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谈话逐渐变成一派污言,我不耐再听,背剑带帽,提起香瓜,一路未顿地回到客栈。
晚间,蒙吉照旧提了食盒来,我把香瓜送给了他,少年颇为意外地将其拿起来在衣服上蹭了蹭,便吃着走了。
我耸耸肩,低头看向桌上餐饭,除去糕点菜羹不同,依旧有一碗杏仁味米糊。欣然食罢,我取出纸笔,思忖良久,提笔写下一副避子丸药方。
从素问宫出来,何曾料到如今境况?避子丸这种丹药自是从没想过要随身携带……离开达坂国前,努娜送来许多好药珍材,刨去给苏莫尔配药所需,余下当中只有麝香可堪入药,制成避子丸。偏偏麝香久服伤身,是故少用为妙。眼下就连这种避子丸也仅剩一二,配制新药已是当务之急,毕竟苏莫尔随时都会……
我在素问宫服用的避子丸是哥哥特命清风长老所制,每月服食一粒即可,对女子不仅无害,兼有保养之能效。其方含有多种名贵罕见的草药,样样千金难觅,因此原药方无法直接拿来就用。
现下纸上所记,是以清风长老的原药方为基础,我重新进行了配伍换药后所得的新方;将珍贵草药替换成普通药材,其效用七折八扣自不需多说,然可用其它方法弥补效用。据此药方成丹,十日服一粒,但必须在每次欢爱后,按摩股间穴位使阳精尽皆排出体外,方能无忧。这方法虽麻烦了些,好在无有后患、物美价廉、方便易得。
在外住店,一应药锅器具短时难以凑齐,制药更为不便,看来只能寻找外面的医馆药所帮忙配置了,就是这药方怕是留不住。思罢,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药方,见并无错漏后,妥善收好。
待得练完功,苏莫尔也已归来,闲聊几句后便各自梳洗,相拥而眠。
晨起天亮,一如昨日。
午时饭后,我寻到城东右街一处药所,言明来意。坐馆大夫审过方剂,果不其然出口求购。此方我已改过,表面上看只有活血养血之效,自不怕被人看出端倪。可此方专为女子防孕所创,若是服用不当,虽不至伤身,却不易有孕。未免误人,我忙将此方避子之功效连并服食方法、穴位按摩一股脑地说清楚。
大夫听后抚着药方连声道妙,尤觉不够,甚至还起身对我躬身行礼。说我所提供的药方,能解救众多女子于水火,免无妄堕胎之苦,是积阴德的大好事。毕竟城中秦楼楚馆漫天遍地,风月女子连麝香藏红花都吃不起,只能服食带砒霜水银的有毒避子药,及其伤身不说,更是稍有不慎便得中毒身亡的下场。但依我之药方所制避子丸,联合按穴手法,其本钱比现有的避子药还要低廉几许,当然最值得称道的是它效用好,不伤身。
大夫直言我为女子带来了天大的福德,我汗颜地虚扶住他忙说不敢,心想我哪来的大德,只是为了自己的便利和好处就是了。
世人常看不起女子,又何知女子去胎之悲苦呢?这医者身为男人,能为一张避子药方这般作态…,不负一句医者仁心,女子之友了。就是,就是这虚夸大帽的赞美,也太让人难受了……
我被这大夫恭维得出了一额细汗,好不容易撇开这话头,他又询问起我这般年轻的男子如何会有避子丸的药方。对此我早已打了腹稿,就说家中爱妻不喜小妾有孕,为了两不相伤大为苦恼,郁郁寡欢了一阵后,巧遇一位游方道人,诉出苦闷,道人就赠与我此方,让我善作利用。
大夫听得怔愣,一副不如信鬼之表情,强压下好奇又连连夸赞我有齐人之福,好生之德,温柔体贴云云,真是听得我头皮发麻,鸡皮悚起。尴尬得默然无语,四目相对,好半晌后,他总算想起错步让身,引荐药所东家,相谈起价钱。
东家皮笑肉不笑地问这药方欲售价几何。我哪里懂这些,自素问宫出来,要论珍奇稀世之物还略有点了解,至于寻常物品花销,都是说多少给多少,如若钱银不够也便不要了。
倘是清风长老的原药方,当价值高昂,眼下我改过的这个方子,除了配伍清奇点,用药很是平常,另外按摩穴位的方法亦是从书本中所得,都不曾费心钻研。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懒得再去琢磨扯皮,我只想赶紧回去——那大夫一直用看圣人的目光盯着我,叫我好生不自在……于是乎我连编带骗咬定此方是有缘得之,不敢用来谋财,望盼能早日拿到成药,交与妾室,安后院之宅。反正就算我说不卖,配药制药的时候能保密?那还不是想学就学去了?如此折腾地购方卖方,都因那坐馆大夫太过憨厚迂直,否则早被这东家不声不响地昧去赚钱了。
坐馆大夫又欲说话,药所东家一个眼神睃得他憋了回去。东家听我说完,挂在脸上的微笑变得真挚了些,言道岂能白拿白要?便商议着问用药方抵药钱的折中法子是否可行。终于有了结果,那当然是一万个可行,东家写了依据凭条,各自署名按上手印,约好后日来取,我便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不知何时起了风沙,我扶帽一口气走到城南河岸边,才缓下步子,刚想整整帽纱,忽而见前方桥上来了一伙人,却是叁五个手持刀棍的青壮正在追打一携着幼童的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