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出来的中年男人,是常年混迹酒馆的酒鬼鲍里斯。他握着镰刀,迈着矫健的步伐,再一次张开双臂,挡在了警长的枪口前。
“既然你不让玛蒂尔达说完真相,那就让我来把真相,告诉所有的镇民吧!”
文森特慌乱地又一次扣动扳机,鲍里斯也捂着肚子,跪倒在地。
“大家看到了吧,麻匪们安排了很多很多扰乱我们军心的内奸,我们不能被他们欺骗,我们一定要把麻匪和麻匪的同党们消灭殆尽!”
“我现在也可以说出真相!”
“我现在相信了,我也愿意说出真相!”
“我相信刚才所听到的话,就是真相!既然如此,我也要告诉所有的镇民,把文森特你那龌龊的面具摘下来!”
文森特眼前,扛着铁锹的司机福特,手持左轮的伙夫韩,拿着锤子的铁匠克林特,三个壮硕的男人也站到了倒下的二人身边。他们中气十足地大吼声震慑了所有正在战斗的镇民,镇民们往后退去停止了攻击,走到附近开始一探究竟,麻匪也停止了对镇民的近身还击,他们此时已经耗尽了大部分子弹,都躲在了掩体后面来避开警员们的枪击。
文森特僵硬地笑起来,大幅度地摆了摆手。
“战斗,战斗都还没结束呢!麻匪还有好多呢,把他们杀完拯救小镇我们再来谈什么真相什么的吧。快啊,大家,继续战斗!”
然而镇民们此时正在等待着三名男子的发言,他们也正好奇,是什么样的真相,会让一个接一个的镇民毅然赴死。
文森特迟疑了,没有选择开枪。没有文森特的许可,也没有其他警员敢开枪。
“文森特警长,其实就是麻匪头子!麻匪的每一次侵入,和每一次被他驱逐,都是精心策划的一场好戏。他就借着驱赶麻匪的名义,在镇中赢得了声望,多年以来,我们这些镇民也只得对他百依百顺。
“但是,半年前出现的那五个镖客,决定要打破这样的僵局。他们在荒城苦练枪法和格斗技巧半年,半年之后他们归来了,他们决定先剿灭麻匪,再回镇推翻警长的统治。
“没成想,在剿灭麻匪的途中,他们得知了所有的麻匪都是警长自己安排的人这一真相。他们便将计就计想以麻匪的身份来推翻警长,之后再让警长及其下属自己开口说出真相。换言之,这里所有的麻匪,其实都是五镖客行侠仗义的手下!真正的麻匪,早就被剿灭殆尽了!
“更万万没想到的是,文森特阴险狡诈,竟然鼓舞我们这些镇民当他的挡箭牌让真镖客假麻匪们无法下手,战斗就因此变得十分焦灼。
“我刚才得知的信息是五镖客之一布兰迪在与我搏斗中告诉我的,他是刻意来找我的。他们的计谋关键在于——五镖客作为麻匪战斗时说出真相肯定不会有人相信,但是如果让我们这些镇子中的居民自己来对大家说出真相,也许就能博取同为镇民的大家的信任了!百姓会信任百姓!
“我一开始也无法相信这样的言辞,我还以为五镖客已经堕落为麻匪想要欺骗我们。但是我一直奇怪,的确在搏斗中,麻匪从来没有用枪打我们,大家想想,难道不是这样吗?麻匪似乎反而在保护我们,他们在避免和我们的冲突。
“但我还是半信半疑,直到玛蒂尔达这个英勇的小姑娘站出来献上了自己的生命也要说出这样的真相,然后是酒鬼鲍里斯,竟然也为了揭露真相牺牲了生命。他们的自我牺牲给了我信念和勇气,我从那时起便明白了布兰迪没有撒谎。我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也知道警长为什么会在他们要说出真相之前就迫不及待击毙他们,我必须站出来,哪怕有可能因为说出真相而死也在所不辞!否则这回,我们所有的镇民都会亲手断送了让我们获得不受压迫奴役的自由的进程!”
