本全都集结到了这里。
不知望月人是否与某些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望月人的主攻方向完全押在了林
州清宁,而隶洲边境布置的三十万守军与安域的十五万望月人的老弱残兵隔河对
峙,却互不相扰。
形势已经非常明显了,望月人是打算全面攻陷林州,其他的地方暂时不做考
虑,朝廷恐怕也是默许了这样的结果,那个在深宫里近十年没上早朝的皇帝恐怕
还在听着望月人被帝国jūn_duì打得鬼哭狼嚎的军报,现在望月人只要歼灭清河南岸
的这些林州最后的守备部队,林州剩下的三省就像脱光了衣服的美女任他们蹂躏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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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东娃在聚木镇上游荡了四天,新兵营看守严格,为了防止新招的士兵军心
浮动,根本不允许家人探视,直到新兵营拔营赶赴前线,他也没有联系上营中的
哥哥。
父亲交给自己的兽皮换来的几两银子也没剩下多少了,第一次出门,尽管身
负仇恨,但少年心性的他还是几乎迷失在这繁华的市镇之上,看到什么新奇的东
西都想买,看到什么好吃的都想尝尝,现在他才体会到钱原来是这么不扛花的!
三天前他在街上看到了那个杀了闩柱婶、大梁叔他们还在狗娃腿上穿了个洞
的恶魔。本来临行时父亲交代:这恶魔应该是山中啸聚的土匪强盗,如果发
现他的行迹,赶紧报告官衙,自有官府中人来捉拿与他。
可韦东娃绝望的发现,这恶魔竟是从馆驿中走出来的,门前的官兵竟向他行
礼致敬!虽然没什么见识,但韦东娃并不是笨蛋,小聪明还是有的,怎么看现在
跑去报告官府也应该不能将那恶魔怎样了。如果让那恶魔知道!想起前几日躲在
自家门后透过门缝看到这恶魔血腥的杀戮,韦东娃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从心
底涌出的恐惧让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韦东娃并没有放弃跟踪,最后发现那恶魔住在客栈,听地摊边卖包子的大
叔说,他住的还是二十两银子一天的包院!
昨天早上在街角缩了一夜的韦东娃终于看到自己的嫂子、她和她的娘亲、姊
妹们穿着漂亮的衣服上了一辆双马厢车,她们穿的是自己村里最有钱人家的
女人也不曾有过的丝绸衣衫,配上白皙丰润的面颊,竟然比这镇中看到的有钱人
家的妇人和小姐还要显得贵气!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让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快要
裂开的是——他看到了藜娘!那个小时候跟在他后面流着鼻涕叫哥哥的小女孩竟
然变得这么漂亮了!他远远的痴痴的看着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笑靥如花的俏脸,
看到她跳到恶魔的身上被抱进马车。
直到院门中窜出两条大狗,其中一条对着他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他颤抖着
缩回了藏身的角落,心中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崩塌,强烈的憎恨和不甘啃
蚀着他的心脏,那比看到从小要好的狗娃腿上的血洞,比老父离开家园留下的浑
浊泪水更加强烈的刺痛了他的心。他从没像现在这样的憎恨那个恶魔,也许从来
没人告诉他什么是嫉妒,但他一瞬间就体会到了。
恶魔坐着马车离开了镇子,看方向是回到山中去了,哥哥也随着部队开拔奔
赴前线,看了一眼身后已经变成一个小点的聚木镇,焦东娃瘦小的身影转身继续
沿着黄土飞扬的官道向西而去——不找到能够杀死恶魔的人就是饿死在外面他也
决不回去山中。
沿着官道走了六天,明天就要到林州靖颐省首府颐阳城了,焦东娃身上现在
只剩下几个铜板,在路边的食铺上买了两个杂面馍,要了一碗清水,蹲在路旁狼
吞虎咽的啃了起来。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尘土飞扬中,一大队士兵从眼前快速走过。焦东娃用袖
子护住碗口,看着手持刀枪的兵卒疾步从眼前一个个向东而去。心中一阵热血沸
腾:如果自己再长大点也会和他们一样,穿着威风的军服,拿着闪亮的钢刀,上
阵杀敌去吧?!要是自己能练好一身本领,不但可以在战场上杀敌立功,还可以
带着士兵将那个恶魔杀死,将嫂子……和她,一起抢回来!
「清河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天天都看见一队队的士兵往前线赶。」身后传
来地摊上歇脚客商的议论。
「你不知道,要是没有武侯大小姐,这清河防线早就破了!」食铺的老板插
话道,南来北往的客商兵卒,不少在他这里歇脚打尖,听得多了,他可是消息灵
通:「大前天望月人在落日滩渡河强攻,武侯大小姐亲率两万悍卒半渡而击,在
落日滩杀了个昏天黑地,斩了望月蛮子四员大将三万多人,杀得望月人的尸体差
点塞了河道,除了狂攻锁云关那会儿,望月人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
「大前天的事儿,你咋今天就知道了?」客商听到老板的话,也兴奋起来,
近来一直听到的都是jūn_duì节节败退,邻省纷纷陷落,好不容易听到一次前方得胜
的消息,当然让人精神振奋,只是有点不敢相信罢了。
「唉!你不知道,昨天前方送下来的伤兵从这里过了一整天啊,缺胳臂断腿
的那个惨呦!」老板想到昨天的情景唏嘘道:「望月人被杀了三万多,咱们也伤
亡了一万多人呢,听说战场上要不是大小姐来回冲杀,连斩了敌人四员大将,让
望月人彻底乱了套,这谁胜谁负还难说得很呢!那些望月蛮子狠着呢,受了伤都
不肯投降的,要不是大小姐激起了咱们林州兵的血性,难保不像安域、清北两省
那样被人一冲就撒丫子跑了!」
「真的吗?这武侯大小姐这么厉害!」
「你不知道,咱们武侯大小姐,从小就在东海碧晴岛学武,两年前才出师回
来,听说再凶狠的望月蛮子也没人是她一合之将。」
「没想到咱们偌大的林州最后却要个女人家来保着!唉……」食铺中一个身
着破旧儒衫的中年儒生叹息道。
「女人家怎么了?你有本事,你上啊!」听到这话另一边桌上的两个青纱罩
面背剑的江湖女子脸色一变,其中一个年轻的忍不住讥讽道。
「哼!牝鸡司晨,有辱斯文。」听到女子的诘问,中年儒生气的脸青唇白,
在林州哪有女人敢这样和男人说话的。
「是嘛?好斯文的安域指挥使刘玉栋和清北指挥使梁国宣,大夏三百四十七
年的榜眼、探花,一个还没看到望月人的影子就抛弃黎民兵将举家斯文的逃命,
一个在望月人兵临城下虚言一唬便开城纳降斯文的卖国,真的是好斯文啊!」那
年轻的女子真可谓牙尖嘴利,几句话说得中年儒生哑口无言,脸上阵红阵青全身
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