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种鱼虽然肉质粗糙,滋味不佳,但是用养过它的清水来熬汤,却是美味之极。李合洵一边解释,一边将留有数个细孔的瓦盖盖上瓮口,姑娘带回去养上两三天,就可以换水出来做汤了。
鱼汤
一想到自己在胭脂谷里吃了将近半年的鱼,颜初静就胃口全无。我不想养,你喜欢的话就拿去吧。
李合洵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忙于研酒之事,无暇顾及。于是也不推辞,打算带回家替她养着。经此一番交谈,他也不再如先前那般局促,当下就借着月光鱼这一话题,与她说了些关于离江的趣闻。
颜初静听他旁征博引,言之有物,便收起鱼杆,与他闲聊了几句。待到上岸时,见他不忘掏出几个铜板给船娘,买下瓦瓮,又觉其人性情直中有细,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夏末的树荫郁郁葱葱,皎洁月光被枝叶支离成点或片,印在青石道上,组成千姿百态的光影。街道两旁的商铺大多已关上了门,只有寥寥几家小酒肆与卖杂货的小店还掌灯营业。
颜初静顿步别过执意要送她回客栈的少年。
光影零碎,少年眼中的不舍与满足依稀可见,让人莫名心动。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多年以前,曾经有一个男孩也像他这样,固执地,将她送到家门口。那夜的风,也是如此,夹着路边花草的淡淡清香,在他们身边轻轻地缠绕不去。
她知道他的口袋里藏着两张电影票。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约辞。
那时候的她,是那么的骄傲矜持,明明知道他只是没有鼓足勇气,明明对他也有好感,却还是接受了另一人的主动。
一场电影,一次错失,如戏青春。
而如今,她早已把骄傲埋入骨里,将矜持视为道具,学会疼爱自己,兴之所至,不伪装,不压抑,不强求
只是,再也无力重温当年那种青涩的酸甜
几丈之外,青云客栈门前的风灯散发着晕黄色的光亮,映得灯罩上的白云青鹤分外清明,古雅出尘。
李合洵捧着瓦瓮,站在街口,直至看到她安然步入了客栈大门,才放心转身回家。
就在他走进另一条街巷的同时,四个短打装扮的轿夫分别抬着两顶碧竹凉轿,一前一后,快步经过青云客栈,拐向通往镇西方向的长信巷。
凉轿无帷,轿上之人皆着月白锦衣,只是在前那位还戴了顶松花白纱帽,仅露出青丝几缕,随风飞扬,较之后者多了几分神秘。
这时,刚刚关上房门的颜初静并未意识到,一个注定在将来与她纠缠半生的男子已然渐渐接近她
镇西,回雨巷。
四名轿夫稳健有律的脚步声轻轻踩碎了巷子里的静谧。不多时,轿子停在一座小宅院门前。两个白衣男子下了轿,其中一人上前叩门。
未几,里面传出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谁呀
小芝,是我,蔚良。
大门吱呀一声,小芝探出头来,眸子里盈满惊喜:蔚药师
那自称蔚良的男子淡眉凤眼,长得温文秀气,站在门阶前,打量了她一下,便问:小芝,师娘她回来了吗
小芝怔了怔,摇摇头。
失望担忧之色浮上眉眼,蔚良不语,默默侧过身。另一个头戴纱帽的白衣男子徐步越过他,走上门阶,抬袖一扬。小芝顿觉一股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拂过自己的身子,不知不觉地便斜斜倒退了好几步。
白衣男子踏入大门后,看也不看小芝一眼,径直走向正堂。
蔚良紧随其后。
被拂到一边的小芝背贴大门,呆呆地望着白衣男子那修长清逸的背影,忽而,一声四少爷破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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