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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安琪拉消息的第一年,撒弥尔已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捱过的。
每一秒钟,就如同经历一个春夏秋冬,在漫长艰辛的日子里,心是悬浮触不着地的,是孤单、恐惧的
终于,他的心累了、疲了,再也负荷不了这种苦痛,可痛苦却仿佛有自我意识般的搏动,只因为它还充满着爱人有一天会出现的期盼,只要有希望,哪怕只是一丝丝的希望,就能牵引着心继续跳动下去
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子里,他用尽一切方法在世界各地寻人、却仍无所获安琪拉是活是死拼命鼓动的心脏因怀疑而逐渐迟缓
原本盛满希望的身心,被更巨大的,名叫绝望的怪兽所绑缚,拖着他沉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里。
暗黑困着他、死寂围着他,渐渐的,安琪拉的香味消失了,他再也听不见她娇媚的嗓音,连留存在他脑子里的美丽倩影,也都被漫漫的时空。无情的剥夺。
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在黑暗里,只有他不知是已经死了,还是麻木了的躯壳飘着、浮着。
直到初音出现她将他一把从漆黑的深海底拉上水面1
五年多了,现在,他终于又可以痛快的呼吸,感受到水亮、感觉到自己的心重新跳动,当他拥抱初音时,冰冷的身体竟再一次燃起对热情的渴望。
那强烈的渴望,不再只是贪恋于体的欢爱,他迷醉在她的歌声里、沉溺于她的羞怯、单纯里,甚至不忍见到她对侯胜的痴傻心情
在他还来不及调适的瞬间,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就完全填满了他孤寂的灵魂,甚至带给他迥异于对安琪拉的爱情的崭新体验。
只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时,他选择逃开他离开了香港,害怕再继续待在初音的身边,他对安琪拉日渐薄弱的记忆终将不复存在
然而,十多天短暂的分离,非但不能阻断那逐渐萌芽的情愫,反而加深了对她的思念,他更没想到,这会牵累到她,带给她这么大的伤害
对不起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撒弥尔碰触着她沉睡的脸庞、轻抚着她微皱的眉心,在心中做出决定。
陈轻敲房门进入。先生,初音还好吧他悄悄的走近床边,将餐点托盘放在矮柜上。
她总算睡着了,迷幻药的副作用也应该过了,撒弥尔靠在枕垫上,小心的环着趴在前的人儿。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才会让艾妲撒弥尔从纽约回来到现在,已经有三天没合过眼了,陈望着勉强撑住倦意看护初音的撒弥尔。还有,没征得你的同意,就和初音说了安琪拉的事。
是吗疲惫的撒弥尔似陷入沉思。
撒弥尔越没有责备他的意思,陈就越感到歉疚。我是希望初音能多了解你一点,才会将这些事告诉她。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其实有句话,我忍了好久,趁今天这个机会,我就说了
撒弥尔沉默不语,陈也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只是迳自拿起托盘中的餐刀,将总汇三明治分割成四小块。
请你别再惦记着安琪拉了,五年的时间,已经够长了。陈终于将心底堆积的话说出口,初音是很好的女孩,先生既然喜欢她,就请别再离开她,不要再丢下她一个人了。
陈深深的吸一口气,拿着切好的三明治转身面对撒弥尔,却见靠坐在床上的撒弥尔,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沉沉睡去。
陈端着餐盘,愣在床边,刚才他壮着胆说出来的话,只怕撒弥尔是一句都没听见
胨凝视着床上如同孩子般沉眠的两个人,好半晌,他悄悄地将餐点放回矮桌上,退出了房间。
初音第一次这么近、这么仔细的凝视撒弥尔的脸庞。
英俊的侧脸有点苍白、有点疲惫,那紧闭的眼皮底下,似乎正作着不安的梦。初音轻轻抚着撒弥尔合上的眼皮,将手指移向他额前的金色发丝
撒弥尔似有所感的睁开跟。
你醒啦他注视着慌张地把手缩回去的初音。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撒弥尔此刻的神情,完全掩盖住熟睡时的无助不安,初音心里迷惑,头晕全身没力气她脸红的说,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被人下了迷幻药,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从艾妲那里带回来。
我被下药我怎么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在迷幻集药的作祟下、你不记得昨天的一切是很正常的。撒弥尔轻描淡写的带过,然后跳下床,将晚餐端过来。饿吗
初音摇摇头,撒弥尔改为她倒了一杯开水,谢谢。这一次,她伸手接受了。
饮一口温水,初音顿时觉得浑身暖烘烘的,且踏实了许多,她静静地蜷坐在床上,凝视着撒弥尔走到圆桌边,打开公事包,这情景令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给你。