三个健硕的男人点了点头,他们也仪式般地张开双臂,微笑着拥抱着最后一缕阳光。
“我们都知道,说出真相后,我们都必死无疑了。但是,我们意识到自己被奴役了这么多年,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而且如果今天不有所变革,我们的一辈子,也只是如同牲畜一般活着而已啊!我宁可,作为一个真正的自由的人,慷慨地赴死!
“至少,现在我活过一次了。”
战斗之中,五名镖客各自找到了最信任的人,讲述了真相,并给予了他们厚望,希望他们能够为所有镇民敲响警钟。而这被选中的五人,无一例外都做到了。
镇民们丢下手头的武器,站到了各式各样的小掩体后面,完全用身躯挡在了方才还想与其拼个你死我活的麻匪面前。
文森特先是疯狂地大笑着,笑声诡异而瘆人。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镇民,千万别信刚才出来讲话的五个人,我的密探告诉我了,他们都是间谍,派来骗我们的间谍,别信啊!他们的说辞简直荒诞得让我发笑!”
剩余的警员都不知所措,只好停止战斗,全部聚到了文森特身边,他们手持着枪警戒着。然而所有的镇民都纹丝不动,用自己的肉身保护着他们身后伤痕累累的麻匪。他们的怒颜中,是文森特从未在他们身上见过的勇气。
“你们难道信了吗?你们难道信了吗?”
文森特猛地连发三枪,击倒了眼前三名真正的猛士。他们沉重地倒下,但并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伴随其后的,是突发的枪击,作响在全镇中,燃起了所有人的怒火,打破了暂时的寂静。文森特身边的警员接二连三被击中,一时间血浆四溅,他们痛苦地嘶吼着,胡乱地回击着,然而冰冷的子弹打得他们魂飞魄散,毫不吝啬地取走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糟了,刚才好像所有的警员都聚在了我身边,他们变成了堆砌在一起的活靶子。这下完蛋了。”
五镖客和几名尚可战斗的麻匪威风凛凛地从四面八方的掩体后走出,他们的枪口都冒着随风飘散着青烟,宛如一缕又一缕被枪弹夺去的恶魂。
“对了,你的密探,在这里。”
博斯克鲜血淋漓的尸体,被布兰迪狠狠抛在地上,他不屑地朝着那上面淬了一口痰。
文森特的双腿开始颤抖,他开始后退,然后一脚踩在了自己的副官的尸体上。鲜血被挤了出来,染红了他的全身。
“咿……”
他用着蚊子般的细声嫌弃地叫了一声。
“唉,算了,算了。”
下一个时刻,文森特狂笑着抬起了枪口,他右手压住枪身,如雷点般迅速地对着五镖客一人打了一枪,然后开始对着站在麻匪前的镇民大肆射击。十分出乎意料的是,镇民虽然有逃跑的心思,他们的脚尖都开始转动方向,可他们的上半身,仍然如雕像般纹丝不动,任凭子弹呼啸擦过。转瞬间,文森特就击倒了面前的大部分人。当麻匪们反应过来准备还击之时,文森特已经只剩最后一发子弹了。他望着眼前被他的射击打得东倒西歪的倒伏躯体,文森特笑得愈发猖狂,然后他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左飞去,他重重地撞在地上,眼前金星四射,时而发黑时而发白,可是,他没有当场毙命。文森特仗着他多年练就的极强的身体素质东摇西晃站了起来,蹒跚地移动着,他十分困惑地捡起了地上的弹壳,定睛仔细一看。
“怎,怎么可能!”
口哨声,蓦然响起了。倒下的镇民、镖客和麻匪,甚至是最开始倒下的五个真相叙述者,开始陆陆续续地活动了起来,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踉踉跄跄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五名镖客拔出手枪,枪口对准了文森特的身子。
索罗嬉笑着转着手上的枪,可他的眼神里早已是怒气的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