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鸢不吃这套,白了他一眼,也不理他了。
霍夫人亲亲热热拉起她的手,“是哪个溶?‘水盛也’的那个溶字么。这乳名起得真妙,好听又好养活。起得这么用心,一定是母亲起的罢!她一定也是个细心妥帖的人儿。”
是啊。徐良娣这个人没什么能耐,也没什么学识,真要她做出什么舐犊情深的事情来她也没那个本事。可是她的确拼尽全力,将能给的都给了——
一样是她知道禁庭深深,王上的孩子们更是危难重重,起个贱命好养活些。可是到底是个娇滴滴的女儿,太难听多不好。所以拖着缠绵的病体,翻遍了手头的词话书本,替她择了‘溶溶’这两个字。
还有一样,是她的女儿性子刚烈,却出奇的怕疼。所以……梁鸢抚了抚耳垂,那对耳眼已经长回去了,目光又刀似的飞到霍星流那边,一面软声道:“是啊。她就是太宠我,所以什么都纵着我。姑娘家小时候就该穿耳,偏我害怕,一撒娇,她便由着我了。任谁都说她娇纵我。”
……
霍星流只觉得梁鸢的眼神如刀似剑,一片片刮在自己身上凌迟,无地自容地垂下头,拿手挡住了脸。
不过好在一老一少聊得很合得来,压根没人管他。还是后来梁鸢的肚子先闹起了意见——从昨儿到现在,有七八时辰没吃过东西了。霍夫人一听这还了得,抬手就给了儿子肩头一巴掌,冲他横眉竖眼:“昨儿夜里回来怎么不叫宵夜吃!早上又磨磨蹭蹭!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晓得怎么照顾人?!”
正巧赶上霍老侯爷风尘仆仆,提着两坛子酒回来,才进来花厅,便见到这幅场景。撞在霍夫人气头,也凭白挨了一顿骂,说他不晓得变通,既都出去了,怎么不知道带点熟食回来,每次都是说什么就做什么,一点脑子都不动。真是个死脑筋。
霍老侯爷本名颂良,是个草莽出身的标准武夫,生得又高又壮,明明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却依旧魁梧慑人。秦人的衣袍和燕制大抵相似,但要更讲究合身妥帖,大雪纷飞的天里也只穿了两件单衣,看得出胸膛横阔,胳膊健硕,一双手更是布满了老茧。父子俩眉宇很是相似,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霍星流皎皎如月,清朗神俊,不穿戎装,便是个清风明月的俏郎君。做父亲的却刚毅端正,眉间隐着多年厮杀来的戾气,不说话时都带着迫人的杀意。
不过当他站在谢绮柔身旁,那戾气就消了,尽职尽责的做她的陪衬,将她有些圆润的体型衬得娇小又窈窕。须发都白了的人了,沙场上曾率过叁百死士杀进杀出,家里却还大气也不敢出,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错了。”
父子俩遥遥一望,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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