这是什么她接下一个褐色的信封袋,不解地仰望着站在她面前的撒弥尔。
侯胜的地址,他在纽约中国缄。撒弥雨看着她连忙打开信封。
这一次离开香港,撒弥尔不仅是逃开初音,更学着接受现实他已打听到侯胜的下落。
撒弥尔刚到纽约的几天,便确认了侯胜的住处,但他却迟迟未把这个消息告诉初音。
因为像侯胜那种用招摇撞骗得来的钱,而频繁出入赌场的男人,本不配拥有初音可是他自己呢为了心中的私欲胁迫初音,他不是和侯胜一样卑劣吗
所以,当他从艾妲那里带回她时,他便决定要遵守和她的约定。人我帮你找到了,可是,我很不希望你去投靠一个烂赌鬼他不放心的说。
阿胜不是赌鬼乍见侯胜的照片与信纸上所写的住址,初音的心情顿时百感交集。我所认识的阿胜,人很好的
撒弥尔的心一揪,我忘了你是一个眼见为凭的人。他突然忆起她哭哭啼啼的和台湾教会通电话的情景。
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去侯胜那里,这一两天我就会替你安排离开香港的事。
初音蓦地抬起头。你要让我走她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是的。撒弥尔藏起所有的表情。我们之前约定好的,一今月期限。一切都结束了,她娇羞的容颜、温暖的体热,留存在他心底的清灵歌声那些如梦似幻的快乐时光,都将随着她的离去而消失。
突来的转变令才刚适应撒弥尔,开始想要了解他的初音不知所措。可是,离约定的期限还剩七天
怎么你不是一直想早点离开这里吗
初音一愣,脱离这里曾经是她最渴望的事,可是现在真要离开了,她反而有些不安。我很害怕,如果到了西方,一切并不是我所预期的
话一出口,初音蓦地捂住嘴。她害怕什么害怕阿胜真如撒弥尔所说是卖掉她的人还是害怕阿胜知道了她在香港的一切,会像修女们那样不要她了迎上他淡青色的双眸,她不由得垂下头,一颗心跳得飞快。
初音的双手紧捏着信封,对撒弥尔的印象正不知不觉地转变中
离别的愁绪却让撒弥尔错过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如果不是你预期的,你就必须自己承担后果。
我必须自己承担后果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啊她一脸的茫然。
撒弥尔坐在床缘,直视抱着膝的她。我曾说过,侯胜并不是好人,我不希望你去找他,如果我开口留你,你会不会听我的
初音默然以对,她曾经单纯的以为修女们的一言一行,便是她生命的意义,也认定自己会用一生来事奉神但是,侯胜出现了,为她开启了另一扇窗,教她见识到和教堂完全不一样的广阔世界
你不听我的建议,就必须亲自去体验你的侯胜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
侯胜是什么样的男人初音听着撒弥尔的话,不禁开始思索,她又了解侯胜多少呢。当她接触到这个世界的邪恶、丑陋时,阿胜却不在她的身边
只有撒弥尔在她被修女们遗弃,失去侯胜消息的恐惧中,一直都是撒弥尔陪在她的左右,他虽然带给她巨大的痛苦,却也同时引她进入感官的极致中。
如果你们在一起不如你所想像的,你仍然可以选择离开侯胜,而在西方国家,你可以自由地去做你喜欢的事。
初音倾听着撒弥尔所说的,细细的思考着,从来没人像撤弥尔一样,轻易地挑起她体内所有的喜怒哀乐,那是和侯胜在一起时也没有体验过的
她困惑的眼神迎上他的双眼。自由的去做喜欢的事
西方是天使人的发源地,在那里,非人类的生命也相对的受到较多的尊重,除了侯胜,你甚至可以重新选择一个合适的教堂。撒弥尔轻声说着。
我不会再去圣恩堂之外的教堂了。初音皱起眉,直觉的说出口,我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还配不配接近神她将下巴靠在膝上。
在将近一个月的时日里,初音尝到了许许多多不该有的欲念,甚至在此刻,脑中也涌现关于撒弥尔的一切,更令她感到自己的身心离神越来越远。
我所知道的神,是宽容的、慈爱的,它永远不会放弃信仰她的子民,除非你的心先放弃信仰。撒弥尔淡淡的说、以手轻拍左心房。
除非我的心先放弃信仰初音思索着,不由得学着撒弥尔以手轻拍左心房。你说神为什么要让人类创造天使人。她喃喃的问。
这问题让撒弥尔沉默良久。
在宗教上,最初生命的起源充满了神秘,只有神才能解释它,可是,当人工合成基因的技术发明之后,神的地位就被制造出新兴生命的人类所取代。
撒弥尔甚至怀疑本没有神的存在,这个世界所信仰的,是权力、是欲念,而人类因贪婪欲望所创造出来东西,终将毁灭自己
你问神为什么会让人类创造天使人我不知道答案。面对一个有信仰的天使人,他不愿透露内心真正的想法你应该问些更实际的,例如,今后,你该为了什么而活
撒弥尔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影响着初音,让她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悸动。
找到让自己快乐的源头,这样,就算有再多悲哀、伤心的事,都能够勇敢的去面对、去解决。
让我快乐的源头初音喃喃重复着撒弥尔的话。
撒弥尔凝视着陷入沉思中的初音,问道:什么事,或什么东西能带给你快乐
唱歌。她直觉的回应,在圣恩堂唱诗歌的时候、在舞台上和艾妲一起唱歌的时候,我很快乐
初音蓦地望向撒弥尔,他像是早已经知道那晚在酒吧里发生的一切
唱歌啊那么,当你悲伤时,就可以唱自己喜欢的歌让自己快乐起来啊撒弥尔在初音的眼中发现一抹温柔,他不由得避开她的视线,站起身。我们好像聊很久了你若吃不下东西,就多睡一会吧他害怕陷入这种错觉,那会令他更放不开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