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儿的死使罗老爷大发雷霆,他发誓不会放过绣儿,即使死了也不会。花匠黄有才也受到了牵连,谁让他是郭老爷子的亲家呢,不仅被辞工,就连现住的小院也不能住了,现住的这座修葺整齐的小院是罗老爷看他干活勤恳又会说话,故赏给他的,现在下令收回。黄有才只好同老伴儿顾婆子收拾收拾回村最后边那座土房子里去。面对芜杂简陋的土房子,黄有才连连叹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几天后,黄有才和顾婆子撵着毛驴北上贩水果去了。
郭老爷子在家也连连叹息,只嘟囔没有富贵命,土地也没了,稀粥都要喝不上了,苦恼了几天,终于想出个活命的营生——弹棉花。想当年,他爷爷懂这门手艺,爷爷和nǎinǎi走街串巷,挺挣钱的。本来想把这门手艺接着往下传,可是郭老爷子的爸爸好吃懒做,把这门手艺给丢了。弹棉花是个jīng细活,又脏又累,一条棉被弹出来,整个人全身上下粘满了棉絮。郭老爷子从小爱看他爷爷弹棉花,还说,长大了也要弹棉花,不幸的是,他爷爷在他成人之前就死了,这门手艺也就后继无人了。还好干活的家伙还在,大木弓,木棰,铲头,木磨盘,全都在柴房堆着呢。郭嫂子曾几次想把它们当柴火烧了,幸亏郭老爷子极力阻止,没想到,如今还真派上用场了,虽然技艺不jīng,甚至可以说从没cào练过,但郭老爷子相信凭着看在眼睛里的技巧,总有一天能在手上生巧的。
绣儿头七过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郭老爷子和二壮开始行动了,郭老爷子扛着弓,二壮背着磨盘,拿着木棰、铲头,两人兴致颇高,向四邻八村进发。这一走就是十天半月,家里冷清下来,郭嫂子和三媚守着家。
大壮整天蓬头垢面,满野地里跑,饿了就摘野果子吃,渴了就喝水沟里冒着绿泡的生水,困了就往草垛里一钻,他唯独不敢去河边,那是妹妹吊死的地方。有一天傍晚,天麻麻黑了,他经过一户人家,看到栅栏里侧的院子里晾着一件白衣裙,白衣裙在燥热未消的空气中静止不动,他突然惊恐地后退,转身大叫着跑了,他想起了那晚,那个月光苍白的夜晚,妹妹吊死在树上,白袍子在燥热未消的空气中静止不动。
郭嫂子的两个孩子一下子死的死,疯的疯,在沉重的打击下,她变得沉默寡言,形同枯槁。她还是每天在葡萄架下坐着纳鞋底,只是没有那样专心了,她时常jīng神恍惚地望着架顶上那灿若金子的光斑喃喃自语,悔啊,悔啊、、、、、、
三媚在绣儿下葬那天也掉过几滴眼泪,但终还是愤恨大于悲伤,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只剩愤恨了,她鄙视绣儿的小家子气,鄙视她没有愿意过大富大贵日子的志向,恨她的死,她害得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她是多么自私啊!
三媚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一个人在家可待不住,更何况家里还有一个天敌婆婆,她就更不愿意在家了。这天,她对镜梳洗了一番,准备出门去找她的发小柳枝儿玩。当三媚穿过院子的时候,葡萄架下的婆婆发话了,你小姑才死几天啊,你就穿红戴绿的,真是不懂人事。三媚眼睛往葡萄架那儿一瞟,讽刺道,真是个好小姑啊,让大家过这么好的日子。说完,扭动腰肢朝大门走去。郭嫂子背后开骂了,妖jīng!丧门星!都是你!绣儿被你克死的,大壮被你克疯的!三媚怒气一下子上来了,回身尖声尖气地嚷,老不死的!胡说什么呢!是你钻钱眼儿里害了你女儿!你女儿是个没出息的货,好日子不去过,偏偏当个死鬼,吓疯了她大哥!还害得我爹娘背井离乡,可怜我爹娘那么大年纪了、、、、、、说到这里,三媚眼圈儿不禁红了。郭嫂子被她这一嚷,捂着xiōng口歪在葡萄架的木桩上皱着眉直喘气,我要让二壮休了你!她恨恨地吐了一句。三媚冷笑一声,没再言语,出去了。
发小柳枝儿比三媚早嫁两年,嫁到了邻村。柳枝儿是个丑女人,又丑又胖,二十几岁的年纪嫁的是四十几岁的,她男人是个屠户,姓朱,娶过老婆,不知怎么死了,有人说他业障太大,报应到了他老婆身上,因此没哪个女子再敢嫁他,柳枝儿太丑,没人愿娶,两人正好一拍即合,一拍即合只是外人对他俩的tiáo侃,实际上朱屠户根本没相中柳枝儿,他也嫌她丑,娶她也是无奈之举,他年纪大了,只想要个孩子。可是结婚两年来,柳枝儿一直没怀上孩子。他们的婚姻生活也不幸福,据邻居说,朱屠户喝醉了酒就打柳枝儿。